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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聊斋俚曲集-磨难曲第十九回 再会重逃

繁体中文】  作者:(清)蒲松龄   发布:2013年08月10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方娘子上白保儿才十五岁,一来因他成了身量,二来他媳妇大他两岁,三来我又没人做伴,就给他完了婚。儿媳孟娟娟,到极安雅,日日与我下棋,颇能解闷怀。
  [耍孩儿]新媳妇孟娟娟,又老成又极贤,真能遂我心中愿。闷来合他下棋子,一日下到二十盘,胸中愁闷也消散。小保儿虽然伶俐,十四五中举还难。
  依他二舅说,保儿这半年文章大进,该令他去观观场。我想盘费甚难,何必何必?
  说叫他进大场,一来是没文章,二来盘费凑不上。俺又不敢有妄想,又不指望唬同乡,何必费钱瞎胡琳?且叫他读书会课,待三年咱再商量。
  娟娟笑上,方娘子问道您说的甚么?娟娟说他待去进大场,央我来合娘说
  一句话告娘亲:天下事认不真,他进学何曾猜他进?不猜进他就做秀才,不猜中焉知不做举人?只在当下时合运。若或是盘费不足,我还有几两白银。
  方娘子说你忒也妄想!教他去学学规矩还罢了,怎么说到中举?也罢,去请哥哥来。丫环答应去了。公子来到。娘子说我不叫你去进场,你怎么求了情来?我且问你:你能完的七篇了么?公子答应能。娘子笑说看娟娟面上,着他去擀几吊钱的罢。
  谆谆的把情央,只要去进大场,心里不知待怎么样。你到下处把书念,只要用心做文章,莫在那里瞎胡琳。若是你三场不贴,十六七速还家乡。
  到那里,合你老师同寓,不要游荡。公子答应是。同下,张鸿渐上白俺在徐员外家,不觉又是四年有馀。十四年夫妇,到别了十年;十四年的父子,并不识面。今辞别东主,往家一看。官司未必妥当,无奈心里思家,昼夜不能安寝,为此回家一探。
  [西调]到春来魂不在,一处处榆钱乱开,桃杏花好似笑我在他乡外。常想着园里看花,我合你使着一个酒杯。你攀折花枝,翘起脚儿,褪下绣鞋。做了十四年夫妻,同床了四载,可不知你愁我的心肠,那一样儿难捱?这也是没行好,前世里结下的孤单债。
  夏来到实难受,一点点汗珠交流,一霎时全湿的衣衫透。家里草亭上树影儿还稠,想必你拿着镜儿在那里梳头。这一时,往何处不热?到那里不是愁?那孩子离了他那怀了,走走站站还得一个自由。不知你淌泪来没呀?我到家,才看看你那罗衫袖。
  秋来才是活受罪,西风儿飕飕,落叶儿成堆,到晚来,铁打的心肠也叫你碎!那铁马儿只在肝肠上,一阵一阵的催。孤鹰儿哀哀切,像是没奈何才远去,不得已才高飞。又听的那雨儿,打的那芭蕉叶,乒呀乓呀,点点的伤悲。我这等,不知你那里睡不睡?
  冬来越把家乡盼,门外儿北风刮的我心酸,打窗纱又飞下鹅毛片。也是我无心绪吃酒,只觉着筛来就寒。守着一炉红火,只觉着衣单。我想你浑身柔弱,就是两人睡觉,还往怀里钻钻;到如今那被窝里,细细的个人儿,想也是舒不开你那金莲。到家中问你,此时念不念?
  走了五六日,来到王店。天色已晚,不免歇下。此处离家不足一百里。离家越近,心里越难;无奈心里越难,这一夜如何睡得着!
  [楚江秋]一更里苦难言,日落怕孤单,他那里手托香腮儿盼。拳着那金莲,斜在牙床绣枕边。四点也未眠,五点也未眠;也未眠,还合那孤灯伴。
  二更里苦难熬,明月上花梢,他那里必定泪珠掉。听的那更鼓连敲,长夜还愁睡不着。上床也是憔,就枕也是憔;也是憔,还留着银灯照。
  三更里鼓儿催,想你泪双垂,你那里独展红缓被。此时正孤孤慢J隆,吹灭了灯儿更难为。翻来也是悲,覆去也是悲;也是悲,必定不能睡。
  四更里鼓冬冬,想在绣房中,困乏不觉枕边空。此时合眼睡蒙咙,必然合我正相逢。梦里也是空,醒来也是空;也是空,劳你殷勤梦。五更里夜已残,枕上梦初还,床头想把行人念?此时孤孤单单,临明偏觉绣衾寒。左也是难安,右也是难安;是难安,又是鸡声乱。赵鬼子上我吕家马夫赵鬼子便是。李鸭子是我的女婿,被张鸿渐杀死。他逃去不知何向。昨晚灯影里看见好像是他;只怕错认了,到清晨再认认。张鸿渐上隔着家近了,怕人认的,不免带上眼罩便了。
  [呀呀油]近故园,近故园,马上踌躇左右难。怕撞着认识的人,眼罩儿遮了面。闷恹恹,闷恹恹,每朝夹马更加鞭。家越发在眼前,程程的走的慢。下
  赵鬼子瞧见说不是他是甚么?他不认的我,我却认的他。好!我到家回了话,就去对俺亲家说,杜住门子,看他往那里走!笑下家近了,家近了,两程路儿更难熬。上马又加鞭,巴不能一时到。心又憔,心又憔,百里如同万里遥!俨然到绣房中,进门把娇儿叫。回头合掌鞭的说我是大名人,却不往大名去。水平有个姐姐家,打那里歇两天,叫他送我去。
  往大名,往大名,我却不上大名上永平。听说那里雨水多,只怕路上忒也浓。到卢龙,到卢龙,有个姐姐住乡中。我在那里歇几天,叫他把我送。
  自己寻思说前边是西楼庄,隔着十来里,有个叔伯哥张子明,在此居住,暂且到他家,黑夜里走,也打听打听上前村,上前村,岔下路儿去投亲。十年多,不在家,那大娘也该问一问。到黄昏,到黄昏,更深夜定少行人。那时候可回本庄,慢慢的把家门进。
  到门下了牲口,往里竟进。老媪上,迎见呀!你从那里来来?便叫张超你快来!您大兄弟来了!张超慌忙出来,说道我把大门关上。回来坐下。鸿渐问了安好,便说我写个字,打发那骡夫回去。一霎写完,交与那骡夫。又关了门。回来坐下,才问近来事体如何。张子明说不是耍!
  鸭子他妈,鸭子他妈,听的说你逃回家,掖着一把切菜刀,上来门子着实骂。张春怒发,张春怒发,撕了个罄净好势的砸!惹的仇家越发深,如今对人常发话。
  李家如今常常察访你,你也该背着些。不一时,端了饭来吃了。鸿渐说天黑了,我去罢。子明说路上小心!送出门,送出门,送你不敢去叫人。不知道人心腹,恐怕他走了信。到家门,到家门,三朝二日快起身。着那行子知道了,是与非难以合他论。
  送出门来鸿渐背着行李,到了家,看了看,遂说这垣墙也修起来了。好好,到不似前番那破坏了。不免敲门。有觅汉出来把门开了。鸿渐往里就走,那觅汉跟着吆喝是谁呀?棱棱挣挣的只顾跑!鸿渐又敲内门。丫头来问是谁?答应是我。方娘子听的声音,才出来开了门。嘱咐觅汉这是您大叔,休合人说。
  把门关,把门关,行李递与小丫环。手携手,进房来,好相是梦里见。泪涟涟,泪涟涟,千辛万苦也难言。离别了五年多,再来合他见一面。
  抱头哭了一场。娘子才问你去后怎么样来呢?鸿渐说一言难尽了。头一程,头一程,手脚绑的直挺挺。若不着好店主,必然就丧了命!往前程,往前程,愁到晚间又受刑。若是再绑一绑,铁汉子也难扎挣!
  娘子落泪问道那一夜你怎么受来?后来呢?
  正愁怀,正愁怀,抬头忽见舜华来。他约我到他家,一手提在云霄外。落平阶,落平阶,又逢着员外最怜才。教他三子拜门徒,没有一个不相爱。
  娘子笑了笑说亏你水尽山穷,还有救星,也不该忘了那舜华。正说话间,娟娟领着小丫头,端了酒饭来。鸿渐问是谁?娘子说听我言,听我言,保儿媳妇孟娟娟。因我家里没有人,娶了他来作伴。行是第三,行是第三,比小保儿大二年。今春里过了门,这才有三月半。
  鸿渐落泪说儿已成了人家了,不知你怎么着费心来!怎么不见保儿呢?
  槐花黄,槐花黄,他去京中进大场。他年时进了学,就着他去瞎胡*(左足右床)。成了身量,成了身量,他二舅说他有文章。且叫他去学规矩,不敢兴心胡指望。
  鸿渐放下酒杯,就哭了说我不想你就能着保子继我的书香!可使碎了你的心了!
  我贤妻,我贤妻,一个寡妇守孤儿。只当是还没入学,谁想能把书香继!泪双垂,泪双垂,教人心痛好伤悲!我年年在他乡,可把你心使碎!
  一行拭着泪,便去褡包里取出银子来,说这我愁您家里过不的,又愁小保子念不起书,攒了二百银子,捎来您好费用。娘子说不必。还包着,还包着,家里庄田虽不多,减省着吃合穿,这可也到还能过。有一着,有一着,想想终来怎奈何?你年年在他乡,可到几时得安乐?
  每日逃躲,可也不是常法。既有这宗银子,就不动他,便在这里头想出一个团圆之路来。鸿渐说怎么说?娘子说你听我道来。
  上北京,上北京,就使银钱纳监生。你若能中京举,这也可以提名姓。此一行,此一行,三年望你就成名。你望前做得来,可再听咱夫妻的命。
  鸿渐大喜说极是!我自来糊糊突突,没想到这里。依旧将银子包讫。听了听说天已四更了,咱收拾睡罢。同下。赵鬼子上云可恨张鸿渐,把俺女婿杀,他到扯腿颠,仍崩二百八。他不认的我,我却认的他。如今杜住门,就着绳子搭。拿去到当官,看他甚么法!待俺急急走,报与李亲家。
  [耍孩儿]杀了人一溜烟,四五年不回还,至到而今歇着案。杜住门子拿着他,绳缚二背到当官,看他还有甚么辩?报与俺亲家知道,也叫他早把人传。
  来此已是家门首,不免竟进。李旺迎着说赵亲家,希性呀?自从令爱改嫁了,你全不上门,猜你断了这条路了。你的主人家又远,隔着七八十里路,你从那里来呢?鬼子说俺那娃子虽然嫁了,现放着一个女外甥,六七岁了,就该不是亲家了?我不是也不能来,有一件极要紧的事,待对亲家说知。今夜四五更天就走,来到如今。
  张鸿渐解起身,半路逃无处寻,至到如今心里恨。昨夜方才回家来,带几个人儿杜住门,纵然有翅也难遁。咱如今不要松撒,亲家你快去齐人!
  李旺说真果么?休要错认了!赵鬼子说我合他宿在一处,第二日我看着他上了牲口,我才走的,有甚么不真处!李旺说我就去叫人。但只是几个族人都不在一处,得叫那舍侄合他分路去请。亲家你在此等候。同下。鸿渐、方娘子同上,鸿渐说我去把角门关煞,瞒墙请过大哥来,合他会会。娘子说极是!也该道谢他道谢。我坐监时,亏他管理庄农;人家来骂,又亏他行粗。若是不着他,俺娘们家里就过不的了!
  [还乡韵]我坐长监无人问,他送牢食他还用心。咳!又看着打了庄稼上了园。人家来骂,谁把头伸?他出来才裂了一个腚光,打了他一个断筋!俺家里又没有旁人,有点小事他就给俺东走,他就给俺西奔。喇不着他,娘儿两个谁投奔?
  叫丫头你竖上那梯子,打墙上过去,西院里请您大爷来。丫环答应去讫。鸿渐说还得筛上壶酒。娘子说你先去南房里安下桌椅。张春来到相见,说大弟,几时来的家来?鸿渐说昨夜来的。我该给大哥磕头。
  我如今不成个货,每日逃藏并无有着落。咳?多亏了家中有你还不错。家里事千头百绪,比那麻豆还多。我别无有亲人,止有哥哥。我如今现受折磨,虽然不死,也定不就还活。咳!我去了,寡妇孤儿你看着他过。
  丫环拿了酒来,鸿渐斟上。张春说那两个解子,我到如今梦见杀他,你可不知怎么受来?
  头一夜,实难受,他把我手脚绑了,丢在那床头。咳!亏了店主来打救。若是第二夜,就一口气也不留。低着头儿走去,你说那心里好愁!幸遇着狐仙让到家里,端起他那酒瓯,两个吃的大醉,搭喇了他那贼头。咳!他带我到山西去,不消一杯茶时候。
  张春说气死我也!他后日来到家,我必然报仇。
  那解子,好不凶来好不大,他看着咱属他管,为他所辖。喇你看他好事的吵来,好世的骂;又把你希乎捆煞,几乎勒杀!多亏了有仁义的店家,有恩情的仙家,到如今说起浑身酥麻。我定要剜他两个眼睛,打他两个门牙!咳!难道说,我受他气干休罢?你吃了亏了千休罢?
  张春说保侄有指望,望他若中了,我就有个扶手。他若不中,除非张龙、李虎不来家便罢;他若来家,我必然不依他安生,鸿渐说大哥,仇是该报,但只是想一个万全之策,方才妥当。
  痛心的仇家极该报,有个法儿休动刀。咳!杀了人打板抵偿实不妙!我也要把手脚儿绑紧,丢在他那驴槽止不理,凭他怎么告饶,剩了一口油气,才放他开交。他若不做声,也就罢了;若不然,府里、县里、司院里,任凭他去那里告。
  明人有明人的法,只望老天也睁睁眼,就好了罢。天黑了,我过去罢。你也不可多住,三五日该行了。鸿渐说我起身只在三五日之间。大哥,你给我雇个长驴。张春说容易。我过墙去了。下,方娘子说官人合大哥说的甚么?酒吃的到不多,就说到如今。鸿渐说俺两人说的是报仇。这酒壶还热,再吃一盅。娘子说就着这盅酒,你也该想想那该说的话。
  苦情惟有离别身,这不好的离别越发难禁1咳!相思里又打上愁合闷。睡着人,是惊省;睡不着,是愁人。未知你咋样?我那衣裳没有泪痕!就尽夜不睡,还怕有忘了的话说,说不尽的心事;多待一个更儿,也多一个面儿时辰。咳!我合你,不知到何日,才出了离别运?
  张春忙忙从墙上过来,叫一声大弟。鸿渐跑出来问道大哥有何吩咐?张春说方才过去,听的二弟说,李家齐人来拿你。我去探听,他家里果然有好几个人,像是还没齐备。你就快起身罢,我叫张成来送你。速速收拾。方娘子听说,急急忙忙收拾行囊
  [呀呀油]急慌忙,急慌忙,银子给你添在囊。该用的嗄东西,都给你掖打上。想起行装,想起行装,叫人送你过后墙。到大路雇上脚,你可自家往前撞。
  一霎时,张成来了。张春说你给您大叔背着行李,紧着些快走。您两个便从后墙出去罢。叔侄去了。张春回来,才嘱咐方娘子灯灭了,灯灭了,您婆媳同床待一宵。若有人爬后墙,敲铜盆为信号。盆一敲,盆一敲,大家过院动枪刀。一个个绑起来,给他点小作道!
  我待叫过我那觅汉王五来。不一时,觅汉来,吩咐说王五跟我来。领到大门上,便叫金三睡着了么?金三出来。张春说你合王五同睡,一个人一杆枪。
  心要齐,心要齐,只墙根,不要离。若有人过墙来,一枪就放他倒地。我去墙西,我去墙西,对你叔们哥们知。大家着上前,弄他个不精致。
  张春说我去齐人。李旺领众人说道咱把宅后墙都要围了。待我叫门。敲门一回,里边推不听的。众人说半夜三更,又不敢爬墙,可怎么处?赵鬼子说拿不着人漫怕他;明明在家,怕他怎的!等我跳过墙去,捉住金三,开了门再讲。两三个撮弄上墙去,墙根一科树,就揽着往下下。金三吆喝一声有贼!一枪攮去。鬼子哎哟一声,就跌在树下。两个绑起来。外边说里头啕叫,必是赵亲家吃了亏。还得再着一个上去。众人又撮上一个去。王五说又上来了一个贼。一石头就打下来,把头跌破了,又哎哟一声。金三大叫有贼!大家一齐过去,乱问甚么事?金三说获住贼了!一个说打了一棍,一个说砍了一刀。李大见一大些人,便说休动手。俺是来拿张鸿渐的。本庄的保正都来看着他拿人,你怎么当的他?张春说我管叫门。
  叫金三,叫金三,里头不要把门关。他说他不是贼,他是要拿张鸿渐。人勾两千,人勾两个,围了宅子没处颠。果您大叔来了家,到还不如把他献。
  金三开了门。张春说保正,你既说是拿人,你就领着去拿。李大见拴着人,怒发说您怎么拴着俺的人?张春说你休发,且去翻人。不必慌,不必慌,半夜三更爬过墙,必定是来做贼,纵杀了也无妨帐。难变善良,难变善良,借着拿人来赐光。等鸿渐真在家,可从容把他放
  一伙人到了宅门,张春叫门。丫环问待做甚么?张春说你只管开开门。遂把门开了。李大先进去。李家、张家闹嚷嚷,站了一天井。方娘子屋里问是做甚么的?外边答应待拿人。方娘子叫娟娟,你起来。不听的答应。又叫娟娟,你快起来。一大些人来拿您爹爹来。李大背云呀!他婆媳同床,必然张鸿渐没在家里。这怎么处?方娘子点起灯来,说李大呢?你可进来翻。我这屋里可不是轻易进来的。拿着人,万事皆休;拿不着人,可休想出去!李大不敢进去。方娘子说是怎么不翻?就推进去了
  休装憨,休装憨,怎么叫着不进前?你安心要拿人,不翻翻怎么算?侄儿张全,侄儿张全,扯他进来翻一翻。揭开那柜合箱,都着他看一遍。
  张全扭着李大进来房门,端着灯,箱里柜里,瓮里床底下,都照了一遍。李大见没翻出入来,便跪在方娘子面前。娘子说这算不的。把李家人领着前庭后院,都着他搜搜。拿不着人来回我话。果然明灯火把,一齐搜寻。搜完了,来报没拿着人。方娘子才骂道
  奴才们听,奴才们听:你合您那小畜生,不但说是没冤仇,并不知他名合姓。天二更,天二更,爬墙来到我家庭。若不是太欺心,怎么就送了命?
  李大只是磕头说我并不知是因甚么。旁里有张家两个侄子,一边一个打了顿耳括。娘子说且不必打他。
  您那达,您那达,听的您大叔来了家,到是诈钱还不妨,满口里说那欺心的话。央及他,央及他,话儿把人活气煞!就是您达那老乌龟,心头火也按不下!
  李大又磕头说大婶子饶了我罢!我实不知道。两个人劈脸打了顿拳头,鼻子也破了。方娘子又吩咐且休打他。
  您老达,你老达,曾在俺家当家客。你买了两间屋,就估着天那大。做贼做发,做贼做发,还进房中把人拿。快去找铁锤,把他那腿生砸下!
  把奴才的腿砸下来!两个乱找铁锤。李大磕头说饶丁我罢!方娘子说不相干。我家虽未了势,还照住李大了。找不着铁锤,就使石头罢。暂且从宽,砸一个指头便了。两个往下拉。李大哀告饶了罢,饶了罢!不由分说,把袜子剥了,一石头把一个大拇指头砸烂了。李大啕叫,才吩咐牵出去。两个牵着还骂
  老匹夫,老匹夫!嗤眉瞪眼来欺负。该卸下下半截,也解解这心头怒!老囚徒,老囚徒!权只一个指头无。虽然是他暂时疼,便宜他还走的路。
  方娘子问道那别的怎么发放来?一个来报李家在墙外边的都跑了。止捉住了五六个,每人打了他一百了。
  把人拿,把人拿,分头跑了十二三。只捉住了五六名,每人打了一百下。留着他,留着他,还要拴去送官衙。那保正也张不开口,说不出一点嗄。
  别人都打了。还有两个中了伤的,血淋淋的,饶了他没打。娘子说也罢。牵出李大来。张春说保正,你既说该翻,这翻不出人来,该怎么样呢?你是极公道的,你可吩咐吩咐。保正低着头不做声。张春说吩咐了罢。保正说该立张合状罢了么!张春说就是这等。拿过纸笔,保正递於李大说谁着你来来?少不得立合状子他。
  立合状,立合状,因着黑夜去爬墙。惧罪不敢去见官,出了个字据把俺放。两无妨,两无妨,磕头又把众人央。烦保正作中保,再有失上俺的帐。
  张春收了合状,才叫人一个一个解开绳子,瘸跛的出了门去。张春把合状递于方娘子。方娘子说奴才们也没转了便宜去。正论间,张成也回来了。方娘子说你送到您大叔那里来,来的这样快?张成说不远,遇的极巧。走如风,走如风,一走走到日头红。不过走了六七十,大叔走的爬不动。路途中,路途中,遇着驴夫闹哄哄。合他讲就二两银,教他把俺大叔送。
  大叔走乏了住下。俺吃了壶酒。他上了牲口,我才雇了个脚驴子,骑着来了。方娘子说这忒也辛苦了你了!我顿酒来,给你解乏。张成说我不吃酒了,我待去睡去哩。
  诗曰:织女牛郎会不长,风波惊散两鸳鸯;
  不知何日重相会?深闭闺门独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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