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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农商类上

繁体中文】  作者:(清)徐珂编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我国之农商吾华以农业立国,为欧美所称道,吾人亦自认之。然以无农业教育之故,不用机器,不能合羣,岂惟不能为大农而已,即以小农言之,视意大利之农人,犹有惭色。至于商,则虽有以信义为外人所赞许者,亦以未受商业教育,于国际贸易,不能与欧美各国之商人竞争于世界也。
  牛太初且耕且贾国朝定鼎,高平牛位坤弃诸生籍,混迹博徒酒人间,绝不复言科举事。尝慕宋陈同甫之为人,晚年慕孙太初,因以太初自号。乃葺一亭,颜曰六宜,偃卧其中而读书,且耕且贾以自食。
  董邃学业农服贾董邃学名怀书,颖悟绝人。年十一,浏览《左》、《国》、《史》、《汉》诸书,辄捉笔为文,勃勃有奇气。寻丁父艰,以贫故废学业农,兼服贾.伯兄某出百金命往润州贸易,数月倾其赀,垂橐而归.兄大怒,邃学雅不屑意也,然缘此益窘。会值旱蝗,几不能自存,乃更折节砥行,发箧陈书,晨耕夕读,带经而锄,或采樵山中,高歌秦、汉人文字,尤嗜韩昌黎文,吟诵不少辍.里中课艺,常荷锄以往,援笔立就,辄冠其曹,名震一邑,文士乃争与为友。于是辍耕教授生徒,而所得修脯辄沽酒,至随手立尽.农业农业,农人之所有事也。栽种畜养有用之动植物,以产生人类所必需之物品者属之。而土地、劳力、资本三项,其最要者也。
  春耕夏耘,秋获冬舂,固为农人四时之所有事。然勤于农功者,一岁十二月,无不有事,且男女同任之,亦云劳矣。致力多而获利少,固莫农人若也。今就宝山农人所述,而参以武进顾铁僧之言,略述如下。虽耔种、气候、人力各地不同,然亦可略见一斑矣。稻与棉花相间而种,以息地力,惟麦菜则频岁可种也。
  正月,棉花地翻泥。 「 或以人督牛,或人自为之。」
  二月,麦田菜地施肥料,种紫荷花草。
  三月,捞水中草泥, 「 捞时置之舟中。」 加泥于田塍,种菱养鱼.四月,获麦,稻田布种, 「 俗曰种秧田。」 种棉花,种芋。
  五月,插稻秧,耘稻, 「 人立于田中或跪,以手拔去其草,毛或有套。」 稻田车水,棉花地削草。豆地削草,种黄豆,种芝麻。
  六月,荡稻, 「 荡,器名,一长方之木板也。其意义则移行也,动也。人持一器,立于田中,以器荡之,使泥悉平,有直荡横荡之别.」 稻田施肥料, 「 豆饼菜饼及人畜粪也。如酷暑须加石膏。」 稻田戽水,棉花地削草,获瓜。
  七月,搁稻, 「 此与陶朱公书所谓稻田立秋后不添水,晒十余日,谓之搁稻者不同。搁稻之法,有荡扒之别,扒,器名,其形畧如梳,以梳之。」 稻田戽水。
  八月,获稻,获棉花,获绿豆,获豇豆,获芝麻,种竹,稻田有戽水者。
  九月,获稻,获稷,种麦,种蚕豆,稻田有戽水者。
  十月,获稻,种麦,种菜。
  十一月,捕鱼,樵薪,垦桑地。
  十二月,樵蒹葭,樵绿柴, 「 为染料之用。」 种薹菜。
  农业有狭义广义之别我国古时之所谓农者,专言耕种之事业.《汉书》辟土植谷曰农,盖此为农家主业,实狭义之农也。然农之分类颇多,往往有以余地余时兼营他业者,为农之广义.栽培蔬果、莳种花卉曰园艺,种植林木曰林业,饲养家畜曰畜牧,而养家禽,养蚕,养蜂,养鱼等亦属之。或取农家收获物,加以人工,制为精品曰农产制造,而酿酒及制茶,制糖,制蓝等亦属之,凡此,皆农家之副业也。园艺、畜牧诸业.视地方之状况而定,不皆以一身兼营之。如地近廛市,宜于园艺;山陂荒瘠,宜于造林;平原旷衍,宜于畜牧是也。然此等地方之农民,不事耕种,而转以副业为主业者亦甚多。
  渔夫猎人大抵不复业耕,然此二事,亦所以增殖天然之利源供给人类之需用者,性质相同,故亦属于农.男女并耕常言男耕女织,又言夫耕妇馌,似种植之事非妇女所与闻,则是未尝巡行阡陌考察农事之故也。男女并耕之俗,广东、广西、福建最多,江苏、浙江、江西、安徽亦有之,且有见之于湖南者。盖其地之妇女皆天足也,常日徒跣,无异男子。世或视女子为废物,谓其徒手坐食者,实讆言耳。
  稼穑艰难大内太和门丹墀左之石阙储嘉量,丹墀下之石匮储米谷.每值大驾出宫,卤部中之象负宝瓶,中储五谷,盖欲使圣子神孙触目有稼穑艰难之警也。
  孝钦后从事植牧孝钦后时以养花种菜为乐,躬自督课,园蔬成熟,辄命宫眷以小翦刀翦之,而监视于旁,勤者得赏.孝钦又喜养鸡,宫眷及妃嫔亦各有所豢,日须自饲之,清晨,则以所生之卵献孝钦.天日晴和,孝钦恒游于广场,监视太监在田工作。旱春时迁移荷花,先去老根,哥以新根种于活土。虽在湖西浅处,太监则有时须行深水中,水及其胸。孝钦坐于玉带桥上指点之,或至数小时,约三四日而毕。
  八月,园中斫竹,孝钦命宫眷镌字画于竹。
  孝钦最爱菊,必先期移植菊花。日必率宫眷至湖西移植于盆,栽毕,日灌溉之,整理之,雨则覆以席。
  孝钦又爱植葫芦,离宫别院,蔓延遍地。至秋,则结实累累,有大于五石者,有细如指顶者,兼收并蓄,以为玩具。都中遂有依样昼葫芦之谚.德宗隆裕后劝农春为农事开始之时,德宗必祭先农坛,亲耕耤田,以为天下之劝。隆裕后亲养蚕,日往视之,至夜,则有宫妃看守。及成丝,理之成束,呈孝钦后,其事始毕。盖向例皇后必诣桑园, 「 园门在金鳌玉蝀桥北,门南向,与蕉园门相对。」 亲祀先蚕西陵氏之神,妃嫔二人,公主、福晋、命妇七人随从釆桑,皇后有事,或遣妃恭代。
  色侍卫栽花色侍卫,满洲人。少曾驻防粤东,性嗜花卉,凡南方草木异种皆致以归.老而退闲,深谙栽植之法,所居有精舍数椽,佛桑、茉莉、建兰之属,环绕其旁。又多取蝶蛋养之奁中,冬月梅花盛开,辄下帘放蝶,千百为羣,飞舞花间.傅寿髦日樵于山阳曲傅青主布衣山有子曰眉,字寿髦,能养志。每日樵于山中,置书担上,休担则取书读之。中州有吏部郎者,故名士,访青主,既见问曰:「郎君安往?」青主答曰:「少需之,且至矣。」俄而有负薪以归者,青主呼曰:「孺子,来前肃客。」吏部颇惊诧。抵暮,青主令寿髦伴之寝,则与叙中州之文献,滔滔不置,吏部或不能尽答也。诘朝,吏部谢青主曰:「吾甚惭于郎君。」青主故喜苦酒,自称老蘗禅,寿髦乃自称曰小蘗禅.青主偶出游,寿髦挽车,暮宿逆旅,仍篝灯课读经、史、骚、选诸书。诘旦,必成诵始行,否则予杖。
  蓝理浚天津水田天津城南五里,有水田二百余顷,号曰蓝田,因田为康熙时总兵闽人蓝理所开浚也。河渠圩岸,周数十里。蓝尝召闽、浙农人督课其间,津人称为小江南。
  洮南农事奉天洮南,居民不满七万人,业种植者较多,畜牧次之,工商尤居少数。宣统时,已放荒地凡五十万晌, 「 每晌十亩。」 熟者仅四万余.盖频年荒旱,而近河之处又时被水灾也。惟北境土壤膏腴,然领荒者多不开垦,必俟地价增涨时转售。而农人自领之地,亦以贪多务得,无复余财以充常年经费,故开垦之熟地绝少。植品以元豆、高粱为大宗。其月亮泡之鱼,每年可值银二十四万圆.俞又申督僮治田俞又申名绾,好学,尝带经抱史,行吟高歌。督家僮治田甚勤,盛夏日卓午,辄戴一笠,巡行畔间,呼咤指挥,汗如雨,不倦,山居十余年。康熙壬子,遘疾几毙,秋稼被亩,螟食其心,公税私用无所出,乃至鬻产以给朝夕。
  潍县有小植物光绪时,山东潍县某生自欧洲考察农业而归,乃发明一种植物法,使各种花果树木,皆可令其生机,缩小。芭蕉桃李各树,最长者三寸余即能生花结子。尤奇者,有如弹丸大之西瓜,如橄榄大之佛手,且可以酒杯种莲花,小盆栽垂柳。
  孙夏峯躬耕苏门容城孙夏峯征君奇逢居苏门夏峯村,清泉嘉树,映带茅衡,一觞一咏,翛然物外,躬率子弟耕耘其间.及门甚众,亦授田使治,盖谋道而兼谋食也。
  顾亭林以垦田累致千金莱州黄氏有奴告其主者,多株连,以吴陈济生所辑《忠义录》指为顾亭林作,首之。顾赴山东,自请勘,讼系半年,狱始白。自是往还河北,卜居陕之华阴,置田五十亩供晨夕,饵沙苑蒺藜而甘之,曰:「啖此久,不肉不茗可也。」顾既负用世之略,所至每小试之,垦田度地,累致千金。
  李雪木耕读于郿李雪木茂才柏,陕之郿人也。少读书,且读且耕。一日,负锄出耘,家人馈之食,则见其依陇树而诵《汉书》。又一日,驱羊出牧,则背日朗读《晋处士集》,亡羊而不知。
  左文襄辟荒于新疆左文襄公宗棠督师西征,既出关,驻哈密最久。其时白彦虎已逃,天山南北路一律肃清,文襄恐兵士逸居无事,筋骨懈弛,乃仿赵充国屯田之法,责令开辟荒地,播种杂粮,并于驻节处辟菜园二十亩,躬自督之。天甫明,即往菜园眺望良久,然后回营接见属员.七时早膳,膳毕批阅各处公事,至午后六时,又往菜园督看浇灌。勤者奖之,怠者训之,每见青青满陇,辄欣然有喜色。又在关外设立蚕桑局,教民养蚕桑。故驻节数年,汉、回之民皆仰之如父母,于其去也,至有痛哭失声者。
  新疆回人知蚕回人惟在和阗者知蚕缫,他处桑树虽多,食椹而已。
  青海耕稼青海风气简朴,治生道啬,虽土厚水深,无有以耕稼为生者。如植物类谷产一宗,前有大麦、青稞、粟、豆、菜子 「 柞油之种.」 等种,后惟近东一带耳,盖蒙、番与汉人同化,亦知屯田树艺也,谷产尚繁。北境与甘肃、新疆接壤处,已不多觏,自青海而西,则无复寸苗发见矣。
  青海猎户青海玛沁雪山,东接车山、滂马山,西接哈尔吉岭、查哈噶顺山。一带高岭,不惟产矿,且以林木森蔚,兼产珍贵之野兽.猎考携械裹粮,岩栖穴处,山谷为满,春夏秋三时常打散围。散围者,人各自猎,所得鸟兽私有之。朝出暮归,或隔宿而归,甲归乙出,乙归甲出,更迭守帐以造饭。冬令烧荒,则打大围,纠合数十人,少或十余人为一支,张网设穽,以半合围于外,其余分入搜捕。此时鸟兽常蛰居一处,出不意掩之,所获必多,无论居守者、出猎者皆均分之。归帐不能限期,甚至兼旬始归,归则熊、犀、麝、鹿、狐、兔、雉、雕肩挑驮负,不可胜数。剥其皮而腌其肉,以待商人收买,有时猎者亦自运入关也。
  狩猎之技,不仅在能耐风霜辨兽迹精枪法而已。习是业者,先练目,次练步。猎师教其徒,命人披兽皮伏于东,复系一真兽伏于西,日变其形,令其昼夜远望辨之,能辨者许出,否则恐误伤人也。又命其徒日行于柯萁之上,至无声为度,能行者许出,否则恐惊散羣兽也。学成者,枪把各有标记,老猎户验明,方许入山。无标记,则当众试技,技不精,则羣殴之去矣。其技备难,其规綦严也。
  青海猎鹿猎鹿者规约极严,山林树帜为界,越界者格杀勿论。如甲户用红旗,乙户用蓝旗,丙户用黑旗,红围击伤之鹿而逸入蓝围者,甲户不准越界往捕。俟乙户获鹿,而与甲户均分之。其或被伤于红围,又逸过蓝围而入黑围者,丙户能获,即与甲户两分之,乙户不得过问。稍有违言,辄以枪械从事。
  又有所谓盗猎者,此种盗户必附猎者以行,亦标一色旗为号。验之邻围有鹿,黠而捷者,伺间探知口号。夜深,匍匐而进,寻得鹿穴,亦无力捕其生,蛇行入,力握鹿角而截之,负以还。途遇逻者,惟前奔,无返顾。出界,同伴拥之以去,其或力尽而踣,则一人先解其角,归系于杆而旋转之。
  苏女卖花苏州花圃,皆在阊门外之山塘。吴俗,附郭农家多莳花为业,千红万紫,弥望成畦。清晨,由女郎挈小筠篮入城唤卖.昔人谓金陵卖菜佣亦带六朝烟水气,而吴中卖花女郎,天趣古欢,风姿别具,亦当求诸寻常脂粉之外。上海亦有之,则率为移居之苏人,赁地而自种自卖者也。
  太湖有渔户渔户以船为家,古所称浮家泛宅者是也。太湖渔人日居舟中,自无不肌粗面黑。间有生女莹白者,名曰白囡,以志其异,渔人户口册中常见之。其船亦延师课子,每四艘而延一人,修仪必具白金二三镒,船各供膳三月,所食皆为水产品,极四时之鲜美。欲游洞庭山之七十二峯者,必须就馆于渔船三年,始能徧历.康熙己卯四月初四日,圣祖驾幸太湖,渔户蒋汉宾网银鱼以献,赐银二十七两,汉宾子孙,珍为世宝。
  盆景苏、扬之艺圃者,取梅、柳、梓、柟、松、柏诸树栽之盆盎间,长者屈之短,大者削之小,或肤寸而结果实,或咫尺而作龙鳞.闲庭小院,高下罗列,衬以碧玉之苔,荫以绿油之幕,能使书斋为园林。此始于唐之平泉、宋之艮岳,盖已古矣,元人所谓些子景者是也。
  顾铁僧耕于毗陵顾实,字铁僧,武进诸生。光绪中叶,尝客授上海之爱国女学校,学淹博,有文誉于时.足微跛,大布之衣,大帛之冠,四时不易也,而尝自称为识字耕田夫。饮食异常人,珍错满前不下箸,惟以豆佐餐。晨起,必浴于冷水。家有田,其在乡时,尝杂佣保力作,虽担粪戽水之事,亦乐为之。且耕且读,闻陇畔有樵夫之歌声,牧童之笛声,兴到时,辄大声吟诵,与之和答,怡然自得也。
  陈璞完耕于海门陈朝玉,字璞完,江苏崇明人。壮膂有异力,幼不守绳墨,赘于刘。刘为邑豪族,蓄奴甚多,见陈贫,且日事饮博,咸不礼陈。一日,陈出,奴踞坐不起立,乃返语妇曰:「奴辈轻我,我不可一日居。汝为我妇,能共贫贱,则偕我去。」妇曰:「此吾愿也。虽然,当白于翁媪。」翁固薄陈,许之。媪私以二百金与其妇曰:「壻负气出门耳,其家无寸田尺宅,不久必自还。汝今不能独居此,此金可作缓急助也。」明日,陈偕妇去妇家,尽斥奁具,挟敝衣数袭,负织具与犂锄数事,慷慨上道。妇家之人,下及奴辈,皆匿笑曰:「去必复归,否则寒馁死。」乃陈行数日,赁一椽以居,终日僵卧而已。妇乃出母所贻金,畀陈营生计。陈攫金,即入饮博场,不数日复荡尽.妇逐语陈以母别时所语,陈慨然曰:「吾家固无寸田尺宅,然吾有力,足自给,汝姑待,吾且作富家翁。」
  时海门之地初出于海,斥卤沮洳,事佃种者稀,陈乃请于某愿为佃。某父子俱孝廉,在乡里以健侠称,待佃甚苛。既许陈以佃,每岁征所入踰常农.陈初亦俯首下之,久乃积不平,与某讼,遂系狱.成其狱者,为某之管租人,盖言于县,以陈逋租不偿,当系狱也。陈是时积赀亦小康,乃密告妇,析产之半,易金送狱中。复置酒,徧饷狱中人云:「吾罪本不应系狱,讼了吾即出,故治具为一日欢。但吾有请于诸君,吾今夜须一还家,期以明晨返。」狱中人素感其惠,竟诺之。陈乃出狱,市刀,夜刺杀管租人,如时果复返狱.其刺杀人时,且大言曰:「吾陈某也。」既而管租人之家以杀人为陈某,控县令。然陈之离狱,县令未之知,又杀人之地,离狱数十里,虽善走者,一日夜不能往还。久之,陈出狱,事稍泄,然囚出狱复杀人,县令亦当获罪,故屡讯陈,无确供,且曰:「吾即自承,恐缕首者不仅我。」县令慑宜言,狱遂寝。陈与某讼事后亦解。陈乃还所居,复造某氏家,乘隙挟某之父,潜登屋山,历诉某虐佃之罪,曰:「杀管租人者,我也,今汝当为之继.」又曰:「吾系狱年余,讼竟如何?」某之家人环请贷其死。陈乃曰:「吾可贷其死,然所佃之田当归我。」某既为陈所挟持,乃呻 吟俯语家人曰:「此当如约.」陈遂腾折由屋而下,立文契如法,拱谢而去。某父子虽健侠,慑陈有大力,且曲本在己,故亦不敢再讼陈矣。
  自是陈治其田,日益辟,夫耕妇馌,恂恂如常人。乡闾贫而无告者咸争归之,在其乡俨若为地主。陈犹未厌,则时时侵据其邻之田。故事,邻田必以石凿字为界,埋土中。陈每于夜中潜易其址,负石却走,至力尽,复埋于土。即邻以争界讼,但验履迹皆倒行,虽讼,亦不得直,邻皆惮之,不敢稍拂其意。陈亦折节,不复作少年跳踉状。所生子,皆聘儒生为之师,故其曾孙硕甫太史奂以明经闻于时.陈肤色黝漆,脐洼若臼,环腰有白文,其圜中规,且有黑痣,累累若联珠。
  林确斋耕于宁都林时益,字确斋,明宗室,名仪霶,与彭躬庵同里。国初,江淮间数被兵,两人谋卜居。躬庵与魏叔子一见定交,极言金精诸山可为岭北耕种处,乃变姓名,携家往。先是,父统鐼以明崇祯丁丑进士令江夏,卒于官,尝支帑金数万修城,黠吏匿其籍。确斋覼缕追忆,条写而目算之,无纤毫爽,然自是得呕血疾。比迁宁都,已尽破其产,结庐冠石,佣田而耕,非其力不食。子楫孙,门人吴正名、任安世辈皆带经负锄,歌声出金石。冠石宜茶,确斋以意制之,香味拟阳羡,所谓林岕者是也。
  吴兴钱氏善植菊吴兴钱氏善植花,兼精盆盎小景,一石一树,宛有邱壑佳致,虎邱花园所售皆不及也。每岁莳菊数本,尤得异法。有一本,根株较常菊大数倍,旁枝丛茂,大可百倍,高可一丈许,广可围六人,置之室中,一室为满,其花类世所称金宝相者。开至六七百朵,远望之,仅见花,不见有叶,俨若一大华盖然,诚稀觏也。或喜而谓之曰菊树。
  力医隐樵于陶江力医隐,名钧,尝官郎中,闽之永稫芹漈人,与叶损轩先后居陶江。幼苦贫,随父至李家山下,拾林中朴樕归,供炊爨。顾有大志,语父曰:「异日若置田于此,至足乐也。」父呵之。时山下之田,皆为陈氏数百年产,旋归于叶,其后二十余年,叶亦中落,遂悉为力氏所有,人皆谓其力田逢年也。
  台番农事台湾归化既久,有生番,有熟番。熟番颇知以稼穑为重,杜中之地,皆芟刈草莱,加以垦辟.有虑其旱涝者,效汉人筑圳 「 音酬,田畔水沟也。」 之法,自内山开掘,疏引溪流,以资灌溉。片隅寸土,悉成膏腴,所谓开圳也。耕田之事,以女任之。盖番俗以女承家,凡家务悉以女主之,故女倡而男随焉,且有襁褓而负子扶犂者,男则馌饷而已。
  插秧在三四月。先日,猎生酹酒,祝空中,占鸟音吉,而后插种,亲党饟黍往馌焉。番地土多人少,所种之地一岁一易,故颖栗滋长,薄种广收。其稻七月成熟,集通社,阄定日期,以次轮获。及期,各家皆自蠲牲酒以祭神,遂率男女同往,以手摘取,不用鎌铚。归即相劳以酒,酕醄醺醺,庆丰收焉。
  台番种芋台湾内山生番不知稼穑,惟于山间石罅刳土种芋。熟则刨地为坑,架柴于下,铺以生芋,上覆土为窍.数日取出,芋半焦熟,以为常食,行则挈以为粮.周竹卿耕于南海南海周竹卿司马炳麟既举于乡,遂纳资为令。光绪中叶,曾宰浙之余姚。少时以家贫力田,带经而锄,吚唔不辍,与耦耕者之田歌相和答。久之,辍耒而叹曰:「大丈夫安能胼手胝足,终日劳苦,而犹不足以养妻孥耶?吾他日果为官者,当致君泽民,加惠于农夫耳。」遂入塾,攻制艺。不数年,秋试果捷。
  桂人惰于农桑桂人惰于农桑。咸、同间,涂宗瀛任桂抚时,让劝蚕织,以课吏治,黠者乃购买野茧绸献之,得优奖,桂人传为口实。光绪时,倪豹岑中丞文蔚曾议由边关左近先办屯田,以助军储,兼为招抚游匪之计,卒以乏材中止。
  醴陵农事湖南醴陵农事甚勤,隙地皆垦,无弃壤,田所宜。惟稻有早晚两种,岁两熟,山阿之地以气候寒冷仅一熟。其莳稻也,早不过立夏,晚不过芒种,晚亦两种夹莳.早稻缝中者曰亚禾,别莳,早稻获后者曰翻子。农人终岁勤动,视他邑之岁一熟者尤劳苦。山谷则种藷、芋、豆、粟等杂粮,并植茶、麻以资食用。
  谷称石称斗,不称亩。有丈种,有时种. 「 时种七八斗即为一石,俗呼喊种.」 价则视田之肥硗及谷之贵贱为低昂,佃亦视种之多寡、田之上下以纳租。
  湘苗农事湖南之苗人,男女并耕,山多于田,宜谷者少,燔榛芜,垦山坡,种芝麻、粟、米、麦、豆、苞谷、高粱、荞麦杂粮.既种三四年,即弃而别垦,以垦熟者硗瘠故也。弃之数年,地力既复,仍垦之。腰背负笼,出入必具。其笼以竹为之,旁有两绳贯于两肩,秋成以获杂粮,平时以负柴薪。负重致远,则先用背杠。背杠以木板为之,形如半枷,置于项后,着于肩,贯绳以系其首,然后背笼负物,肩与首并用共力。
  妇亦知饲蚕,惟不知育种.春时俟汉人所育之蚕出,辄结伴负笼以货物易之。育成,上簇成茧,抽丝染色,制为裙被之属,作间道方胜杂文。第不如永顺、保靖峒锦作鹤凤花鸟之更工致也。亦能绩苎织布。其机矮,席地而织,布亦坚厚耐久。
  耕之外,亦事牧畜,牛、马、犬、羊、豕、鸡、鸭之类最多。所重者牛,恒为人所盗,然不用以耕,惟供口腹、资贸易而已。
  雅州耕牧雅州以南,居民业农者多,男女均服田力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作法类与内地同,惟水田少而山地多。稍有产业者,喜畜马、牛、羊三种,畜养多者则雇牧童,少者则数家共之。每日晨起,牧童以笳角一鸣,各家之马、牛、羊均出,随牧童入山以自牧,及夕则又以笳角一鸣,咸聚一处,随牧童以归.道孚种植川边之道孚童山平原,一望无际.初冬之际,已冰凝雪积,茎草俱无.及夏,虽有种麦种青稞者,而仅十之二三。于是广陌沃土,在内地规为腴田者,居民概以石田弃之。其原因有三:一、地广人稀也。合一家男女十余人,并力以治,已觉有余,而耕难遍。人烟寥落,无人可佣,故与其骛广而荒,不若近求诸己。二、差徭太繁也。抽丁按户,不分男女,日惟运粟输械,以补西北之缺陷。三、三年两种也。间岁耕植,始获收成,非尽人功未施,亦由地力不足也。耕耨之法,不用耰锄,惟以铁器浅挖之,薄耨之后,编竹树条为耒耜,上压以石,用牛二头左右轻拖,使泥稍平,随即播种,浇肥使沃者别绝无闻焉。九月,麦稞登场。
  植木以松柏占多数。松林口纵横八九十里,有大十余围者,有合抱者,惜转运维艰,不能畅销于内地耳。园蔬亦伙,大葱若水晶,与京郊所产者相伯仲。菌白者最佳,味胜蘑菇,然以出产少,故购食颇难,桑麻尤稀。
  黔人豢虎耕田黔多山,重峦深谷间时有虎迹.山居之农善捕虎,捕必生致之,以术豢养使之驯,能代耕牛之役。捕时,多设陷阱,诱以饵,使入。既得虎,缚其足而柙之,日按时投以食,食多谷类,稍杂以肉。虎初不欲食,饥甚,始稍稍食之。积数日,如其力已疲,乃以铁锤敲其牙,去之务尽,复剪伐其爪,使平贴如牛蹄。遂缓其缚,而柙则如故。日仍按时给以食,久之渐习,而食有加。察其状,至食尽若有余求,别故弛柙门而纵之。虎既去,不三日,必复来,盖爪牙既去,不能攫获他兽;即攫获,亦不能啖食也。
  农见虎之复至也,初不与以食,虎摇尾乞怜,乃以索系其颈,以曩食食之。惟就食之地无定所,或屋前,或屋后,或屋左,或屋右。锡虎以名,每食,辄指置食方向,呼而与之。久之,虎与人习,解人意,偶训之以简语,则状若倾听,意若领会,前后左右各知其方。苟执名而呼之曰:「某来前。」虎即趋而进.曰:「退后。」虎即慑而退,左之右之,固无不宜之矣。于是架之以犂,使习耕,初犹须人之董率也,继惟坐而叱使之,无不如命。且力强而性奋,无牛之惰,有牛之功,故农不畏之而转喜之也。日之夕矣,牛羊下来,耕虎杂其中,于于偕行,牛羊与虎,固耦俱无猜也。
  蒙古种植蒙古虽有沙碛,然仅一小部,余均肥沃,宜于耕植,张家口附近五百里久已垦辟.光绪时,田每亩值银五钱,所产以油麦、小麦为大宗,稻及杂粮亦能成熟。油麦每亩可出六斗至一石,小麦每亩可出五斗至八斗,稻每亩所产在一石左右,惟粒较小。
  农事甚简,仅五六七三月。四月南风至,坚冰初解。五月骤暖,苗生盈尺。六月而花,七月而实,一岁之功,毕于此矣。八月以后,肃霜杀草,九月节有冰雪,绸缪牖户,为御冬计。至明春,方可耕作。且亦以农功简于内地,故耕田而外,能兼牧事,则一岁之间,无废时矣。开垦者多晋人,终岁辛勤,尚有盈羡.居数年,恒率族偕来,成村落者已不少矣。
  蒙人种田靠天蒙古土民不讲耕作,既播种,四出游牧,及秋乃归.听其自生自长,俗云靠天田。
  河套垦务朝廷之防闲蒙人,无所不用其极,既提倡喇嘛以减其生殖,又遮绝交通以封蔽其耳目,故蒙地虽广漠,而定制不准其私自开垦。于是口内贫民时时有溢出者,大抵汉旗踪迹之至河套,始于干隆时,至道、咸间而极盛。自光绪时,将军贻谷奉命督办蒙旗垦务,而垦务乃大坏。凡民垦之地,一切夺之入官,其放而租之民者,又各加以重租。于是蒙人失地,汉人失租,故汉、蒙皆反抗之,贻卒以败。其后承讹袭谬,益复变本加厉,民力不支,往往弃地而逃。而天主教士遂乘机而起,各擅据地权以占领之。计河西之地,有教堂四所,后套有教堂五所。贺兰山东有市镇名三道河者,则其总汇处也。合镇皆教民,资力雄厚,虽蒙王亦俯首听命。其主教常驻榆林,以时巡视诸处。诸处教堂各领蒙地数千百顷,有由蒙人租借者,有因闹教赔款以地作抵者。筑室耕田,宛成都邑,其征发期会,皆由教士自主之,俨然为无数之小独立国焉。然套中舆论,每乐耶稣教人和易可亲,而深愤天主教之专横,至有谓其把持渠利,强夺民田者,其是非难以一言定也。
  宣统季年,河套已垦熟地,不及半数,弥望皆荒草。居民十之八九皆山西北部人,河之南岸则多榆林、神木、府谷诸县人。每隔十数里乃见一家,其执业亦多半耕半牧。
  王同春垦蒙地王同春,邢台人。性任侠喜事。少时家赤贫,随父觅食塞外,转徙至河套,受佣于蒙人,助工作。其人眇一目,身雄伟,膂力兼人,勤于事,以是得稍稍积工资,乃赁蒙人牧地自垦之,河套界山河间,地层冲积,赤埴中兼杂白沙,得河水浸之,乃异常滋润,水所不及,皆荒碛也。同春能识水脉,登高而望,即知畎浍所宜。又或驰马巡行,凡山原高下,工程多寡,辄了了然不差累黍,虽精于测算者不如也。故其垦地岁获滋多,乃益出资租蒙地,蒙人益信赖之。自南河沿岸以达北河,南北四百余里,东西六七百里,凡凿干渠四道,宽深皆与大河相等,支渠旁达无数。晋、秦、燕、豫贫民争趜之,日操畚锸者常数万人,岁获谷类至巨万,馈运口内,不可胜计。茫茫荒野,至光绪未,村落云屯,富庶过于壮县矣。
  豫人陈四者,先同春至河套。豪侠尚气,与同春埒,徒众亦归之。乃起与同春为虞芮之争,两家械鬬,时有杀伤,同春遂坐系萨拉齐狱中。厅官文钧视同春无大罪,遽纵之去。已而陈四之党迭上告,文因以落职,年老无子,退居绥远城,无过视者。一日,忽来壮士数十人,急举之去,不知何所为也,继知同春所遣迎者。既至家,同春则跪陈曰:「大人实生我,我即大人子矣,大人何用子为?」遂奉养之终身,过于孝子焉。蒙古诸王公闻之,愈益多同春之义,蒙旗有违言,得同春词组,无不立解。居久之,将军贻谷奉命督办蒙旗垦务,如蒙人弗善也,乃罗致同春,欲以开导蒙人。同春既进谒,适陈四为人杀于路,风传同春实使之,贻谷从吏合谋借是以毙同春,分其产.乃勒令同春尽献垦田,且诳之曰:「如此,则为尔消案,不则私垦蒙地有罪,杀人有罪,两罪并发,祸且及子孙矣。」遂出一纸迫之画诺.同春不知书,手印之,其田尽没,然终以陈四案囚系之狱.宣统辛亥秋,北方骚动,狱中诸犯且谋越狱为乱,同春密告之,得以无害。将军堃秀嘉其忠,遂释之,令往河套为靖边计。同春既归,乃建大旗,使人周走而呼曰:「王老子出狱矣,且奉将军命,为若练乡团,御寇盗也。」于是汉、蒙之人争集,旬日,部署井然,声威重一方。
  蒙古渔业塞外多山水, 而产鱼之泽仅有三区, 要以外蒙古京朋北克泊河为最。 周八百里, 茫茫无垠, 所产(鱼华)子鱼, 肉肥刺细, 大者盈尺, 小者半之, 味甚美, 惟不能钓。 渔人张网须在春秋二时, 恒有数百人并力合作, 所得无算。 冬则水深冰( 亘), 临流而羡, 多有空手回者。 沿河一帯, 蟹渚凫汀相错杂, 居民半业渔. 两岸山形环合, 延接数十里, 烟鬞梳晓, 媚态向人, 夕照明霞, 殊不减辋川图画也。
  多伦诺尔海之渔多伦诺尔东北二百余里有水曰海子,颇宽广.春时聚而渔者数千家,咸以篾席数片支于岸上以为家。鱼甚多,故一尾才售钱十余文,鲤鲙尤伙,惟鲫鱼不食。有得鱼少者,辄弃业为盗.汉人牧于蒙汉人之业畜牧者,蒙旗草地,皆可任便纵牧。岁由蒙宫收水草租钱,计牛马一头各约三百文,羊约三十文。又有分配于蒙人使代牧者,惟图食其奶酪,不给工资,且自认为佃户。主人至其家,妇女必盛饰以迎,老幼皆尊礼之。
  青海蒙人重牧青海蒙、回生计以牧为主,牧以羣名,或百为羣,或数百及千为羣.有牛羊者,往往自炫其富,互相竞胜,牧产几何,商本几何,问之必告。隐匿者,人辄非笑之,且亦不屑自为隐匿。盖银钱秘藏,禾畜显露,人之德性,视所操之业而异也。殷实之户,动曰有羊若干羣,牛若干羣.蒙、回人之于畜牧刻不去怀。家主晨起,必呼曰:「多蓝蓝务拉。」家属应之曰:「拉苏。」多蓝蓝务垃,乃畜牧平安之谓.拉苏者,是之谓.宾主相见问答,亦然。
  阿里克牧务阿里克牧务之盛,青海为最。牧户殖产,率以畜之多寡计,牛羊马驼以羣为名。少以数十为羣,多则千,巨室更以谷量牛羊。岁出皮毛毳革,丰腴光厚,推为番产良品。其游牧之法较他处为优,畜种之良劣,水草之美恶,休养孳生之种种习惯,虽妇孺亦知之。
  其言游牧之法曰:牛羣可无羊,羊羣不可无牛。羊得秋气。足以杀物。牛得春气。足以生物。羊食之地,次年春草必疏。牛食之地,次年春草必密。草经羊食者,下次根出必短一节,经牛食者,下次根出必长一节。牛羊羣相间而牧,翌年之草始匀,牛羊马驼性质不同,而食草之宜不宜则一,低地土带咸质,草含碱性,食之肥。高地土质坚实,草茎粗轫,食之壮,春夏宜低,秋冬宜高。然草贵有碱性,而牛羊马所饮之水味不宜咸.咸水惟驼为宜,柴达木驼种最佳,以水咸耳。其余畜种不及近边之肥腯,亦地气水味使然。故选择水草,必当审之又审,为游牧者所宜亟知者也。
  西藏农业藏中农务,地卑而气候温者,岁产庄稼二次,如巴塘、乡城、盐井。河口、马岩等处仅可种植杂粮菜蔬。地高而气候寒者,如里塘、德荣格、甘孜、三岩、江卡、乍了、昌都等处,则盛产药材之属。至于红米,则巴塘产之,他惟产竹而已。
  商业商业,商人营利之业务也。凡买卖业,赁贷业,制造业或加工业,供给电气、煤气或自来水业,出版业,印刷业,银行业,兑换金钱业或贷金业,担承信托业,作业或劳务之承揽业,设场屋以集客之业,堆栈业,保险业,运送业,承揽运送业,牙行业,居间业,皆是也。
  商业内部之三期我国闭关时代之商业,其内部大势可析为三。一、商业养育期,为康熙时代。盖圣祖承世祖之后,务在与民休息,而革除一切病商之弊,如罢抽税溢额议叙例,严禁各关违例抽税,严禁商贾过关故意迟延掯勒是也。二、商业繁盛期,为干隆时代。盖版图生齿倍于雍正,且承平日久,内部少兵革而营业兴.是以民力饶裕,工值廉,物价平,富商大贾满于海内。三、商业衰退期,为嘉庆、道光时代。盖内乱渐作,湖北、四川教匪起,蔓延湖北、陕、甘,且十九世纪外人之膨胀力,方疾趋而东也。
  商行为商行为者,法律名词,为物品运转之媒介,而藉以营利之行为也。其范围甚广,为此行为之人,是商非商,皆不置问。例如卖买即商行为之一种,其它若运送,若兑换,若保险,若趸积,若代存,若作工,若服劳,若借贷,凡藉此以营利者皆是。质而言之,卖者为商人,买者亦为商人,如贩夫之所为,固商行为,即卖者为商人,买者非商人,如购物者之所为,亦商行为。其它各种以此类推。
  信义通商我国商贾,恒以缺乏商业道德为外人所诟病。然以信义通商四字自揭橥于木牌者,所在有之。
  商店交易之所曰商店,种类甚多,今略举之。一、食料店。如米行,米店,杂粮行,豆行,蜜饯店,糕饼店,点心店,盐栈,糖行是也。二、饮料店,如酒行,酒店,酱园,油坊,茶叶店是也。三、燃料店。如香店,烛店,爆竹店,柴行,煤炭行是也。四、染料店。如靛青行是也。五、建筑用料店。如竹行,木行,砖瓦行,石灰行是也。六、衣饰店。如衣庄,帽庄,袜店,靴鞋店是也。七、妆饰店。如首饰店,珠宝店,香粉店,梳篦店,镜子店是也。八、织物店。如棉布庄,夏布庄,绸缎庄,绵绸庄,顾绣庄是也。九、玩物店。如骨董店,幼稚游戏品店,象牙雕刻店是也。十、金类店。如金店,铜器店,铁行,冶铁店,铜丝铁丝店,剪刀店,洋铁器店,锡器店,锡箔店是也。十一、毛革类店。如羊毛行,鸡鸭毛行,皮货店,牛皮行,皮梁店是也。十二、茧棉丝麻类店。如茧行,棉花行,丝行,线店,麻行是也。十三、畜牧渔捞及种植类店。如猪行,猪肉店,羊行,羊肉店,腌腊店,火腿店,鸡鸭行,鲜味行,海味行,水果行,蔬菜行,水旱烟店,药行,药店,参号,漆店是也。十四、文房具及书籍书画类店。如笔墨店,砚店,纸店,书坊,碑帖店,书画店,装演店,颜料店是也。十五、竹木藤及其它制造类店。如竹器店,木器店,藤器店,瓷器店,大小缸坛店,乐器店,眼镜店,灯铺,席店,伞店,毯子店,枕垫铺,箱子店,秤店是也。十六、杂货店。如京货店,广货店,洋货店,北货店,南货店,山货店是也。
  商品我国商品甚多,大别之则有七。一、农产品,为米、麦、豆、高粱、棉花、麻、茶、果品、药材、蓝靛、漆液。米产地以两湖、两广为大宗。麦、豆、高粱产地以奉天、直隶、山东、山西为大宗。棉花产直隶、山东、山西、河南、江苏、江西、浙江、湖北、云南。麻产奉天、安徽、江西、福建、湖北、广西、贵州、四川。茶产安徽、江西、浙江、福建、湖北、湖南、云南、四川,而绿茶以安徽之徽州、浙江之杭州为着,红茶以福建之武彝为着。又有制作砖形者曰砖茶,出江西之九江府、福建之福州府、湖北之夏口厅.果品产南北各省,而直隶以苹果着,山东以梨着。福建、两广以荔枝、龙眼着。药材产南北各省,而吉林以人参着。蓝靛产奉天、浙江、福建、广西、云南。漆液产安徽、浙江、两湖、云、贵.陕、甘、四川。二、林产品,为竹、木、樟脑.竹产地南北不一,而紫竹则产江西之瑞州府,方竹则产浙江、湖南、广西、云南、贵州,椶竹则产四川之叙州府。木产地南北不一,而楠木则产广东之肇庆府、贵州之铜仁府、四川之嘉定府泸州府,花梨、紫檀则产广东之广州府,乌木、苏木则产广东之琼州府、云南之元江府。樟脑产福建。三、水产品,为鱼、海味、珊瑚。鱼产濒海濒江及多河流之各省。海味产南北濒海各省,而海参产奉天之凤凰城、广东之广州府。鱼翅产福建之福州府。珊瑚产广东之广州府、高州府、廉州府。四、畜产品,为羊毛、骆驼毛、鸡鸭毛、皮货、牛皮。羊毛、骆驼毛产山西、陕西、甘肃及直隶之张北县外。鸡鸭毛产地南北不一。皮货产直隶、山东、山西、陕西、甘肃、新疆。牛皮:黄牛皮产河南、陕西、四川;水牛皮产湖北、湖南。五、虫产品之大要,为介虫产品、卵虫产品。介虫产品为珠与玳瑁。珠产吉林、广东、云南,而东珠则产吉林。玳瑁产广东之连州、高州府、廉州府。卵虫产品为蜜与白蜡、黄蜡。蜜产湖北之安陆、广东之潮州府。白蜡产山东、福建、湖南、云南、贵州、四川,黄蜡产山西、福建、广西、贵州。六、矿产品之大要,为金属品、非金属品。金属品为金、银、铜、铁、铅、锡、锑、镍、锰、锌、水银、朱砂。金产直隶、奉天、吉林、广东、广西、甘肃、四川。银产河南、广东、广西、贵州、甘肃.铜直山西、福建、湖北、广东、广西、云南、陕西、四川,而白铜以云南着。铁产直隶、山西、福建、湖北、湖南。铅产安徽、湖南、广东、广西、云南、贵州、陕西、四川。锡产湖北、湖南、广东、广西、四川。锑产湖南及广东之广州府、贵州之大定府。镍产四川之会理州。锰产直隶之天津府、江西之袁州府、湖北之武昌府。锌产四川。水银产湖南、广东、甘肃、贵州、四川。朱砂产湖南、广西、贵州、四川。非金属品为玉、宝石、大理石、金刚钻、玛瑙、琥珀、水晶、磠砂、硝、硫黄、矾、石英,石膏、石棉、石墨、煤、煤油。玉产陕西之西安、云南之澄江、新疆之莎车和阗州。宝石产直隶之宣化府、新疆之和阗州。大理石产云南之大理府。金钢钻产云南之顺宁府。玛瑙产直隶、山西、湖北、陜西、甘肃、四川。琥珀产山西、陕西、云南、四川。水晶产直隶、湖北、广东、贵州。磠砂产甘肃之兰州府、新疆之库车厅.硝产山东之青川、新疆之精河厅.硫黄产山西之太原府、湖北之施南府、陕西之西安府。矾,白矾产山西之解州、安徽之太平府;绿矾产山西之大同府、湖北之宜昌府;青矾产山西之太原府、湖南之衡州府。石英,紫石英产浙江之绍兴府、贵州之安顺府;白石英产浙江之严州府、广西之梧州府。石膏产湖北全境及山东、山西、浙江、甘肃、云南。石棉即石绒,一名石灰木,产直隶之承德府宣化府、山东之登州府、山西之潞安府及四川。石墨产江苏之镇江府、江西之吉安府、广东之南雄州、陕西之凤翔府。煤产直隶、山东、山西、湖南、四川,而以山西为第一。煤油产山西、浙江、广东、陕西、甘肃、四川。七、工产品之大要为纺织品、书写品、制造品、消费品。纺织品为布、丝、绸、缎、绢、纱、罗、绫、锦、锈货。布产南北各省,而江西、广东以夏布着,福建以葛布着。丝产江苏、安徽、江西、浙江、湖北、湖南、广东、云南、四川。绸,茧绸产直隶、山东、河南;绵绸产山东、河南、安徽、四川;绉绸产河南、浙江;宁绸、纺绸产江苏、浙江;而潞绸则产山西之潞安府;瓯绸则产浙江之温州府;巴绸则产四川之保宁府;荡绸则产新疆之疏勒府。缎产江苏、浙江,而巴缎则产四川之成都府,荡缎则产新疆之疏勒府。绢产直隶、山东、山西、河南、江苏、浙江。福建、广东、四川。纱产江苏、浙汪、广东.罗产江苏、浙江、四川。绫产江苏、浙江、湖北、四川。锦产江苏、浙江、四川。绣货产京师及江苏之苏州府、浙江之杭州府、湖南之长沙府。书写品为笔、墨、砚、纸。笔产浙江之湖州府、湖南之长沙府。墨、砚产安徽之徽州府。纸产江西,浙江、福建、四川,而宣纸则产安徽之宁国府。制造品为竹器、木器、藤器、皮器、漆器、瓷器、玉器、金银器、象牙雕刻器、烧料器、琉璃、玻璃、爆竹、锡箔、扇、草帽缏、毡、毯,席。竹器产江苏之嘉定县、浙江之温洲府及江西者佳。木器产江苏之苏州府上海县、浙江之宁波府者佳。藤器产山东之德州府及广东、广西。皮器产关外及贵州。漆器产安徽、浙江,而以福建为尤佳。至嵌银漆器则产山东之莱州府,嵌竹漆器则产江西,嵌螺钿漆器则产广东.瓷器产江西之景德镇者佳。玉器产江苏、浙江。金银器产江苏、浙扛、广东.象牙雕刻器产江苏、广东.烧科器产京师。琉璃产直隶之顺天府、山东之青州府,云南之永昌府。玻璃产山东之博山县、江苏之徐州府、湖北之夏口厅、广东之广州府。爆竹产广东及湖北之夏口厅.锡箔产浙江。扇产江西之建昌府、浙江之杭州府、广东之潮州府。草帽缏产直隶之沧州及山东.毡绒毡则产直隶之宣化府、新疆之和阗州;红毡则产河南之开封府及山西,毛毡则产陕西之延安府、甘肃之秦州府。毯,花毯则产山西之沁州;毡毯则产山西,陕西、甘肃;毛毯则产江苏之唯亭镇。席产江苏之扬州府及浒墅关、浙江之宁波府及广东.消,费品为酒、烟、油、盐、糖。酒,高粱酒则产奉天之牛庄、直隶之天津府;汾酒、潞酒则产山西之汾州府潞安府;绍兴酒则产浙江之绍兴府;葡萄酒则产山东之烟台、山西之太原府、新疆之吐鲁番厅.烟产直隶、福建、广东、甘肃.油产南北各省,而豆油则北部为多,茶油、菜油则南部为多。盐产直隶、江苏、浙江、河南、云南、四川。糖产福建、广东、四川。
  市招商店悬牌于门以为标识广招徕者曰市招,俗呼招牌,大抵专用字,有参以满、蒙、回、藏文者,有用字兼绘形者,更有不用字,不绘形,直揭其物于门外,或以象形之物代之,以其人多不识字也。如卖酒者悬酒一壶,卖炭者悬炭一支,而面店则悬纸条,鱼店则悬木鱼,俗所谓幌子者是也。
  公司及机器倡导为凡事进步之母,外人之商务膨胀于我国,而吾人营业有保守无进取,利权丧失,何可胜言。晚近商智渐开,大资本家之思想知非保守兼进取不可,于是以外人之营业为倡导,而新发现于商界者如左。
  一,组合公司。 公司者,外人之均利主义,日本人称为会社者是也。公司合资、附股, 「 合资,数人合资.附股,众人附股。」 性质不同,而皆有无限有限之别. 「 无限者,资本无限也。有限者,资本以若干为限也。」 我国所组合,多系附股而属有限者,至其宗旨,则在抵制外人,而以收回利权为目的。今大别各项公司,为制造商品公司与非制造商品公司二种.制造商品公同。一、服用品制造公司,为纺纱、织布、缫丝、呢、革诸公司。二、食用品制造公司,为面粉、纸烟、罐食、榨油诸公司。三、需用品制造公司,为瓷业、玻璃、烛、皂、火柴诸公司。四、建筑品制造公司,为锯木、砖瓦、洋灰诸公司。五、教育品制造公司,为图书、仪器、印刷、造纸诸公司。
  非制造商品公司,为铁路、轮船、矿务,垦务、树艺、电话、电灯、自来水、水火保险、人寿保险诸公司。
  二,机器之使用。 机器发明于外人,我国近有各公司之发现,使用种种机器,可谓有进步矣。顾皆购之外洋,无能出意匠以自造者,是利权之犹为彼所揽也可知。然则我国商业之发达,其必在机器学大兴时乎?今姑就各公同制造商品机器与非制造商品机器备列之。
  制造商品机器。 一、服用品制造者,为纺纱、织布、缫丝、织呢、制革、轧花、制麻、织巾、缝衣、织袜机器。二、食用品制造者,为磨粉、卷烟、榨油、碾谷、打米、轧豆机器。三、需用品制造者,为玻璃、烛、皂机器。四、建筑品制造者,为锯木、砖瓦、洋灰、刨木机器。五、教育品制造者,为印书、造纸机器。
  非制造商品机器,为汽车、汽船、采矿、开荒、挖泥、电话、电灯、电报机器。
  商标以绘画图样作商品之标识,依法律于官署注册,禁人假冒者曰商标。既经注册,有冒用之者,得依法律惩罚.商会商人组织之团体,省城商端口及其它商务繁盛区域皆得设立。设会长、副会长各一人,会董若干人,经费由会员担任,无定额.各省城并设商会联合会,以全省各商会举出之代表组织之。
  商董商会之会董及各项商业中公举之董事,皆谓之商董。
  客帮客商之携货远行者,咸以同乡或同业之关系,结成团体,俗称客帮,有京帮、津帮、陕帮、山东帮、山西帮、宁帮、绍帮、广帮、川帮等称.商用簿记西人簿记有学,其簿记法分单式、复式, 「 谓单记式、复记式。」 但原理非可以一言罄也。总之,简单之账单式为宜,繁复之帐复式为宜。我国素无簿记学,而商人之司帐者又无特别智识以改良之,以故商业簿记未尽完全,至一般所用之簿记则如左。
  各商店普通簿记,一曰暂记簿,记未决算之帐也。一曰流水簿,记每日帐也。一曰进货簿,记进货若干也。一曰出货簿,记出货若干也。一曰存货簿,记进出存货若干也。一曰总清,记已勘定之帐也。
  我国簿记,以银钱各业为重要,以此业乃市上银钱之所流转,而其出纳帐项亦甚繁杂,较之各商店精密为过之。 「 以下所列,虽各业略有不同,然大率增减之间而已。」
  银钱各业簿记,一曰银钱登记。为查洋,为查银,为洋汇,为银汇, 「 每日入滚存簿,即流水簿。」 为洋草,入洋总。为钱草,入钱总也。为行情,逐日鹰洋折息数目也。为日记,银行市面及仙令行情也。为便查,为零并,为找头.一曰往来银钱登记。为往来送折,送折,立折留底也。为往来送银,同业送银也。各号送银,送元宝留底,元宝进水,元宝出水,元宝加水也。为往来划帐收解,远期划帐,各路划帐,到期收解也。为往来信底,各路信底也。一曰伙友银钱登记,暂记也。一曰银钱生息登记,子金也。此外尚有各项月结,各项岁结,即总清也。
  其抵代现银而与簿记相关联者,则为银钱各业发行之票,颇能为社会所信用。一曰银钱各业发行票,为本票,本店票也。 「 此票各商店亦有之。」 为来票,本地及各地来票也。为汇票,本店汇出及各地汇来之票也。为拆票,拆用银行及同业余银之票也。为长期票,商店预计价款不足,欲得若干贷出金而立此票,以六个月为期也。 「 此票为商店所立。」 为短期票,五日十日不等,期至,可取银也。为即期票,即日取银之票也。
  以上所论簿记,欲加整理方法,非研究复式不可。且我国组织公司日多,尤宜采用西国簿记法也。
  商业有花红之奖花红,本果名,林檎之属。林檎之别有六,花红亦林檎之一种耳,而俗呼林檎曰花红.又移作奖励金之别名,例如营业有赢余时,取其一部以奖励出力者,俗称花红.盖因我国旧俗,人有喜庆事,插金花披红.其有功者,亦以此奖之,以表其荣誉.亦因宋张叔夜招安梁山泺榜文,有拏获宋江者,赏钱万万贯,执双花红;获李俊义者,赏钱百万贯,双花红;获关胜、呼延绰、柴进等者赏钱十万贯,花红有差,是花红之名所由来也。花红,亦称红利。
  国内商务京师固为百货所集,而各省都会之贸易亦盛。其它水陆通衢,及有特别大宗物产之地,亦皆商贾所争集也。
  三十六行三十六行者,种种职业也。就其分工而约计之,曰三十六行,倍之,则为七十二行;十之,则为三百六十行;皆就成数而言,俗为之一一指定分配者,罔也。至三百六十行之称,则见于宋田汝成《游览志余》,谓杭州三百六十行,各有市语也。
  闭关时代三大商运盐者曰盐商,开质库者曰当商,售木材者曰木商,此三者之在闭关时代,皆为大商。
  鹾业招牌凡鹾业,必以招牌贸盐鬻贩。道光以前,每块值六七百金,可贩盐五六十引。 「 每引为二包,每包为二百斤,加包索二十七斤。」
  典质业典质业者,以物质钱之所也。最大者曰典,次曰质,又次曰押。典、质之性质略相等,赎期较长,取息较少,押则反是。所收大抵为盗贼之赃物也。
  骨董业骨董,古物也,亦称古董,盖即古铜之音转.凡设肆列摊以古物出售之人,杭人尝目之曰鬼。钱塘梁晋竹孝廉绍壬谓其将赝作真,化贱为贵,而又依附权势,凭借贵人,以鬼蜮之谋,行鬼狐之技,往往创为不经之论。言彝器必商周,言砖瓦必秦汉,言字书必晋唐,谓之为鬼,谁曰不宜?且若辈所售,半皆邱拢中物,非人器也,鬼器也。
  炉房炉房,亦称银炉,专铸造马蹄银,京师、天津、上海、汉口均有之。亦兼营钱业,发行纸币,流通市中,其效力与庄票同。自银币通行,炉房之业遂衰。
  杂货店有设肆陈列百物以待售者,饮食服用之所需,无论贫富皆有所宜,曰杂货店,亦百一料店。大抵以僻左之村镇为多。
  信局自同治初粤寇乱平,而信局之业乃大盛。其主其伙大都皆宁波人,东西南北,无不设立。水路以舟,陆路以车,以急足。南北交通最早,故设局尤伙。大而都会,小而镇市,皆有其足迹焉。书函之外,银物方可寄递,遗失者偿之。至于资费,则每一函少则钱十文,多则钱五六百文,盖视途之远近通塞以定其多寡也。
  森昌信局自设邮政以来,各省信局渐归淘汰,间有存者,邮局以民局目之。惟边省如川、滇、黔、桂各地,商民寄递银货,犹须借重信局,故各商埠之信业,得维持于不坠。其营业较盛者,当首推森昌局,以其于边省僻区皆设有联号也。
  卖婆户口繁盛之都会商埠,富贵之家,所在多有。虽珠宝首饰,列肆通衢,而辄有小家妇女,手挈箱箧,满储珍物,登门求买者,俗名之曰卖婆。往来巨室,常得妇女欢,奇珍宝物,皆可立致。盖市上商贾利其为女流,易于出入闺闼,而恒乐与之,彼亦从中渔利,多有藉致巨富者,然奸邪之事,亦皆若辈为之媒介也。
  京粤商肆善于交易京师、广州各肆,凡值交易而不成者,亦怡悦其颜色以对之。如交易已成,则于买主临行时,必致声道谢,虽数十钱之微,亦然。其意殆谓吾既设肆以求利,则无论买者出钱购物之多寡,皆为我获利之源,衣食之本,故虽一钱之贸易,亦不可不谢也。
  圆明园有商店和孝固伦公主为高宗幼女,甚钟爱之,以其貌类己,尝曰:「汝若为皇子,必立汝为储。」性刚毅,能挽十力弓。少尝饰男装,随高宗校猎射鹿,其后下嫁和珅子丰绅殷德。未嫁时,公主常呼和为丈人。一日,上携公主游买卖街。买卖街者,设于圆明园福海之东,大小商店莫不具备,且有携小筐售瓜子者,肆主人皆内监.上步行周衢间,顾以为乐,茶馆有哗笑声,饭肆有高呼点肴声,上至前不避也。时售估衣者,有大红呢夹衣一领,公主悦之,适和入直,上因语公主曰:「可索之于汝丈人。」和亟以二十八金买而进之。
  嘉庆己未,停止圆明园商店。
  京师小市京师崇文门外暨宣武门外,每日晨鸡初唱时,设摊者辄林立,名小市,与江宁之城南二道高井附近所有者同。又名黑市,以其不燃灯烛,凭暗中摸索也。物既合购者之意,可随意酬值。其物真者少,赝者多,优者少,劣者多,虽云贸易,实作伪耳。好小利者往往趋就之,稍不经意,率为伪物,所得不偿所失也。且亦有以数百钱而得貂裘,以数十金而得恶衣者,则以穿窬之辈夜盗夜售,卖者买者,均未详审其物也。后由有司禁之,遂绝.京师钱市之沿革光绪庚子以前,京师钱市通行之物凡四种.一、生银. 「 银锭、碎银.」 二、大个儿钱. 「 虽有当十字样,实不过扺制钱二文。」 三、银票。四、钱票。盖当时银钱虽通行于津、沪间,而京师则以国库出入俱用银两计算,虽有外人旅居,绝少商人,故于金钱上之势力,甚为薄弱。银钱二票,为票号、钱店、香蜡铺 「 京师香蜡铺亦兼兑钱,故得发行钱票。」 所发行,其数多寡无定,而势之所趋,咸以多发纸票为扩充营业之张本。幸而获利者,其营业愈盛,而所发之票信用益着。一旦拙于调度,营业失败,则受其害者,不知其几千百万矣,源豊、盛义、善源倒闭后之情形其最显者也。钱店、香蜡铺之资本大者,率在京松秤千两左右,小者仅一二百两,而发行钱票之金额往往以万计。钱票宽二寸许,长约五寸,中记钱额,盖方印,左角又盖发行各铺之图记。票额至不等,都凡七种,有一吊者,二吊者,三吊者,四吊者,五吊者,六吊者,并有十吊者。 「 吊者,等于南方之所谓百。一吊合大个儿钱五十枚。」 钱票充塞,奸商多藉此获利,每届年终或端午、中秋前歇业潜逃者,往往而有。虽其影响不如各票号滥发纸币倒闭之甚,然于贫民,实有切肤之痛。当时每银一两,无论票银或现银,可易大个儿钱或与大个儿钱相等之钱票十三四吊。若易次等之钱,如俗称沙巴儿者, 「 沙板钱也。」 则十六七吊,是当时钱票,除因歇业潜逃外,与现钱固无差别也。
  自庚子后,外国银行渐设分行于京师,南北交通亦便,而银圆之势力日渐膨胀。合银行钞票及新铸之铜圆与银圆附行之毛钱 「 银角也,即小洋也。」 并上述之四种银钱纸票,而京师钱市,共有八种流通物。至宣统时,银圆之势力,几驾现银而上之。至于钱票,则因上述之弊端,且当政府滥铸铜圆,日渐消灭。铜圆既充塞于市,大个儿钱、沙巴儿钱亦归淘汰。致票号之银票,虽有关兑汇,不能扫除,然既有银行之钞票,则其范围亦自缩小矣。是时也,可称银圆与生银、钞票与票号银票消灭之时代也。时每银一两,易钱十四五吊,银圆一枚,易钱十一二吊,毛钱每毛一吊一百。 「 百者等于南方之十文。」
  京师最初通行银圆时,站人式之价值最高。次为有鹰者,而龙圆价格最低,然相差亦仅三四十文耳。至通用龙圆,大率为北洋龙圆,若湖北、江南所铸者,市不通用,偶有收用者,价较北洋差二三十文。毛钱以奉天所铸为多,次之如广东、吉林、湖北三省,他省所铸殊不多见也。
  京师四大恒京师某钱肆初无赫赫名,而营业日盛。四大恒忌之,乃散布谣言,谓某肆将倒,于是凡藏某肆钱票者,相率往取,如是三日,某肆从容应付,绝不支绌,谣言乃息。后某肆知四大恒之算己也,乃发巨金徧收四大恒票,四大恒闻之,惧,乞人关说,乃已。盖某肆有实钱四百万,每发一票,必贮一票之赀本于肆中,不出空票,故不为人所窘。四大恒则虽名震一时,而未尽实,故一闻某肆收票,即惴惴也。光绪庚子联军入京,车载其银去,三日乃尽.四大恒者,京师有名钱肆也,凡四家,其牌号皆有一「恒」字。
  京师书肆京师正阳门外有琉璃厂,以琉璃瓦窑为名,亦谓之厂甸,实辽时海王村故址也,东西可二里许.干隆时,已为书肆荟萃之所。未入厂东门,路北一铺曰声遥堂,书皆残破不完。入门为嵩□堂,名盛堂,皆路北。又西为带草堂,同升阁,皆路南。又西而路北者,有宗圣堂,圣经堂,聚秀堂。路南为二酉堂,文锦堂,文绘堂,宝田堂,京兆堂,荣锦堂,经腴堂,宏文堂,英华堂,文茂堂,聚星堂,瑞云堂。二酉堂者,明代即有之,谓之老二酉。而其略有旧书者,惟京兆、积秀二家,余皆新书,至其装潢,纸劣而册薄。又西而南转至沙土园北口,路西有文粹堂。肆贾谢姓,苏州人,颇精目录之学.益都李文藻曾购多书,钞本如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芦蒲笔记》、《麈史》、《寓简》、《干坤清气》、《滏水集》、《吕敬夫诗集》、《段氏二妙集》、《礼学汇编》、《建炎复辟记》、《贡南湖集》、《月屋漫稿》、《王光庵集》、《焦氏经籍》之属。刻本如《长安志》、《鸡肋集》、《胡云峯集》、《黄稼翁集》、《江湖长翁集》、《唐眉山集》。又北转至正街为文华堂,在路南,而桥东之肆尽矣。
  桥西卖书者仅七家。先月楼在路南,多内板书。又西为宝名堂,在路北,本售仕籍及律例路程记,忽购得果王府书二千余套,列架而陈之。其书装潢精丽,均钤图记。文藻于此,得梁《寅元史略》、《揭文安集》、《读史方舆纪要》等书,皆钞本。《自警编》半部,《温公书仪》一部,皆宋椠本。《方望溪》原稿往往有之,更有钞本《册府元龟》及明宪宗等实录。又西为瑞锦堂,在路南,亦多旧书。其地即韦叟之旧肆,本名鉴古堂,又西为焕文堂,文西为五柳居,在路北,旧书甚多,与文粹堂皆岁购书于苏州者,船载而来。五柳居多潢川吴氏藏书,嘉定钱大昕言,即吴企晋舍人家物也。又西为延庆堂,在路北,其肆贾即韦叟,前开鉴古堂者也。韦颇晓事,而好持高价,查编修莹、李检讨铎日游其中,纪文达公昀买其书,日费数十金。书贾之晓事者,惟五柳之陶,文粹之谢及韦.韦,湖洲人。陶、谢皆苏州人。其余不着何许人者,皆江西金溪人也。
  正阳门东打磨厂亦有书肆数家,皆金溪人卖新书者也。内城隆福等寺,遇会期,多有卖书者,谓之赶庙.散帙满地,往往不全,而价值甚廉。朱豫堂日使子弟物色之,积数十年,蓄数十万卷,皆由不全而至于全。盖不全者,多系人家奴婢窃出之物,其全者固在,日日待之而自至矣。韦年七十余,面瘦如柴,竟日奔走朝绅之门.朝绅好书者,韦一见,谂其好何等书,或经济,或词章,或掌故,能各投其所好,得重值,少减,辄不售。文藻性好书,朝食后即至厂,披览至晡,或典衣买之。而积秀堂有杨万里《洪盘二集》钞本,索钱三十千,庋数日仍还之,而不能释念也。又西为博古堂,在路南。其西为厂西门,门外无鬻书者矣。
  以上皆干隆前之状况也。后惟老二酉仍在,且自咸丰庚申以后,兵燹累遭,旧书散亡。而为值至廉,宋椠本所在皆是,洎同治后而渐昂。沿及光绪初,承平已久,富贵之家附庸风雅,羣思蓄书,意谓筑室藏书,既及身而得美名,又得传贻子孙,并可如田宅之转鬻。相习成风,价乃大贵,至以银块计值,宋椠本以叶计,叶五钱.殿板及孙、钱、黄、顾所刊,均以册计,册需银一二两。康、干旧板亦以册计,册五六钱.其新梓各书之值,悉视板纸之美恶,道途之远近以定之。甲午以还,降至戊戌,则新学大兴,坊间遂多译本矣。
  京师书摊康熙朝,京官皆至慈仁寺买书,且长年有书摊。王文简公士祯晚年名甚高,往访者率不值,惟于慈仁寺书摊访之,则无不见。
  光绪辛丑,孝钦后率德宗自西安回銮,都中街市萧条,惟琉璃厂出卖旧货之书摊甚多。有以钱六十文得明《永乐大典》两本者。又一摊,有一护书,制作精妙,二金龙踊跃面上,内夹秘戏图数页,活跃纸上,小角下方具有英玩二小字,或以钱二千文得之,羣谓为李莲英物,盖皆联军入宫所刼以售之于市也。至甲辰,始稍稍有好古朝士,驱车至海王村坊肆而问书价矣。
  京师文具店琉璃厂为文具总荟之所,举凡书籍、纸、墨、文玩、骨董、碑帖、图画等类,文人学士之所需,率多取携于是。而松竹斋寅生所镌之墨盒尤精美工致,入京者恒购以自用,或携归以作赠品。宣统朝,因百货昂贵,而文具之笔墨各项,用者日以普通之品从事,精良者日稀矣。
  京师药铺京师药铺之着名者为同仁堂。堂主乐姓,明已开设,逾三百年矣。外省人之入都者,无不购其磠砂膏、万应锭以为归里之赠品。东安门内有卖灵宝如意丹者,定价不二,先与银,乃付丹。每以纹银之重量若干,易丹如其数,钱则每百易丹一钱.治病神效,故人争市之。屋仅一廛,悬额为青囊一卷,其人以此起家,传数代矣。由是争相仿效,或书清囊一卷,或诚囊一卷,或菁囊一卷,或精囊一卷,以此相混攘利,而不知其意义不通也。一巷之中,殆有数十家,门面宏敞,点缀鲜明。客至,殷勤延坐,奉茶奉烟,先与丹而后付值,银不必纹,钱不必足,而丹不甚佳。青囊之门,客仍满焉,其对客也,亦落落不为礼.惟关东猪贩至,主人出柜迎揖如不及,其人皆履关东履,俗所谓踢杀虎者。不袜而缠邪幅,泥渍没胫,衣蓝布大袖之衫,首戴鸭尾毡帽,腰缠整匹大布袋。面深墨,声如牛如鹅,手指如木鱼搥,握烟筒,长不盈尺而粗如棍,斗大如酒杯。迎入柜,延上坐,主人执礼甚恭。手捧茶,自吸烟,一一遍奉已,客乃各解其腰缠倾之,则皆累累大白镪,内外柜皆布满,为之目眩。盖猪服丹则不病,故争购之也。
  京师雀儿市京师宣武门有雀儿市,珍禽咸集,盖京人呼百鸟为雀儿也。百灵尤为人所嗜,以其能作各种鸟兽声,然非驯养数年不可,与教八哥、 「 即鸜鹆也。」 鹦鹉等。佳者一头值数千金,宫人多蓄之。
  京师针刀剪铺市招京师前门有针刀翦铺,门竖高坊,上大书三代王麻子。而外省多有冒之者,所悬市招,犹大出矢言,言「近有假冒者,男盗女娼」云云,而不知其实自道也。
  缎子王名于京师干隆时,京师有王翁者,初为丐,宿于鸡毛房有年矣。一日,与同宿之旗人某结为兄弟,誓各图生计。某岁元旦,分手去,王乃佣于典肆,以勤慎为肆主所重。是年除夕,主者核计簿,屡舛,王旁睨而笑。主者诘之,王曰:「此无难.」主者曰:「子试核之。」王持筹一核,符合。主者大喜曰:「吾不能早识子,屈子久,明年当令子司庙市。」庙市者,隆福、护国诸寺各有定期之市,典肆缣帛之属,期满弗赎,则设摊售之也。届期,王售速而利三倍。
  有太监某往购货,谈甚惬,曰:「以子才,宜为大贾,何小就为?汝明日辞居停,我居东华门内南池子,汝来,我当与汝合为贾.」王曰:「诺.」归,乞假于主者。交代晴理既讫,越二日,访太监,太监畀以万金,俾设缎肆于东华门.王虽骤得志,然不改其度。时干隆乙未也,海外各国岁有例贡,一日,高宗问日本、高丽诸使臣曰:「汝观我国风俗何如?」稽首而对曰:「中华沐大皇帝教化,不仅士大夫读书明理,虽市贾亦知信义.如某缎肆王某者,陪臣与交易,海外遐荒,坦然赊与.且约观剧,馈食物,厚意深情,有如无已,实大皇帝时雍之化所致,非海国所敢望其万一也。」奏毕,复稽首称贺.高宗大悦,以国体所系,默识王某之姓名矣。
  翌日,高宗召见王。王以布衣奏对,称旨。越日,由内务府拨银五十万两,命王司之。王辞太监,而自设缎肆。时内务府司员咸与往来,王亦极意交欢.越三载,郎中某向之借贷,偶未应,衔之。郎中司内务府缎疋库,以库存老缎五千余箱,奏明发商变价,以付王。缎皆朽败,实欲以害王也。启箱,则缎色如漆,质如灰,惟每疋各卷金叶若干,盖明代籍没魏忠贤之物,当时大吏藉以媚魏者,阅两朝,竟无人知也。王以此益富,业盐于豫东长芦,引地四十八处,鹾务中推巨擘焉。后王以查引地至河南,问巡抚为谁?则旗人某已以笔帖式洊擢而简河南巡抚矣。其柬往谒,启中门迎于堂。王与握手而言曰:「犹记在鸡毛房语乎?」巡抚曰:「唯,不教忘。」各大笑,留燕数日而别.都人以王之起家由于开设缎肆也,因以缎子王称之。
  京师杠房京师有所谓杠房者,即仪仗店,专办人家举殡之事者也。有永利号者,其主人王姓,都人咸呼为杠王。显宦出殡之事,皆杠王主辨,然所费殊不赀.相传光绪时荣文忠公禄出殡时,耗万金。李文忠公鸿章之丧,曲京运柩至通州,初索一万九千两,文忠之公子辈欲减一千金,杠王遂不承办.徐相国郙柩由东城至长春寺,亦索价至三千两。闻其值昂何以至是,则以灵柩由杠王主办者,无论所经之路,有阶级多少,其柩必两端俱平,绝不斜侧。柩上置水一碗,若倾其一滴,则不取值。
  德宗梓官奉移至观德殿,相去虽不数里,惟宫廷地多级,且甚高,稍有倾侧,即蹈大不敬之咎。先是,大兴、宛平两县对于此事不敢率意,当未奉移前,先令习练数日,谓之演杠。至奉移时,可始终无失事。主办者亦杠王也,而所费则五千余两。
  京师逆旅京师逆旅有二种,一则备饭不备肴,肴须客自择,别计钱,饭兼米麦而言之,无论食否,必与房资合算。一则仅租房屋无饭肴,即水钱亦须由客自给.李铁拐斜街三元店,房屋甚多,茶水亦备,饭菜外唤。回、汉两馆,随客所欲,故旅客多喜就之。是店本为回教徒所开,羣呼为在教店。
  京师红果行之专利京师红果 「 即山查红也。」 行仅在天桥者一家,以呈部立案故,他人不得开设.然干隆时,有两行,皆山东人,争售贬价,各不相下。继有出而调停者,谓:「徒争无益,我今设饼撑于此,以火炙热,能坐其上而不呼痛,即任其独开,不得争论。」议定,此设于天桥之主人即解衣坐之,火炙股肉。须臾,两股焦烂,即倒地死,而此行遂得独设,呈部立案,无异议.饼撑,烙饼之大铁盘也。
  京人争牙行京师有甲乙二人,以争牙行之利,讼数年不得决,最后彼此遣人相谓曰:「请置一锅于室,满贮沸油,两家及其亲族分立左右,敢以幼儿投锅者,得永占其利。」甲之幼子方五龄,即举手投入,遂得胜。于是甲得占牙行之利,而供子尸于神龛。后有举争者,辄指子腊曰:「吾家以是乃得此,果欲得者,须仿此为之。」见者莫不惨然而退。
  争烧锅烧锅者,北方之酒坊也。京郊有争烧锅者,相约曰:「请聚两家幼儿于一处,置巨石焉。甲家令儿卧于石,则乙砍之。乙家令儿卧于石,甲砍之。如是相循环,有先停手不敢令儿卧者为负。」皆如约,所杀凡五小儿。乙家乃不忍复令儿卧,甲遂得直。
  京师小贩之打鼓京师细民有以打鼓收买敝物为业者,持小鼓如盏击之,负箱笼巡行街巷中。无论破败残缺之物,苟有所用,即以贱值买之,而转售诸肆,可得微息。然都中夙多巨室,所藏珍物每为奴婢所窃.更有世家中落者,不知爱惜,急于易钱,旧书古器,块金砾珠,时或出售,打鼓者往往以薄值而得至宝。故京师语云:「怕甚苦,且打鼓。怕甚饿,日检货。」盖相传操是业者,岁必有一暴富者也。
  京师达子馆贸易京师御河西岸之南有达子馆,盖蒙古人年例入都所居,携土货于此,贸迁焉。贾肆栉比,凡皮物、 「 裘褐之属。」 毳物、 「 毡绒之属。」 野物、 「 」 山物、 「 雉兔之属。」 荋物、 「 茹茵之属。」 酪物 「 乳饼之属。」 列于广场,而求售焉。冬来春去,古之鴈臣也。此为里馆,安定门外为外馆,则更大于此矣。
  范芝岩商于张北介休范氏有至刚者,明初,自城徙居张原村,七传而至肖山,家大起,贾于边城,以信义着。世祖闻之,召至京师,授以官,力辞,因命主贸易事,赐产张家口,即张北厅也。为世业,岁输皮币入内府。子德渊继之,中岁感疾归.孙毓馪代之,即德渊之子也。
  毓馪,字芝岩.卓荦瓌伟,忠实能任事。承租父遗业,谙悉边地阸塞险易,蒙古诸部长往往知其名,谓为魁杰才。旗戚藉其衣食者,数十百辈,芝岩一见,悉知其人之敏钝,程才而授之事,事无不举.口授指画,察虚实,燕、楚、两粤诸大都会,数千里外无遁情。盖坦肝膈示人,人乐为用也。
  康熙丙子、丁丑间,圣祖又亲征噶尔丹。官军馈饷率以百二十金致一石,且或后期,苦不继.辛丑西征,官运视前值为准,芝岩熟筹之而曰:「三之一,足矣。」遂以家财运饟万石,赡察汉廋尔军。费一如所计,克期至,无后者。
  雍正己酉,世宗以领侍卫内大臣三等公傅尔丹为靖边大将军,出北路;川陕总督三等公岳锺琪为宁远大将军,出西路,往征准噶尔之噶尔丹策零。时筹饷孔亟,怡贤亲王夙知芝岩运饟有成效,以芝岩名荐,立报可。感知遇,乃悉力良任。计谷多寡,差道路远近,以次受值。曰洪郭尔鄂伦,曰鄂尔坤推河,曰塔木尔,曰查克拜达里克蒙古尔拖罗海,曰乌里雅苏泰白格尔,曰察汉瘦尔,而以科卜多为最远,其值自银十一两五钱至二十五两有差。先后筹运米石,有请于察汉廋尔官仓所存,借支补运者,有请于直隶、山西州县及湖滩河所仓粟支给而输其值归司库。俾出陈易新者,有顿递于罗鄂波沿途支给者。擘画精详,悉中机要,计臣如所请,不稍掣其肘,于是益自展布,车输驼负,所需人工、牲畜、器具、资装、刍粮、鞅靽,率先期集办,临时咄嗟应手,得经穷荒沙碛不毛之地,崇山沮泽,接轸衔尾,幕府所在,储胥充裕,军得宿饱。前后十年,运米凡百余万石,所节大司农金钱六百余万,较最先所定值不啻百亿巨万矣。己酉,特恩优予太仆寺少卿衔,再加二级,章服同二品,前所未有也。
  辛亥、壬子间,寇犯北路,所失米十三万余石,牛马橐驼称是。世宗下诏责令据实报销.芝岩以军兴亟,不可悬待,复补运如所失数,费白金百四十有四万,不以上计部。至大兵既撤,所运科卜多米,胥改输近地。计臣概以近值核销,运户前所受远值,当追缴.芝岩曰:「运户悉寠人子,所受值,随手罄,改运已无力,况追所受值乎?且追亦何可得也?」即如所改地,偿其值,而代输所应追者二百六十二万余两。先以历年应领米铅价九十余万两扣抵,余立五限输户部。癸丑,以部案牵累,削职,而所供办悉如故。
  干隆戊午,奉命采办洋铜,运京局,以抵分限应输之数。又奉命采参乌苏里绥芬,历三年,所入视前为多,迄不敷成额.癸亥,部议以应折参价及所逋运值,凡百十四万两有奇。悉办洋铜,输陕西、直隶、湖北、江西、江苏五布政司,备鼓铸.铜产日本长崎,贾舶出没洪涛嶕屿中,日人居奇留难,承办官羁十余年,不得如额,视为畏途。芝岩曰:「吾受恩深重,此吾分也。」立遣人驾巨舟赴洋采办.营口银市之变迁营口之炉银,即过帐银也,以炉房为过帐机关,故名。营口开端口之初,商界交易均用营平现宝。其后市面日盛,进出口货交易日巨,现宝求过于供,不敷周转,特行此炉银以代之。惟定每年三六九十二四个月朔为结码变现之期,即曰卯期。到卯,凡有炉银,一律变成现银收付,商民称便。相沿既久,遂成一种习惯.及小银币通用,营市金融为之一变,小银币日渐见多,现宝遂日渐见少。炉银到卯变现,自不能不因时势之所趋而随与转移。于是定有每炉银一锭计重五十三两五钱,到卯变为现小银币八十一元之价格。光绪庚子拳匪之变,甲辰日俄之役,奉天商号倒闭频仍,皆由炉房借口商业受损,任意操纵,到卯不能变现应付,以致炉银信用渐失。虽历经当道整顿,终未克规复八十一元之定格也。然炉银一锭,市价尚在小洋六七十元之闸.洮南商情洮南商务,输入货以布疋为大宗,土货以怀德县八面城之粳米,新城县及索伦山之木,乌琛穆沁之盐,暨棉花、茶叶、蔗糖为大宗。输出之货,每年元豆约六千石,牛马皮二万张,羊狗狐狸等皮二万张,牛马一万七八千头,牛马往黑龙江省,余销奉天。城中有烧锅三家,并无经过货品,本地营销各货,日本占十之六,各国十之二,土产十之二而已。惟索伦之木,系蒙人之产,采伐无多,不能作为有定之林业也。
  宁安人易貂以锅马鱼皮鞑子不贵貂鼠而贵羊皮,凡貂爪褂合缝镶边处,必以黑羊皮一线饰之。宁古塔 「 即宁安。」 梅勒章京以下,皆着猞猁狲狼皮袄,惟帽则用貂耳。貂鼠喜食松子,大抵一松林中,或土窟,或树孔,捕者以网布穴口而烟熏之,貂出避,辄入网中。又有纵犬守穴口,伺其出而啮之者。色紫黑而毛平理密者为上,紫黑而理密者次之,紫黑而疏与毛平而黄者又次之,白斯下矣。康熙初,易一铁锅,必随锅大小布貂于内,满乃已。后且以一貂易两锅矣。易一马,必出数十貂,后不过十貂而已。马良者乃十四五,亦不以上貂易也。上貂岁至宁古塔交易者二万余,而贡貂不与焉。宁古塔人得之,七八月间贩以鬻京师者,岁以为常。京师往往贱挹娄而贵索 「 平声。」 伦,盖以索伦貂毛深而皮大也,然不若挹娄之耐久。
  吕晚村后裔商于龙江吕留良,字晚村,以文字之祸获咎于世宗,时已死矣,犹发冢破棺,全家系虏。其裔有曰重轩者,隐居黑龙江之齐齐哈尔,即后之龙江府也。世为商贾,不敢自言其家世。
  龙江之市招同治以前,黑龙江南大街招牌皆用满文,后无之。西站回民招牌必用回字,亦可见回民毅力之足以自存也。
  汪长公主盐筴于汴扬汪长公业贾,败于汴,于扬,又败于讼,由是金立尽.有吴某者知长公,委金累数千,俾主盐筴.人言汪长公寠矣,奈何?吴不听。长公为之经纪,卒以赢归之。
  山西多富商山西富室,多以经商起家。亢氏号称数千万两,实为最巨。今以光绪时资产之七八百万两至三十万两者,列表如左:姓 资产额 住址 姓 资产额 住址侯 七八百万两 介休县 曹 六七百万两 太谷县乔 四五百万两 祁县 渠 三四百万两 祁县常 百数十万两 榆次县 刘 百万两内外 太谷县侯 八十万两 榆次县 武 五十万两 太谷县王 五十万两 榆次县 孟 四十万两 太谷县何 四十万两 榆次县 杨 三十万两 太谷县冀 三十万两 介休县 郝 三十万两 榆次县山西票号票号,以汇款及放债为业者,其始多山西人为之,分号遍各省,当未设银行时,全特此以为汇兑。人以其资本雄厚,多以巨资存放号中,深信之。给息存簙,甚有无息者,故获利颇丰,后乃改依银行之例矣。相传明季李自成掳巨资败走山西,及死,山西人得其资以设票号。其号中规则极严密,为顾炎武所订,遵行不废,故称雄于商界者二百余年。
  其法,集巨资,择信义尤着者数人经理之。出资者为银股,出力者为身股,必俟基础确定,而后从事开拓。且择齿近弱冠之年少略知写算者使习为伙,历数载,察其可造,酌予身股,不给工资,惟岁给置备衣物之资.三年结帐,按股分余利,营业愈盛,余利愈厚,身股亦因之以增。以此人人各谋其私,不督责而勤,不检制而俭。其发起之人及効力年久者,于其身后,必给身股以赡其家。子孙而贤仍可入号,未得身股以前不得归.毫厘有差立摈之,他号亦不录用,以是作奸者少。其在蒙古者通蒙语,在满洲者通满语,在俄边者通俄语.每日昏暮,伙友皆手一编,习语言文字,村塾生徒无其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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