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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湘文化

人文历史—岳麓书院心灵的入口(一)

以稿换稿】【繁体】  作者: 佚名   来源: 网络整理   阅读 次  【    】【收藏

  我又来到了这座大门前。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或许每来一次,在我的心灵上都会刻下一些印痕,就像树每长一年增加一圈年轮一样。我所在的这个城市,已有二千多年历史,称“文化古城”毫不为过。这里有曾经轰动全国乃至世界的马王堆女尸及帛画、三国吴简,有贾谊祠、明代城墙天心阁和开福寺等等。颇能发思古之幽情的文物、古迹,让这座在市场经济中吵闹得不可开交的省会都市,尚不乏一缕大气,有时它真像是宁静中一声厚重的叹息。

  别小看这一声叹息。它包容了人类的沉思、忏悔和深深向往。我一直认为,城市是一个怪物,是文明之母和愚盲之父野合而成的怪胎。在喧嚣淹没一切时,一缕圣贤的叹息便会划过城市上空,让蠢蠢欲动的人们在不知不觉中镇定下来,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一个城市的文化底蕴。长沙方言将最浓厚的黑叫做“迷黑”,一黑就迷,一迷则不知去向,这时候多么需要一种冥冥中的牵引。它来自最遥远的地方,千年前的先哲贤良;它又来自最亲近的地方,你的灵魂最深处。

  我每次来到这座大门前,都感觉是来到了自己心灵的入口处。

  必须买门票,14元。进入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还要花钱?然而。花14元钱,与观赏自己内心的风景怎么可以同日而语呢?如果认识你自己一定要用价值来衡量的话,我想谁都愿意甩出大把钞票。但不需要那么多,14元就够了。花那么多钱,谁又能真正认识自己呢?

  朱门圆环。在现代人心目中,这样的门不多见了。时人多以防盗门自闭,贼可能进不来,自己也随之被钢铁封锁,物质勉强保住,精神却萎落凋敝,剩下一具空壳,外加一个钢筋水泥套子,人到哪里去了?魂不守舍。也许你一不小心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而许多家,就像书院现在这个样子,寂然落寞。所不同的是,那些所谓的家零乱、闲杂,充斥着大件电器和啤酒瓶;而这里却整洁、萧散,只有绿阴花色和鸟的聚会,境界自有霄壤之别。

  这张门原来没有。它是1986年为书院1010年庆典才建成的。

  古人的门绝不会这样靠近大路。大路修于民国年间,如此通途直抵书院核心,大约是那些附庸风雅而又放不下架子的达官贵人所为。我去过白鹿洞书院,也是在从星子至九江的公路边筑了一个威武山门。这是旅游业、市场经济对古典文化的的扭曲和破坏。“庭院深深深几许”,深的地方,好读书,好思考,好内省。硬要挪到凡夫俗客眼皮底下,讨那十来元门票,当然不是书院的本色。

  门额上悬着“千年学府”的横匾。不是谁专门写的,乃集唐代著名书法家欧阳洵之手迹。这是个好主意。当代名人哪个敢在这门额上写字?欧阳洵是长沙人,这四字洵洵儒雅,与书院颇为相称,再好不过。

  过了头门便是赫曦台。

  赫曦台本在岳麓山顶,现在那里是长沙电视台的雷达站,原台早已不存。1167年,在书院主事的名学者张栻邀请远在福建崇安的理学大师朱熹前来讲学。朱熹一来,即陶然于此,在秀丽的岳麓风光与浓郁的书香氛围里逗留了两个月。几乎每天清晨,张栻和朱熹都比太阳起得还早,他们在山坡高地览霞光万道,迎旭日腾空,将格物致知的抽象教条融进清晨的新鲜气象,汇入大自然的神奇瑰伟之中。张栻特意筑台志胜,名曰“赫曦”。阳光普照,与朱熹“月照万渊”的理学观互相呼应,只有一个月亮,也只有一个太阳,散在江河湖海、随处可见的日月,都是“一”。万一与一万,本质是没有区别的,天地万物都可以没有,但不能没有“理”。道学家说道,理学家说理,天地间“道理”最大。

  大约是秋天。风轻云淡,赫曦台赫然兀立。石基,木檐,琉璃脊。张栻与朱熹携手登台,正好一轮红日从云岚雾霭中喷薄而出,满山枫叶顿时泻火流金,远处湘江水仿佛突然间燃烧出来,整个天地响彻着光明的吟唱。

  两位大哲目睹此景,久久无言。他们心中肃然起了敬畏,面对天上的旭日,也面对着地上的神明。此刻,自然律与道德律如日月之光,朗照内心,无论炽热抑或和煦,它们都是同一种光辉。良久,朱熹缓缓吟道:“泛舟长沙渚,振策湘山岑。”张栻转过头,心有所会地接上:“烟云涉变化,宇宙穷高深。”朱熹蓦地慷慨激越:“怀古壮士志,忧时君子心。”张栻却长叹一声:“寄言尘中客,莽苍谁能寻?”

  他们所在的南宋王朝始终在风雨如晦中苟延残喘。儒学传统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朱熹与张栻正值血气方刚的盛年,他们多么渴望用自己的满腹经纶匡时济世。可是,“日近长安远”。学问一途,只有在“鹅湖佳会”和“朱张会讲”的民间氛围里才能找到一点可怜的话语权。然而,名山大麓的这点声音还是惊动了朝廷。皇室贵胄对外侮无动于衷,对“异端”却奋起砍伐。不久,朱熹的学说被朝廷封杀。1220年,朱熹死在武夷山,政府竟然严禁人们参加会葬仪式。当时,冲破重重阻力匹马赶到武夷山告别大师的,是一位诗人豪杰,他叫辛弃疾。辛弃疾那么远赶过来,就是为了给朱熹送十六个字以盖馆定论,的确再没有比这十六个字更恰当、更有力的了:“所不朽者,垂万世名;孰谓公死,凛凛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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