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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历史

明代“李一” 吹捧被炒作死

繁体中文】  作者:佚名   发布:2014年09月24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重庆缙云山绍龙观住持李一,在媒体的轮番炒作和追捧下,被封为“养生专家”、“神仙道长”。一时间,万众膜拜,叱咤风云。但随着真实信息的披露,李一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引发了持久而深入的思考。在四百多年前的明代,也有一个被十多万人顶礼膜拜的神仙道士,她的经历同样值得人们深思。
  一
  明朝万历八年(1580年)的九月九日,秋高气爽。苏州附近的太仓城内,大街小巷人潮汹涌,万头攒动。
  人们蜂拥到这个小城,是想见证一件大事:一个女道士将在这里飞升成仙。而这个女道士之所以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还因为她是当朝省部级高官王锡爵的千金小姐。
  王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在太仓乃至全国都有很高的知名度。王锡爵的官场生涯虽然不是一帆风顺,但也风生水起。他先后为国子监祭酒、詹事,转任礼部右侍郎。因与当时的首席大学士张居正关系闹僵停职,回家居住了一段时间。万历十二年(1584年)被重新起用,之后更是青云直上,被任命为礼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参与机务。万历二十一年,成为内阁首辅,位极人臣。后来,因在“争国本”事件中主张“三王并封”而遭到大臣非议,辞去首辅职位。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73岁的王锡爵被再次征召入阁,直至万历三十九年去世,享年77岁。死后被赠为太子太保,谥号文肃。
  王锡爵性格耿直,“任性负气”,为国家殚精竭虑,深得皇帝信任,在官员中也很有威望。他与张居正公然作对的事迹让人津津乐道。
  当时,张居正操控权柄二十余年,引起不少大臣的不满。万历五年九月,张居正的父亲在湖广江陵老家去世。按照传统,父母去世,官员应当回家丁忧服丧27个月,期满后重新起用。如果皇帝特别指定某个官员不许离职,称为“夺情”。张居正贪恋权位,担心回乡丁忧会失去大权,就指使心腹向十多岁的万历施压,逼迫皇帝同意自己不必回家服丧。
  张居正此举遭到不少官员的反对,他动用权势,对这些大臣进行杖责。王锡爵极力为他们说情,在这些官员遭刑后,还扶着他们大哭。张居正的亲信为说服皇帝同意张居正“夺情”,拉拢大臣署名。王锡爵不仅拒不署名,还以回家照顾年迈的母亲为由而主动辞职,让张居正对他很是恼恨。直到张居正死后,王锡爵才得以重新起用。
  王锡爵的后代也是人才辈出,他的儿子王衡秉承了他的才华,在乡试中取得了第一名。这里也有一段故事。
  当时内阁大臣申时行的女婿、王锡爵的儿子及其他一些权贵子弟都高中举人,一些言官认为主考官阿谀上司、公然舞弊,王锡爵很是气愤,上奏申辩,言官仍穷追不舍。万历最终同意重新考试,结果,王衡仍然取得了第一名,申时行及其他几位高官的子弟也没有一人落榜。言官遭到贬斥,但王锡爵仍咽不下这口气,不准儿子再参加礼部会试。直到他落职多年以后,王衡才重新参加考试,并在会试、殿试中都取得了第二名。
  就是这样一个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小姐,忽然成了一个神仙道士,怎能不让人讶异?
  二
  这个女道士是王锡爵的次女,名叫王桂,出生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按说出生在这么一个显赫的家族,王桂应该充满幸福欢乐,但事实上恰恰相反,她的童年相当不顺。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被折腾得几乎丧了命;刚出生不久,王桂又患了严重的黄疸,全身长满疥疮,几次都要断气。她还经常无缘无故地啼哭,哭起来撕心裂肺,让人心烦意乱,因此全家人都不喜欢她。
  王桂五岁的时候,完全没有其他小孩的聪明劲。让她学习孝经、小学等启蒙知识,她都表现得很是迟钝;教她学习女红、琴棋书画之类,她也毫无兴趣。不仅如此,王桂还表现出与其他孩子迥异的行为。三岁这年的七夕节,王桂站在葡萄架下大哭不止,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因为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她五岁学画画的时候,落笔就画出了观世音的模样;她睡觉也与其他人不同,刚睡醒就要数豆子,嘴里嘟哝不止,就像寺里的僧人念经一样,念完之后才起床。
  有一段时间,王锡爵把女儿带到京师,想让她见见大世面,还请了教书先生,但王桂却把书一扔,说这不是女子要学的功业。过了几年,王锡爵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又把她带回太仓。王桂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经常在闺房里托着腮发呆。
  像王家这样的豪门,前来向王桂求亲的人自然络绎不绝,但都被王锡爵夫妇谢绝,他们生怕她出嫁后给王家丢脸,于是她的亲事就这样一直拖着。
  当时,女孩子一般10岁左右就已经定下亲事,15岁就出嫁了。王桂比其他女孩晚了许多,直到16岁时,父母才给她定下一门亲事。男方是浙江布政使司参议徐廷裸的儿子,名叫徐景韶。谁想,距结婚日期还有三个月时,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突然得病死了。母亲怕女儿受不了刺激,想将此事隐瞒一段时间,王桂却说她早就知道了。
  当时,像这种情况被视为“克夫”,是很不吉祥的征兆。人们对王家的这个女儿很是侧目。王桂提出要为未婚夫守节。
  王锡爵不忍心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孤身一世,就劝解女儿回心转意。王锡爵问女儿:“你还没出嫁,怎么就自称未亡人呢?”王桂反问道:“不做官的人就不是国君的臣子了吗?国君驾崩时,为什么百姓都身着丧服痛哭失声呢?”王锡爵见拗不过女儿,而且感觉这能为王家挣来面子,就不再劝说。但他内心对女儿为家族做的牺牲很是过意不去,对她以后的所作所为就采取了谅解和容忍的态度。
  徐景韶死后,王桂“缟服草屦”。她寡言少语,不与外人接触。一天,她忽然对父亲说:她遇到了道教的仙人朱真君、苏元君,得到了他们的指点和传授。王锡爵认为是女儿长期离群索居产生的幻觉,不以为意。谁想,女儿变本加厉,每天都叫嚷自己遇到了佛教圣僧、道长神仙。她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焘贞”,法号为“昙鸾菩萨”,道号“昙阳子”。
  王锡爵对女儿的行为不再干涉,觉得女儿闹腾一阵就会厌倦放弃。焘贞每天烧香洒露,迎接真君驾临,一心修道,训练气功,学习辟谷。焘贞越来越投入,“法力”也越来越大。她开始向家人展示法术,在墙上洒下甘露,灵魂出体到处“飞游”等等,全家人都让她闹得神经兮兮。当时王锡爵因与张居正的明争暗斗,赋闲家中,担心给政敌口实,女儿的事不敢对外人说,除了一个人外。
  这个人就是王世贞。
  三
  王世贞(1526-1590),字元美,号凤洲,又号弇州山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后七子”领袖之一,曾领文坛风骚二十余年。著述众多,有《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弇山堂别集》等。
  王世贞家族是太仓的另一大户人家。王锡爵与他都姓王,而且都是名门,就攀了本家,关系相当好。王锡爵向年过半百的王世贞推心置腹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征询他的意见。王世贞却“俱不甚信”,随着王锡爵来到家中,见到了焘贞。
  焘贞对王世贞还比较熟,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但这番交谈没有让焘贞醍醐灌顶,反倒让王世贞幡然顿悟。王世贞原本就对佛、道宗教颇有兴趣,但总不能领悟,焘贞的儒、道、佛三教合一理论让他豁然开朗,不可救药地迷上了焘贞的高深理论,对尘世万物的兴趣荡然无存。
  当时,焘贞已修炼成功辟谷大法。所谓辟谷,也称绝谷、休粮、绝粒,是道教修炼的一种方法,即通过练气让自己不吃饭以修道成仙。王世贞对焘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顾身份拜18岁的焘贞为师,每天都来学习。
  凭着王世贞在文坛的巨大影响力,这件事像一阵风吹遍了太仓城,传到了苏州,接着杭州、绍兴、无锡等地闻风而来的文人越来越多。
  尽管当时崇奉佛道非常盛行,但真正入佛入道的还是极少,他们都想一睹大师的真容和风采,聆听她的教诲,更多的则是想验证此事的真假:一个不到20岁、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成为大师?
  这里面,不乏名噪一时的文人墨客,如写出名著“三言二拍”的冯梦龙,风流才子徐渭、屠隆,以及沈懋学、沈德符、瞿汝稷、冯梦祯等。他们一贯自命不凡,却也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焘贞门下。他们在自己的诗文作品里对焘贞的事迹大肆描绘,焘贞声名日隆。
  一些高官大吏也加入到这个行列,如户部尚书耿定向、兵部主事管志道、吏部侍郎赵用贤等人。他们也仰慕焘贞,在上流社会中广泛交流。一时间,焘贞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必谈话题。她的粉丝越来越多,每天前来求仙问佛的人络绎不绝。
  王锡爵见女儿之事已经广为人知,原先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干脆不顾身份,拜女儿为师,并为女儿在太仓城西南角建立了一座昙阳道观,专门用作修炼传教。
  焘贞依然很少吃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修炼。当弟子前来求训时,她偶尔会给几个亲近的弟子讲解经文,赐予符箓。但随着人数的增多,她已经不愿见这些凡夫俗子。
  万历八年,焘贞征得父亲的同意,要最后一次去为未婚夫祭扫墓地,并说自己将在中秋节前后飞天成仙。六月二十三日的下午,焘贞来到了未婚夫的墓地,洒下了甘露。她看着墓碑一言不发,许久才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墓前,哽咽着说自己将要随真君而去,蝉蜕成仙。
  道教认为,修道成功者阴阳已成,形体已无作用,就会像蝉一样蜕去外形,成仙而去。修道之人站在准备好的龛里,把自己的躯壳蜕化在人间,灵魂则飞升入天。这就表明修炼成功,得道成仙。但焘贞在龛里站了一天,却没有飞升。第二次再预言,仍没有成功。几次都不灵,焘贞认为是仪式不够庄重,要补行祭拜仪式。
  她的家人被折磨得很是疲惫,年迈的祖母因此患了重病。几个忠心耿耿的弟子却依然对她顶礼膜拜,作诗写文进行鼓吹。他们借着这一机会召开文学沙龙,饮酒品茗,诗词唱和,写了大量的关于焘贞显灵通神的诗文相互炫耀,相互吹捧。
  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越来越多,前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不久,焘贞又告诉众人,她将在九月初九重阳节那天蝉蜕飞升。人们得知消息,奔走相告。
  为了那一天,焘贞已经好几天不吃不喝,只是和王世贞等几个亲密的弟子见见面,也不再讲授经文,手里一直拿着她养了许久的小蛇。这条小蛇在时人的作品里经常提到,并被大肆神化,焘贞称它为“护龙”。
  刚进九月,太仓城里的外地人就开始增多。人们都是不远千里赶来,想一睹神仙道长蝉蜕飞天的场景。到了九月初九那天,四面八方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有十多万人聚集在大街小巷,整个太仓城是万人空巷。
  中午时分,焘贞沐浴更衣完毕,走出内室,面无表情地和家人及几个弟子告别。王锡爵老泪纵横,却一语不发。焘贞带着她的“护龙”,左手握着拂尘,走进早已准备好的龛中,端立在里面。不一会儿,就咽了气。
  王世贞亲眼目睹了师父蝉蜕的经过,他后来写道:师父进入龛中之后,突然浑身颤抖,牙关紧咬,脸色发青。也有人说,昙阳大师飞天时面色如生,笑靥如花,须臾升天;还有人说,焘贞蝉蜕时,面色枯黄,站立不稳。
  这说明,焘贞可能是被毒蛇咬死的,也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良被饿死的。这一年,焘贞22岁。
  四
  围观的十多万人真正亲眼目睹焘贞蝉蜕飞天的寥寥无几,大部分人什么都没有看到,只通过别人的描述想象出来。人们在焘贞飞升的那一刻纷纷焚香跪拜,久久不愿离去。这一事件,更坚定了他们诚心追崇佛道的决心。
  王世贞对恩师的飞升没有丝毫疑义,对其崇敬之情有增无减。焘贞死后,他先是不顾家人反对,在家里“重修焚炼”,大做法事。后来又不惜丢下妻子儿女,独自一人搬到焘贞修炼时的昙阳观住了下来,安心修炼。
  焘贞飞天的几个月后,王世贞仍不可自拔,怀着极为虔诚崇敬的心情,追思大师的生平,写下了一万多字的《昙阳大师传》,并收入他的《弇州山人续稿》。传中记述了焘贞从小到大的生长经历,充斥着她身为菩萨、仙道所表现出来的特异之处。在传记的结尾,他又重申了自己的观点,表示这篇传记完全是实录,没有丝毫的虚构浮夸。
  焘贞死后的第三年,王世贞还沉浸在恩师的光环里,又写了《上昙阳大师》,焘贞死后七年,王世贞在给弟弟的信中仍念念不忘大师,只是到死王世贞也没有得道成仙,最后郁郁而终。
  徐渭远在绍兴,当天没能赶到太仓,但对焘贞非常神往,写了《昙阳大师传略》,很用心地记录了这个女孩得道成仙的经历。他言之凿凿,驳斥了一些人的质疑,说昙阳大师“医诸士人病”,就是孟子也比不上。他还写了十首组诗来表明自己与焘贞心心相印。
  风流成性的屠隆亲眼目睹了焘贞蝉蜕的经过,佩服得无以复加,写了不少诗歌表达内心的激动。著有《本草纲目》的医学家李时珍也看到了焘贞飞天,但却不太相信,还与王世贞进行了争论,其他士人,如谈迁、沈德符等,也记载了焘贞的许多事迹,使焘贞的影响久久弥漫。
  这场近似荒诞的闹剧,引起了一些政敌的不满,他们借此大肆攻击王锡爵。万历九年六月,给事中牛惟炳、御史孙承南上奏弹劾王锡爵身为朝廷命官,却纵容女儿学道,“诪张为幻”,还拜女儿为师,荒诞不经,物议汹汹,还牵扯了沈懋学、王世贞等人。张居正正找机会打击“二王”,下令拆掉道观,焚毁神龛。不想,这事传到了后宫,皇太后平素也信佛崇道,责令停止。张居正只好作罢。
  但这件事的余波还没完。万历十七年(1589年),也就是焘贞死后的第九年,张居正已经去世,王锡爵重新入京为官,在太仓城忽然传出昙阳子还存活于世间的消息。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称自己就是焘贞,当时并没有死,而是从龛后面的穴中逃了出来。舆论哗然。
  官衙捉住了那个女子,让王锡爵的家人前来辨认。王家一个年迈的仆人认出,这个女子不是焘贞,而是王锡爵已死的弟弟王鼎爵的一个小妾,那个女子这才低头承认。原来,丈夫死时,她趁机逃了出来,重新成家,因熟知焘贞的事情,见众人膜拜,才以讹传讹,想从中牟利,不想却被识破。
  但对这个事情,人们的意见并不统一。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假昙阳》详细记载了这一事件。谈迁的《枣林杂俎》认为此女就是焘贞。因为在千里之外的四川绵竹发现了成仙的焘贞,她和其他女仙云游到了那里,施教传道。当地人感激她,专门为她建了一座恬澹观。
  焘贞不仅让十余万人匍匐跪拜,而且影响到文学作品。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据说著名戏剧家汤显祖的《牡丹亭》就是根据焘贞的事迹改写的。女主角杜丽娘为了梦中之情,可以由生入死、由死到生,与焘贞为未婚夫守节而死有些形似。而且王锡爵在看到这场戏时,好几天都郁郁寡欢,说:“吾老年人,近颇为此曲惆怅。”
  综观焘贞事件,我们不由为可怜的焘贞唏嘘落泪。一个纯洁无瑕的少女,竟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我们在声讨封建礼教吃人的同时,对无德文人的丑恶嘴脸则更为痛恨。是他们无视一个弱小无助少女的哀痛,一味地鼓吹炒作,生生地把焘贞逼上了绝路。
  凭他们的智商,他们应该知道其中的“奥秘”。有人把他们的作为理解为结识拉拢王锡爵,是当时官场争斗的一个缩影。但又绝非这一点所能分析透彻。当时的社会风气糜烂,信佛崇道之风盛行,几乎所有人都难以避免。焘贞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他们思想的空白和乏味。但不管怎么为他们开脱,焘贞事件之所以能产生轰动效应,与文人的炒作捧杀是分不开的。没有了外在的造神运动,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神仙菩萨,也就不能欺骗这么多人的目光。古代如此,现代仍是如此。焘贞如此,李一也是如此。
  虚无缥缈的神话之所以存在,就在于它能满足某些人的某些需要。这些精神鸦片,自然会让人精神错乱。不是害了自己,就是害了他人。李一害了不少人,这不少人又何尝不是害了李一呢?
  二
  这个女道士是王锡爵的次女,名叫王桂,出生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按说出生在这么一个显赫的家族,王桂应该充满幸福欢乐,但事实上恰恰相反,她的童年相当不顺。她的母亲生她时难产,被折腾得几乎丧了命;刚出生不久,王桂又患了严重的黄疸,全身长满疥疮,几次都要断气。她还经常无缘无故地啼哭,哭起来撕心裂肺,让人心烦意乱,因此全家人都不喜欢她。
  王桂五岁的时候,完全没有其他小孩的聪明劲。让她学习孝经、小学等启蒙知识,她都表现得很是迟钝;教她学习女红、琴棋书画之类,她也毫无兴趣。不仅如此,王桂还表现出与其他孩子迥异的行为。三岁这年的七夕节,王桂站在葡萄架下大哭不止,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因为天上的星星数不清。”她五岁学画画的时候,落笔就画出了观世音的模样;她睡觉也与其他人不同,刚睡醒就要数豆子,嘴里嘟哝不止,就像寺里的僧人念经一样,念完之后才起床。
  有一段时间,王锡爵把女儿带到京师,想让她见见大世面,还请了教书先生,但王桂却把书一扔,说这不是女子要学的功业。过了几年,王锡爵见没有什么效果,只好又把她带回太仓。王桂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经常在闺房里托着腮发呆。
  像王家这样的豪门,前来向王桂求亲的人自然络绎不绝,但都被王锡爵夫妇谢绝,他们生怕她出嫁后给王家丢脸,于是她的亲事就这样一直拖着。
  当时,女孩子一般10岁左右就已经定下亲事,15岁就出嫁了。王桂比其他女孩晚了许多,直到16岁时,父母才给她定下一门亲事。男方是浙江布政使司参议徐廷裸的儿子,名叫徐景韶。谁想,距结婚日期还有三个月时,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突然得病死了。母亲怕女儿受不了刺激,想将此事隐瞒一段时间,王桂却说她早就知道了。
  当时,像这种情况被视为“克夫”,是很不吉祥的征兆。人们对王家的这个女儿很是侧目。王桂提出要为未婚夫守节。
  王锡爵不忍心女儿年纪轻轻就要孤身一世,就劝解女儿回心转意。王锡爵问女儿:“你还没出嫁,怎么就自称未亡人呢?”王桂反问道:“不做官的人就不是国君的臣子了吗?国君驾崩时,为什么百姓都身着丧服痛哭失声呢?”王锡爵见拗不过女儿,而且感觉这能为王家挣来面子,就不再劝说。但他内心对女儿为家族做的牺牲很是过意不去,对她以后的所作所为就采取了谅解和容忍的态度。
  徐景韶死后,王桂“缟服草屦”。她寡言少语,不与外人接触。一天,她忽然对父亲说:她遇到了道教的仙人朱真君、苏元君,得到了他们的指点和传授。王锡爵认为是女儿长期离群索居产生的幻觉,不以为意。谁想,女儿变本加厉,每天都叫嚷自己遇到了佛教圣僧、道长神仙。她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焘贞”,法号为“昙鸾菩萨”,道号“昙阳子”。
  王锡爵对女儿的行为不再干涉,觉得女儿闹腾一阵就会厌倦放弃。焘贞每天烧香洒露,迎接真君驾临,一心修道,训练气功,学习辟谷。焘贞越来越投入,“法力”也越来越大。她开始向家人展示法术,在墙上洒下甘露,灵魂出体到处“飞游”等等,全家人都让她闹得神经兮兮。当时王锡爵因与张居正的明争暗斗,赋闲家中,担心给政敌口实,女儿的事不敢对外人说,除了一个人外。
  这个人就是王世贞。
  三
  王世贞(1526-1590),字元美,号凤洲,又号弇州山人,嘉靖二十六年进士,官至刑部尚书,赠太子少保,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后七子”领袖之一,曾领文坛风骚二十余年。著述众多,有《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弇山堂别集》等。
  王世贞家族是太仓的另一大户人家。王锡爵与他都姓王,而且都是名门,就攀了本家,关系相当好。王锡爵向年过半百的王世贞推心置腹地叙述了事情经过,征询他的意见。王世贞却“俱不甚信”,随着王锡爵来到家中,见到了焘贞。
  焘贞对王世贞还比较熟,与他进行了一番长谈,但这番交谈没有让焘贞醍醐灌顶,反倒让王世贞幡然顿悟。王世贞原本就对佛、道宗教颇有兴趣,但总不能领悟,焘贞的儒、道、佛三教合一理论让他豁然开朗,不可救药地迷上了焘贞的高深理论,对尘世万物的兴趣荡然无存。
  当时,焘贞已修炼成功辟谷大法。所谓辟谷,也称绝谷、休粮、绝粒,是道教修炼的一种方法,即通过练气让自己不吃饭以修道成仙。王世贞对焘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顾身份拜18岁的焘贞为师,每天都来学习。
  凭着王世贞在文坛的巨大影响力,这件事像一阵风吹遍了太仓城,传到了苏州,接着杭州、绍兴、无锡等地闻风而来的文人越来越多。
  尽管当时崇奉佛道非常盛行,但真正入佛入道的还是极少,他们都想一睹大师的真容和风采,聆听她的教诲,更多的则是想验证此事的真假:一个不到20岁、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成为大师?
  这里面,不乏名噪一时的文人墨客,如写出名著“三言二拍”的冯梦龙,风流才子徐渭、屠隆,以及沈懋学、沈德符、瞿汝稷、冯梦祯等。他们一贯自命不凡,却也都心悦诚服地拜倒在焘贞门下。他们在自己的诗文作品里对焘贞的事迹大肆描绘,焘贞声名日隆。
  一些高官大吏也加入到这个行列,如户部尚书耿定向、兵部主事管志道、吏部侍郎赵用贤等人。他们也仰慕焘贞,在上流社会中广泛交流。一时间,焘贞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必谈话题。她的粉丝越来越多,每天前来求仙问佛的人络绎不绝。
  王锡爵见女儿之事已经广为人知,原先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他干脆不顾身份,拜女儿为师,并为女儿在太仓城西南角建立了一座昙阳道观,专门用作修炼传教。
  焘贞依然很少吃喝,大多数时间都在闭目修炼。当弟子前来求训时,她偶尔会给几个亲近的弟子讲解经文,赐予符箓。但随着人数的增多,她已经不愿见这些凡夫俗子。
  万历八年,焘贞征得父亲的同意,要最后一次去为未婚夫祭扫墓地,并说自己将在中秋节前后飞天成仙。六月二十三日的下午,焘贞来到了未婚夫的墓地,洒下了甘露。她看着墓碑一言不发,许久才剪下自己的一绺头发放在墓前,哽咽着说自己将要随真君而去,蝉蜕成仙。
  道教认为,修道成功者阴阳已成,形体已无作用,就会像蝉一样蜕去外形,成仙而去。修道之人站在准备好的龛里,把自己的躯壳蜕化在人间,灵魂则飞升入天。这就表明修炼成功,得道成仙。但焘贞在龛里站了一天,却没有飞升。第二次再预言,仍没有成功。几次都不灵,焘贞认为是仪式不够庄重,要补行祭拜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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