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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史杂史

战国策卷三十三 中山

繁体中文】  作者:(西汉)刘向   发布:2016年05月3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魏文侯欲残中山魏文侯欲残中山。常庄谈谓赵襄子曰:“魏并中山,必无赵矣。公何不请公子倾以为正妻,因封之中山,是中山复立也。”
  ○犀首立五王犀首立五王,而中山后持。齐谓赵、魏曰:“寡人羞与中山并为王,愿与大国伐之,以废其王。”中山闻之,大恐。召张登而告之曰:“寡人且王,齐谓赵、魏曰,羞与寡人并为王,而欲伐寡人。恐亡其国,不在索王,非子莫能吾救。”
  登对曰:“君为臣多车重币,臣请见田婴。”中山之君遣之齐。见婴子曰:“臣闻君欲废中山之王,将与赵、魏伐之,过矣。以中山之小而三国伐之,中山虽益废王,犹且听也。且中山恐,必为赵、魏废其王而务附焉。是君为赵、魏驱羊也,非齐之利也。岂若中山废其王而事齐哉?”田婴曰:“奈何?”张登曰:“今君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中山必喜而绝赵、魏。赵、魏怒而攻中山,中山急而为君难其王,则中山必恐,为君废王事齐。彼患亡其国,是君废其王而亡其国,贤于为赵、魏驱羊也。”田婴曰:“诺。”
  张丑曰:“不可。臣闻之,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今五国相与王也,负海不与焉。此是欲皆在为王,而忧在负海。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夺五国而益负海也。致中山而塞四国,四国寒心。必先与之王而故亲之,是君临中山而失四国也。且张登之为人也,善以微计荐中山之君久矣,难信以为利。”
  田婴不听,果召中山君而许之王。张登因谓赵、魏曰:“齐欲伐河东。何以知之?齐羞与中山之为王甚矣,今召中山,与之遇而许之王,是欲用其兵也。岂若令大国先与之王以止其遇哉?”赵、魏许诺,果与中山王而亲之。中山果绝齐而从赵、魏。
  ○中山与燕赵为王中山与燕、赵为王,齐闭关不通中山之使,其言曰:“我万乘之国也,中山千乘之国也,何侔名于我?”欲割平邑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
  蓝诸君患之。张登谓蓝诸君曰:“公何患于齐?”蓝诸君曰:“齐强,万乘之国,耻与中山侔名,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燕、赵好位而贪地,吾恐其不吾据也。大者危国,次者废王,奈何吾弗患也?”张登曰:“请令燕、赵故辅中山而成其王,事遂定。公欲之乎?”蓝诸君曰:“此所欲也。”曰:“请以公为齐王,而登试说公;可,乃行之。”蓝诸君曰:“愿闻其说。”
  登曰:“王之所以不惮割地以赂燕、赵,出兵以攻中山者,其实欲废中山之王也。王曰:‘然。’然则王之为费且危。夫割地以赂燕、赵,是强敌也;出兵以攻中山,首难也。王行二者,所求中山未必得。王如用臣之道,地不亏而兵不用,中山可废也。王必曰:‘子之道奈何?’”蓝诸君曰:“然则子之道奈何?”张登曰:“王发重使,使告中山君曰:‘寡人所以闭关不通使者,为中山之独与燕、赵为王,而寡人不与闻焉,是以隘之。王苟举趾以见寡人,请亦佐君。’中山恐燕、赵之不己据也,今齐之辞云‘即佐王’,中山必遁燕、赵与王相见。燕、赵闻之,怒绝之,王亦绝之,是中山孤,孤何得无废。以此说齐王,齐王听乎?”蓝诸君曰:“是则必听矣,此所以废之,何在其所存之矣。”张登曰:“此王所以存者也。齐以是辞来,因言告燕、赵而无往,以积厚于燕、赵。燕、赵必曰:‘齐之欲割平邑以赂我者,非欲废中山之王也,徒欲以离我于中山而己亲之也。’虽百平邑,燕、赵必不受也。”蓝诸君曰:“善。”
  遣张登往,果以是辞来。中山因告燕、赵而不往,燕、赵果俱辅中山而使其亡,事遂定。
  ○司马憙使赵为已求相中山司马憙使赵为己求相中山。公孙弘阴知之。中山君出,司马憙御,公孙弘参乘。弘曰:“为人臣,招大国之威以为己求相,于君何如?”君曰:“吾食其肉,不以分人。”司马憙顿首于轼曰:“臣自知死至矣!”君曰:“何也?”“臣抵罪。”君曰:“行,吾知之矣。”居顷之,赵使来,为司马憙求相。中山君大疑公孙弘,公孙弘走出。
  ○司马憙三相中山司马憙三相中山,阴简难之。田简谓司马憙曰:“赵使者来属耳,独不可语阴简之美乎?赵必请之,君举之,即公无内难矣。君弗与赵,公因劝君立之以为正妻。阴简之德公无所穷矣。”果令赵请,君弗与。司马憙曰:“君弗与赵,赵王必大怒;大怒则君必危矣。然则立以为妻,固无请人之妻不得而怨人者也。”
  简处谓取使,可以为司马憙,可以为阴简,可以令赵勿请也。
  ○阴姬与江姬争为后阴姬与江姬争为后。司马憙谓阴姬公曰:“事成则有土子民,不成则恐无身。
  欲成之,何不见臣乎?”阴姬公稽首曰:“诚如君言,事何可豫道者。”司马憙即奏书中山王曰:“臣闻弱赵强中山。”中山悦而见之曰:“愿闻弱赵强中山之说。”司马憙曰:“臣愿之赵,观其地形险阻,人民贫富,君臣贤不肖,商敌为资,未可豫陈也。”中山王遣之。
  见赵王曰:“臣闻赵,天下善为音,佳丽人之所出也。今者,臣来至境,入都邑,观人民谣俗,容貌颜色,殊无佳丽好美者。以臣所行多矣,周流无所不通,未尝见人如中山阴姬者也。不知者特以为神力言不能及也。其容貌颜色,故已过绝人矣,若乃其眉目准,权衡犀角偃月,彼乃帝王之后,非诸侯之姬也。”赵王意移,大悦曰:“吾愿请之,何如?”司马憙曰:“臣窃见其佳丽,口不能无道尔。即欲请之,是非臣所敢议,愿王无泄也。”
  司马憙辞去,归报中山王曰:“赵王非贤王也,不好道德而好声色;不好仁义而好勇力。臣闻其乃欲请所谓阴姬者。”中山王作色不悦。司马憙曰:“赵强国也,其请之必矣。王如不与,即社稷危矣、与之;即为诸侯笑。”中山王曰:“为将奈何?”司马憙曰:“王立为后,以绝赵王之意。世无请后者。虽欲得请之,邻国不与也。”中山王遂立以为后,赵王亦无请言也。
  ○主父欲伐中山主父欲伐中山,使李疵观之。李疵曰:“可伐也。君弗攻,恐后天下。”主父曰:“何以?”对曰:“中山之君所倾盖与车而朝穷闾隘巷之士者七十家。”
  主父曰:“是贤君也,安可伐?”李疵曰:“不然。举士,则民务名不存本;朝贤,则耕者惰而战士懦。若此不亡者,未之有也。”
  ○中山君飨都士大夫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司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马子期怒而走于楚,说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随其后者,中山君顾谓二人:“子奚为者也?”二人对曰:“臣有父,尝饿且死,君下壶餐饵之。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来死君也。”中山君喟然而仰叹曰:“与不期众少,其于当厄;怨不期深浅,其于伤心,吾以一杯羊羹亡国,以一壶餐得士二人。”
  ○乐羊为魏将乐羊为魏将,攻中山。其子时在中山,中山君烹之,作羹致于乐羊,乐羊食之。古今称之:乐羊食子以自信,明害父以求法。
  ○昭王既息民缮兵昭王既息民缮兵,复欲伐赵。武安君曰:“不可。”王曰:“前年国虚民饥,君不量百姓之力,求益军粮以灭赵。今寡人息民以养士,蓄积粮食,三军之俸有倍于前,而曰不可,其说何也?”武安君曰:“长平之事,秦军大克,赵军大破;秦人欢喜,赵人畏惧。秦民之死者厚葬,偿者厚养,劳者相飨,饮食餔馈,以靡其财;赵人之死者不得收,伤者不得疗,涕泣相哀,戮力同忧,耕田疾作以生其财。今王发军虽倍其前,臣料赵国守备亦以十倍矣。赵自长平已来,君臣忧惧,早朝晏退,卑辞重币,四面出嫁,结亲燕、魏,连好齐、楚,积虑并心,备秦为务。其国内实,其交外成。
  当今之时,赵未可伐也。”
  王曰:“寡人既以兴师矣。”乃使五校大夫王陵将而伐赵。陵战失利,亡五校。王欲使武安君,武安君称疾不行。王乃使应侯往见武安君,责之曰:“楚地方五千里,持戟百万。君前率数万之众入楚,拔鄢郢,焚其庙,东至境陵,楚人震恐,东徙而不敢西向。韩、魏相率兴兵甚众,君所将之不能半之,而与战之于伊阙,大破二国之军,流血漂卤,斩首二十四万,韩、魏以故至今称东藩。此君之功,天下莫不闻。今赵卒之死于长平者已十七八,其国虚弱,是以寡人大发军,人数倍于赵国之众,愿使君将,必欲灭之矣。君尝以寡击众,取胜如神,况以强击弱,以众击寡乎?”武安君曰:“是时楚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故起所以得引兵深入,多倍城邑,发梁焚舟以专民以,掠于郊野以足军食。当此之时,秦中士卒以军中为家,将帅为父母,不约而亲,不谋而信,一心同功,死不旋踵。楚人自战其地。
  咸顾其家,各有散心,莫有斗志,是以能有功也。伊阙之战,韩孤顾魏,不欲先用其众;魏恃韩之锐,欲推以为锋。二军争便之力不同,是臣得设疑兵以待韩阵,专军并锐,触魏之不意。魏军既败,韩军自溃,乘胜逐北,以是之故能立功。皆计利形势,自然之理,何神之有哉!今秦破赵军于长平,不遂以时乘其振惧而灭之,畏而释之,使得耕稼以益蓄积,养孤长幼以益其众,缮治兵甲以益其强,增城浚池以益其固;主折节以下其臣,臣推体以下死士。至于平原君之属,皆令妻妾补缝于行伍之间。臣人一心,上下同力,犹勾践困于会稽之时也。以合伐之,赵必固守,挑其军战,必不肯出;围其国都,必不可克;攻其列城,必未可拔;掠其郊野,必无所得。兵出无功,诸侯生心,外救必至。臣见其害,未睹其利。
  又病,未能行。”
  应侯惭而退,以言于王。王曰:“微白起,吾不能灭赵乎?”复益发军,更使王龁代王陵伐赵。围邯郸八、九月,死伤者众而弗下。赵王出轻锐以寇其后,秦数不利。武安君曰:“不听臣计,今果何如?”王闻之怒,因见武安君,强起之,曰:“君虽病,强为寡人卧而将之。有功,寡人之愿,将加重于君。如君不行,寡人恨君。”武安君顿首曰:“臣知行虽无功,得免于罪。虽不行无罪,不免于诛。然惟愿大王览臣愚计,释赵养民,以诸侯之变。抚其恐惧,伐其骄慢,诛灭无道,以令诸侯,天下可定,何必以赵为先乎?此所谓为一臣屈而胜天下也。
  大王若不察臣愚计,必欲快心于赵,以致臣罪,此亦所谓胜一臣而为天下屈者也。
  夫胜一臣之严焉,孰若胜天下之威大耶?臣闻主爱其国,忠臣爱其名。破国不可复完,死卒不可复生。臣宁伏受重诛而死,不忍为辱军之将。愿大王察之。”王不答而去。
  刘向书录
  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言:所校中《战国策》书,中书余卷,错乱相糅莒。又有国别者八篇,少不足。臣向因国别者,略以时次之;分别不以序者以相补,除复重,得三十三篇。本字多误脱为半字,以“赵”为“肖”,以“齐”为“立”,如此字者多。中书本号或曰《国策》,或曰《国事》,或曰《短长》,或曰《事语》,或曰《长书》,或曰《修书》。臣向以为,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宜为《战国策》。其事继《春秋》以后,讫楚、汉之起,二百四十五年间之事,皆定以杀青,书可缮写。
  叙曰:周室自文、武始兴,崇道德,隆礼义,设辟雍泮、宫、庠序者教,陈礼乐、弦歌移风之化,叙人伦,正夫妇。天下莫不晓然论孝悌之义,惇笃之行故仁义之道满乎天下,卒致之刑错四十余年。远方慕义,莫不宾服,雅颂歌咏,以思其德。下及康、昭之后,虽有衰德,其纲纪尚明。
  及春秋时,已四五百载矣,然其余业遗烈,流而未灭。五伯之起,尊事周室。
  五伯之后,时君虽无德,人臣辅其君者,若郑之子产,晋之叔向,齐之晏婴,挟君辅政,以并立于中国,犹以义相支持,歌说以相感,聘觐以相交,期会以相一,盟誓以相救。天子之命,犹有所行。;会享之国,犹有所耻。小国得有所依,百姓得有所息。故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周之流化,岂不大哉!
  及春秋之后,众贤辅国者既没,而礼义衰矣。孔子虽论《诗》、《书》,定《礼》、《乐》,王道粲然分明;以匹夫无势,化之者七十二人而已,皆天下之俊也,时君莫尚之。是以王道遂用不兴。故曰:“非威不立,非势不行。”仲尼既没之后,田氏取齐,六卿分晋,道德大废,上下失序。至秦孝公,捐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诈谲,苟以取强因而矣。夫篡盗之人,列为侯王;诈谲之国,兴立为强。是以传相方向效,后生师之,遂相吞灭,并大兼小,暴师经岁,流血满野;父子不相亲,兄弟不相亲,夫妇离散,莫保其命,愍然道德绝矣。晚世益甚,万乘之国七,千乘之国五,敌侔争权,盖为战国。贪饕无耻,竟进无厌;国异政教,各自制断;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力功争强,胜者为右;兵革不休,诈伪并起。当此之时,虽有道德,不得施谋;有设之强,负阻而恃固;连与交质,重约结誓,以守其国。故孟子、孙卿儒术之士,弃捐于世,而游说权谋之徒,见贵于俗。是以苏秦、张仪、公孙衍、陈轸、代、厉之属,生从横短长之说,左右倾侧。苏秦为从,张仪为横;横则秦帝,从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然当此之时,秦国最雄,诸侯方弱,苏秦结之,时六国为一,以傧背秦。秦人恐惧,不敢窥兵于关中,天下不交兵者二十有九年。然秦国势便形利,权谋之士,咸先驰之。苏秦初欲横,秦弗用,故东合从。及苏秦死后,张仪连横,诸侯听之,西向事秦。是故始皇因四塞之固,据崤、函之阻,跨陇、蜀之饶,听众人之策,乘六世之烈,以蚕食六国,兼诸侯,并有天下。杖于谋诈之弊,终无信笃之诚,无道德之教、仁义之化,以缀天下之心。任刑罚以为治,信小术以为道。遂燔烧诗书,坑杀儒士,上小尧、舜,下邈三王。二世愈甚,惠不下施,情不上达;君臣相疑,骨肉相疏;化道浅薄,纲纪坏败;民不见义,而悬于不宁。抚天下十四岁,天下大溃,诈伪之弊也。其比王德,岂不远哉?孔子曰:“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夫使天下有所耻,故化可致也。
  苟以诈伪偷活取容,自上为之,何以率下?秦之败也,不亦宜乎!
  战国之时,君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国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皆高才秀士,度时君之所能行,出奇策异智,转危为安,运亡为存,亦可喜,皆可观。护左都水使者、光禄大夫臣向所校《战国策书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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