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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轻重篇新诠:管子轻重十六──轻重丁右石璧谋 右菁茅谋(下)

繁体中文】  作者:马非百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一〕 元材案:并与屏同,藏也,解已见《国蓄篇》。腐朽五谷者,谷久藏必致腐败。《史记 平准书》云:「京师之钱累百巨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暴露于外,腐败而不可食。」腐朽即腐败之义。
  〔二〕 元材案:城阳地名,解已见《山至数篇》。
  〔三〕 王念孙云:「『请之』当为『谪之』。下文『灭其位,杜其门』,是谪之之事也。今作『请之』者,涉上文『请以令』而误。」张佩纶云:「《汉书 贾谊传》:『盘水加剑,造请室而请罪耳。』应劭曰:『请室,请罪之室。』《史记 爰盎传》『绛侯征系清室』,《汉书》作『请室』。『而请之』之请,即请罪之谓。不必改字。」元材案:张说是也。《汉书 高纪》七年,「令郎中有罪耐以上请之。」应劭云:「言耐罪已上皆当先请也。」《景纪》中六年诏:「三辅举不如法令者,皆上丞相御史请之。」后二年诏:「其令二千石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王莽传》:「敢有犯者,辄以名闻,请其罪。」又云:「辄捕系,请其罪。」可见「请之」云者,即「请其罪」之谓,乃汉、新两代常制矣。
  〔四〕 元材案:「〈絺,巾改厶〉」,「綌」之讹字,音隙。《五经文字》:「綌作〈絺,巾改厶〉,讹。」《诗 周南》「为絺为綌」,朱传:「精曰絺,麤曰綌。」「粖」朱本作「秫」。金廷桂云:「或本作秣,然《说文》亦无秣字。《战国策 齐策》:『而君鹅鹜有余粒。』恐当作『粒』。」今案:粖,《五音集韵》「音末」。《博雅》:「饘也。」余粖犹言剩饭。《史记 孟尝君传》:「今君后宫蹈绮縠,而士不得短褐。仆妾余粱肉,而士不厌糟糠。」《平原君传》:「君之后宫以百数,婢妾被绮縠,余粱肉,而民褐衣不完,糟糠不厌。」语意与此略同。
  〔五〕 吴志忠云:「『笙箎』下夺『之风』二字。《轻重己篇》有。』张佩纶云:「按《己篇》云『吹埙箎之风,凿动金石之音』,与此文不同,所夺未必是『之风』字。吴太武断。」姚永概云:「脱『之音』二字。」元材案:「之风」「之音」皆可通,未知孰是。
  〔六〕 猪饲彦博云:「『不入』疑当作『之人』。」许维遹云:「入,犹得也。见《广雅 释诂》。」元材案:《轻重己篇》云:「天子祀于太宗,……同族者入原作人,误。依王念孙校改。殊族者处。」今此云「同姓不入」,谓城阳大夫无宗族之情,在饮酒作乐时,即同一族姓之人亦不得参加也。两氏说非。
  〔七〕 何如璋云:「谓杜塞其门不得出入也。《夏官 大司马》『犯令陵政则杜之』,《史记 商君列传》『公子虔杜门不出既八年矣』,义同。」元材案:「灭其位」,谓取消其在朝列应有之位次也。
  〔八〕 元材案:此「功臣之家」与下文「功臣之家」,两「之」字均当依上文作「世」字。
  〔九〕 元材案:「与得」二字解已见《轻重甲篇》。
  〔一0〕元材案:戚,亲也,解已见《山至数篇》。
  〔一一〕张佩纶云:「『此之谓缪数』句衍。下文『惟缪数为可耳』,故曰『此之谓缪数』。此句乃复衍之未删者。」元材案:此节所举之事与下节所举之事,皆各为所谓「缪数」之一例。而下节则遥承此节而言,其意若曰,亦惟有以与此同样之「缪数」应付之云尔。桓公已知「缪数」之意义,故但「诺」而行之,不再发为「何为缪数」之问,则此句之非衍文可知矣。缪数者,尹注下节云:「缪读曰谬,假此术以陈其事也。」今案:缪即《汉书 司马相如传》「临邛令缪为恭敬」之缪,颜师古曰:「缪,诈也。」安井衡所谓「阳行义,而阴收其利,故名曰『缪数』」是也。犹言诈术。《通典》引此「缪」作「胶」,张佩纶谓「当作『胶』。胶,固也。言以恩泽胶固之,故曰『缪数』」者非。又案「自城阳大夫」至「故子毋复见寡人」一段文字,皆管子教桓公「请罪」城阳大夫之词。「灭其位」二句,则如王念孙氏所云「乃管子教桓公以谪之之事」。自此以下,仍是管子语。盖谓如能以上述之词及事罪之,则其所发生之效果,必可如此云云也。「故桓公推仁立义」之「桓公」,当作「公」字或「君」字看,与上文「计决四方子息」节中之「桓公」用法全同。
  桓公曰:「峥丘之战〔一〕,民多称贷,负子息,以给上之急,度上之求。寡人欲复业产,此何以洽〔二〕?」
  管子曰:「惟缪数为可耳〔三〕。」
  桓公曰:「诺。」
  令左右州曰:「表〔四〕称贷之家,皆垩白其门而高其闾〔五〕。」州通之师〔六〕执折箓曰:「君且使使者〔七〕。」桓公使八使者式璧而聘之,以给盐菜之用〔八〕。称贷之家皆齐首稽颡而问曰:「何以得此也?」使者曰:「君令曰:寡人闻之,《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也〔九〕。寡人有峥丘之战。吾闻子假贷吾贫萌,使有以给寡人之急,度寡人之求。使吾民春有以倳耜,夏有以决芸,而给上事,子之力也。是以式璧而聘子,以给盐菜之用。故子中民之父母也。」称贷之家皆折其券而削其书〔一0〕,发其积藏,出其财物,以振贫病,分其故赀,故国中大给〔一一〕。峥丘之谋也。此之谓缪数〔一二〕。
  〔一〕 尹注云:「峥丘,地名。未闻。说即葵丘。」元材案:峥丘解已见《山国轨篇》,此亦着者假托之词。
  〔二〕 尹注云:「业产者,本业也。洽,通也。言百姓为戎事失其本业,今欲复之,何以通于此也。」王念孙云:「『洽』当为『给』。下文云『国中大给』,即其证也。尹注非」。元材案:复业产即恢复生产。贫民因供应战时赋税,以致破产,故欲代为还清债务,恢复生产。
  〔三〕 元材案:着者于叙述上节「此之谓缪数」之后,又联想及另一缪数之例,故又辟为此节连类及之。此与上文因叙述「乘天威以动天下之道」,而又连类触及另一「籍于鬼神」之法,即所谓「乘天甾以求民邻财之道」者,章法盖同。
  〔四〕 尹注云:「旌,表也。」王念孙云:「『表』当依宋本作『旌』。故尹注云『旌,表也』。今作『表』者涉注文而误。」张佩纶云:「本文作『表』,注作『表,旌也』亦通。」元材案:张说是。《通典 食货》十二引即作「表,旌也」。表即《山权数篇》「树表置高」之表,解已见该篇。
  〔五〕 尹注云:「亦所以贵重之。」元材案:垩,涂饰也。垩白其门,以白色涂饰其门也。闾即里门。高其闾,即将里门放高放大。《汉书 于定国传》云:「始定国父于公,其门闾坏,父老方共治之。于公谓曰:『少高大闾门,令容驷马高车。』」颜师古注云:「闾门,里门也。」
  〔六〕 元材案:师,乡师也。《管子 立政篇》云:「分国以为五乡,乡为之师。分乡以为五州,州为之长。」又《权修篇》云:「乡置师以说道之。」「州通之师」者,通即向上级汇报,谓州长旌表既毕,乃以其事汇报于乡师。犹《立政篇》之言「里尉以复于州长,州长以计于乡师」矣。
  〔七〕 安井衡云:「『箓』当为『篆』。折篆犹折简也。」李哲明说同。元材案:折箓指官府命令。敦煌简称候官之令为「官彔」(《流沙》簿书 二三),《建武三年候粟君所责寇恩事简策》(一九七八年《文物》第一期)称太守府之令为「府彔」,盖犹后世之令牌。执折箓,谓从乡师处取得令牌以通告称贷之家。「君且使使者」,即通告之词,不必改字。
  〔八〕 尹注云:「令使者赉石璧而与,仍存问之,谦言盐菜之用。」元材案:八使者,谓使者共八人也。考汉代自武帝以来直至平帝,历代皆有派遣使者循行天下之举。计武帝元狩六年有博士大等六人,昭帝始元元年有故廷尉王平等五人,宣帝元康四年有大中大夫彊等十二人,五凤四年有丞相御史椽二十四人,元帝初元元年有光禄大夫褒等十二人,建始四年有谏大夫博士赏等二十一人,成帝河平四年有光禄大夫博士嘉等十一人。其以八人同时出使者至平帝时始有之。《汉书 平纪》:「元始四年遣大仆王恽等八人置副假节分行天下览观风俗。」五年,「大仆王恽等八人使行风俗,宣明德化,万国齐同,皆封为列侯。」此两事又见《王莽传》,其五年之一次叙述特详。原文云:「风俗使者八人还,言天下风俗齐同。诈为郡国造歌谣颂功德,凡三万言。莽奏定着令……陈崇等皆封为列侯。」又《外戚恩泽侯表》,并将八使者姓名及封号户数详为记载。足见八使者同时分行天下,又同时封侯,在当日政治上确为一最重大之事件,乃王莽篡汉阴谋前奏曲之一在此以前实无有也。此文言桓公「使八使者」,与汉平帝时事正相符合。此又本文晚出之一证也。
  〔九〕 元材案:「《诗》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是《史记 文纪》十三年《除肉刑诏》文中语。
  〔一0〕元材案:折券削书,解已见《山国轨篇》。
  〔一一〕郭沫若云:「『分其故赀』,『赀』当是『旧』之误。」元材案:分,散也。故赀,包括上文「积藏」及「财物」而言。故赀既散,万人得受其流,故曰「国中大给」也。若如郭说,则当译为「分散他的故旧」,未免不通矣。
  〔一二〕元材案:此节与上节所言,虽同为「缪数」,但其内容则有消极与积极之分。上节以「请罪」为主,此节则以「表扬」为主。着者之意,盖欲用请罪之法,促使功臣世家自愿分出资财,振济贫困,用表扬之法促使高利贷者自愿放弃剥削行径,既不使国家增加财政支出,又能使国无飢民及解除堕入高利贷网者之债务负担。在私有财产制社会中,此种所谓「缪数」者显然是一种不可能实现之幻想。然亦实有其历史背景。《汉书 哀纪》:「元始二年(公元二),郡国大旱蝗,青州尤甚,民流亡。安汉公、四辅、三公、张晏曰:王莽为太傅,孔光为太师,王舜为太保,甄丰为少傅,是为四辅。莽复兼大司马,马宫为司徒,王崇为司空,是为三公。卿大夫、吏民为百姓困乏,献其田宅者二百三十人,以口赋贫民。」又《王莽传》:「莽欲以虚名说太后,白言亲承前孝哀、丁、傅奢侈之后,百姓未赡者多,太后宜且衣缯练,颇损膳以视(与『示』通)天下。莽因上书,愿出钱百万,献田三十顷,付大司农助给贫民。于是公卿皆慕效焉。」又载张敞孙竦为大司徒司直陈崇草奏,称莽功德,其中亦有「又上书归孝哀皇帝所益封邑,入钱献田,殚尽旧业,为众倡始。于是小大乡和,承风从化。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帏幄侍御,翕然同时,各竭所有,或入金钱,或献田亩,以振贫穷,收赡不足」之语。此本王莽有意作假,以骗取元后之信用,即安井衡所谓「诈术」者。即此亦足以证明本书着者与王莽在立场上有一脉相通之处矣!
  桓公曰:「四郊之民贫,商贾之民富。寡人欲杀商贾之民以益四郊之民〔一〕,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请以令决濩洛〔二〕之水,通之杭庄之间〔三〕。」
  桓公曰:「诺。」
  行令未能一岁,而郊之民殷然益富,商贾之民廓然益贫〔四〕。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故何也?」
  管子对曰:「决濩洛之水通之杭庄之间,则屠酤之汁肥流水〔五〕,则{民〈虫虫〉}虻〔六〕巨雄〔七〕、翡燕小鸟〔八〕皆归之,宜昏饮〔九〕。此水上之乐也。贾人蓄物而卖为雠,买为取〔一0〕。市未央毕,而委舍其守列〔一一〕,投〔一二〕{民〈虫虫〉}虻巨雄。新冠五尺〔一三〕请挟弹怀丸游水上,弹翡燕小鸟〔一四〕,被于暮〔一五〕。故贱卖而贵买。四郊之民卖贱,何为不富哉?商贾之人何为不贫乎〔一六〕?」
  桓公曰:「善。」
  〔一〕 元材案:杀,削减。杀商贾之利,即削减商贾之利。此即《轻重乙篇》所谓「吾欲杀正商贾之利而益农夫之事」之意。因本文着者又有所谓「决濩洛」之筴,故复提出讨论之。四郊之民即农民也。
  〔二〕 张佩纶云:「《说文》:『濩,雨流霤下貌。』《山海经 西山经》『有淫水,其清洛洛』,郭注:『洛洛,水流下貌也。』《庄子 逍遥游》『剖之以为瓢,则瓠落无所容』,司马『瓠音护』,《注》云:『瓠,布濩也。落,零落也。言其形平而浅,受水则零落而不容也。』『瓠落』『濩洛』均双声,言霖潦无所容之水。」元材案:濩洛之水,犹言洼地之积水。
  〔三〕 王念孙云:「『杭』当为『抗』,抗古读若康,杭庄即康庄。」张佩纶云:「王说非也。《诗 河广 传》、《广雅 释诂》并云:『杭,渡也。』『杭庄之间』,犹《孟子》言『庄岳之间』。庄岳二里名。此杭庄亦当为二里名。庄则近市,而杭本有旧渡,或如干时之类。今以霖潦之水归之,始能通舟,故百鸟翔集于此。若如王说,则水溢通衢,既不能舟,又不能车,其策不亦迂谬乎?」元材案:「杭」当作「抗」,王说是也。《史记 陆贾传 索隐》引崔浩云:「抗,对也。」庄即左襄二十八年传「得庆父之木百车于庄」之庄,注云:「庄,六轨之道。」《尔雅 释宫》云:「六达谓之庄。」然则抗庄者即两庄对立之意。故《事物异名录》云:「《管子》抗庄若雁翅。」若雁翅者,两庄对立,如雁之有两翅也。张氏说非。
  〔四〕 李哲明云:「『郊』上应脱『四』字。上下文『四郊之民』凡三见,此亦当有之。」郭沫若云:「『而』即『四』字之误」元材案:郭说是也。下文「行令未能一岁,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屦」,「五衢」上无「而」字,可证。殷然,盈满之貌。廓然,解已见《轻重乙篇》。
  〔五〕 元材案:屠,屠户。酤一作沽,卖酒者也。《尸子》云「屠者割肉,知牛之多少,则沽者亦知酒之多少也」是也。汁肥流水,指两庄中酿酒及宰杀猪羊时所遗之肥汁尽流入于水中。
  〔六〕 张佩纶云:「案『{民〈虫虫〉}虻』当作『{民〈虫虫〉}母』。《尔雅 释鸟》『鷏,{民〈虫虫〉}母』,郭注:『似鸟〈暴鸟〉而大,黄白杂文,鸣如鸽声,今江东呼为蚊母。俗说此鸟常吐蚊,因以名云。』」元材案:此说是也。{民〈虫虫〉}母即今之蚊母鸟,大如鸡,体灰白色,颈及背腹部有黑斑,尾黑褐色。夏日居于黑龙江等处,冬赴热地。昼伏森林,夕则飞翔河边。食蚊虻羽蚁。嘴小深裂,张之则成大口,食蚊无算,故为益鸟。唐《国史补》:「江东有蚊母鸟,亦谓吐蚊鸟。夏则夜鸣,吐蚊于丛草间。」即此鸟也。
  〔七〕 丁士涵云:「『巨』、『渠』假字。『雄』当为『庸』。《上林赋》有『庸渠』,水鸟也。《说文》:『〈鸟庸〉,〈鸟庸〉鸟。』」于省吾云:「丁谓『巨、渠假字』是也,以『巨雄』为『庸渠』殊误。『雄』乃『雒』之讹。《汉书 古今人表》『雒陶』,《尸子》作『雄陶』,是其证。『巨雒』即『渠略』。《诗 蜉蝣 传》:『蜉蝣,渠略也。』雒、略并谐各声。《尔雅 释虫》『蜉蝣,渠略』,《释文》:『略或作{略〈虫虫〉}。』《说文》『〈虫尞,右上为小〉,巨〈虫尞,右上为小〉也。一曰蜉蝣,朝生暮死者。』《方言》十一『蜉蝣,秦晋之间谓之蟝{略〈虫虫〉}。』然则巨雄即渠略矣。」元材案:丁说非,于说亦不合。下文云:「投{民〈虫虫〉}母巨雄。」如系渠略,则如何投之?投之又有何用?仍当作「巨雄」。巨雄者,大鸟也,指{民〈虫虫〉}母而言。与下文「翡燕小鸟」互为对文。
  〔八〕 元材案:翡即翡翠,属鸟类鸣禽类。亦名赤鴗。形似鱼狗,长九寸余,体之上面呈赤褐色,臀部中央与上尾间有白色一条,又杂以青色斑纹。巢营于山中树洞内,捕食昆虫类。汉人最喜捕之。《盐铁论 通有篇》文学指摘当时风俗云:「今世俗坏而竞于淫靡,女极于纤微,工极技巧。雕素朴而尚怪,钻山石而求金银,没深渊而求珠玑。设机陷求犀象,张网罗求翡翠。求蛮貉之物以眩中国,徙邛筰之货致之东海。交万里之财,旷日废功,无益于用。」翡翠体小,不如{民〈虫虫〉}母之大,故曰「小鸟」也。
  〔九〕 元材案:昏饮即日落时饮酒之意。
  〔一0〕猪饲彦博云:「『卖为雠,买为取』,谓卖者速售,买者速取也。」
  〔一一〕元材案:央者,半也。市未央毕,谓买卖尚未完成其半数也。委,弃也。舍,去也。委舍谓弃去之。《孟子 公孙丑篇》:「委而去之。」《后汉书 光武纪》李贤注:「委守,谓弃其所守也。」即其义矣。列即《汉书 食货志》「商贾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之列,颜师古注云:「列者若今市中卖物行也。」守列即坐列,犹今日之言「站柜台」矣。
  〔一二〕张佩纶云:「《说文》:『投,擿也。』《汉书 萧望之传 注》:『射之言投射也。』以矢石擿之,皆可曰投。《礼》『投壶』,《左氏传》『擿石以投人』,皆是。」
  〔一三〕尹桐阳云:「年二十曰新冠。五尺谓五尺之童。」
  〔一四〕吴志忠云:「『请』乃『诸』字误。」许维遹云:「『请』当作『者』,因『者』误为『诸』,复误为『请』。」元材案:两氏说非是。请者,安井衡云:「新冠少年,五尺童子皆请其父兄,挟弹怀丸弹小鸟于水上,以及昏暮」是也。
  〔一五〕安井衡云:「被,及也。」
  〔一六〕猪饲彦博云:「『卖贱』二字衍。」王念孙云:「『卖贱』当作『买贱』,言四郊之民多买贱物,所以致富也。」陶鸿庆云:「原文当作『卖贵而买贱』。此与上文商贾之人『贱卖而贵买』事正相因。夺三字则文义不完。」元材案:三说皆可通。此盖谓于两庄之间,决水通之,使市中屠酤所遗肥汁流入水中,则百鸟翔集,游人众多,商贾与少年童子,竞相以弹射飞鸟为乐,而委弃其用贵价购买而来之货物于守列而不顾。及至天色既暮,祇有贱价抛售,迅速收场而已,故四郊农民得以贱价收买。如此,则农民自富,商贾自贫矣。此事在今日观之,未免幼稚可笑,然实亦以汉代社会之实际情况为背景者,初非毫无根据之谈也。考挟弹怀丸,遨游山上,不务正业,在汉代确为一时风气。其事盖起于战国之时。《国策 楚策》:「左挟弹,右摄丸。」《庄子》:「以随侯之珠弹千仞之雀,所用者重,所要者轻。」《吕氏春秋 贵生篇》亦有此言。及于汉代,其风益炽。焦氏《易林》:「公子王孙,把弹摄丸。」《西京杂记》:「韩嫣好弹,尝以金为丸,所失者日有十余。长安为之语曰:『苦飢寒,逐金丸。』」又云:「长安五陵人以柘木为弹,真珠为丸,以弹鸟雀。」下至东汉,仍未有已。王符《潜夫论 侈靡篇》云:「丁夫不扶犁锄,而怀丸挟弹,携手上山遨游。」又《北堂书钞》一百二十四引《东观汉记 诏》曰:「三辅皆好弹。一大老从旁举身曰:『噫嘻哉!』」其中尤以韩嫣与五陵人为最可注意。韩嫣乃武帝幸臣,至乃以金为丸。五陵人则以金珠为丸。当日社会人士崇尚此种游乐之狂热,实可想见。本篇及《轻重戊篇》均以此事为言。虽后者以「沐涂树之枝」直接禁止之,与此处之以决水致鸟而示提倡者用意不尽相同,然无论禁止或提倡,概皆社会现实生活之反映。此如在旧日军阀时代之广东,赌番摊之风盛行,而统治者亦有时禁止,有时开放。若在内地各省,本不知赌番摊为何事,则统治者自无禁止与开放之需要,其理盖甚明也。
  桓公曰:「五衢之民衰然〔一〕多衣弊而屦穿。寡人欲使帛布丝纩之贾贱,为之有道乎?」
  管子曰:「请以令沐途旁之树枝,使无尺寸之阴〔二〕。」
  桓公曰:「诺。」
  行令未能一岁,五衢之民皆多衣帛完屦〔三〕。
  桓公召管子而问曰:「此其何故也〔四〕?」
  管子对曰:「途旁之树未沐之时,五衢之民男女相好〔五〕,往来之市者罢市相睹〔六〕树下,谈语终日不归。男女当壮〔七〕,扶辇推舆,相睹树下,戏笑超距〔八〕,终日不归。父兄相睹树下,论议玄语〔九〕,终日不归。是以田不发〔一0〕,五谷不播,桑麻不种,蠒缕不治〔一一〕。内严〔一二〕一家而三不归〔一三〕,则帛布丝纩之贾安得不贵?」
  桓公曰:「善。」
  〔一〕 元材案:五衢,解已见《巨(筴)》乘马篇》。「衰」即《史记 平准书》「财赂衰耗而不赡」之衰。衰然,衰耗之貌,犹言穷困也。
  〔二〕 黄震云:「沐,去树枝也。沐途旁之树枝以绝游息,农人皆务本业而农以富。」安井衡云:「沐犹洗也。树枝在上,犹发在头上,故不言洗而言沐。」元材案:《礼 檀弓》「沐椁」,郑注:「沐,治也。」此云沐者,亦谓修治而去其枝也。阴通荫,木景也。《荀子。劝学篇》:「树成荫而众鸟息焉」是也。
  〔三〕 元材案:完,《说文》:「全也。」「完屦」与「屦穿」对文。
  〔四〕 王念孙云:「『此其何故也』当作『此其故何也』。下文同。」
  〔五〕 元材案:男女相好,即男女相爱。犹今人之言互相恋爱矣。
  〔六〕 元材案:《说文》:「睹,见也。」「睹」与「相睹」皆汉人通用语。《盐铁论》「睹」字凡十七见。又《世务篇》大夫云:「宋华元、楚司马子反之相睹也,符契内合,诚有以相信也。」即相会、相晤之意。犹广州人之言「相睇」矣。
  〔七〕 元材案:当壮即丁壮,解已见《揆度篇》。
  〔八〕 元材案:戏笑谓游戏。超距,《史记 廉颇传》「方投石超距」,《索隐》:「超距,犹跳跃也。」此处当系指男女舞蹈互相游戏而言。今西南各兄弟民族中尚存此俗。
  〔九〕 张文虎云:「『玄』当为『互』字之误。旧书往往相乱。」姚永概云:「管子时安得有『玄语』?『玄语』当作『立语』。」元材案:玄即《老子》「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之玄,谓理之微妙者也。犹言说话不切实际。扬雄《解嘲》所谓作「大玄五千文,支叶扶疏,独说十余万言。深者入黄泉,高者出苍天,大者含元气,纤者入无伦」者是也。张、姚二氏说皆非。
  〔一0〕陶鸿庆云:「『田』下当有『草』字。『田草不发』与下『五谷不播』等句句法一律。《国蓄篇》云:『耕田发草,上得其数矣。』《轻重甲篇》云:『强本趣耕,发草立币而无止。』皆其证。」
  〔一一〕元材案:「蠒」,《广韵》:「即『茧』之俗字。」茧承桑言,缕承麻言。
  〔一二〕丁士涵云:「『严』乃『瞰』之借字。《广雅》:『瞰,视也。』《孟子 离娄篇 注》曰:『瞰,视也。』《音义》:『矙或作瞰,同。』《说文》作『阚』,云『望也』。《集韵》有『〈目严〉』字,云『与瞰同,视也』。」张佩纶云:「『严』当作『阚』,字之误也。《说文》:『阚,望也。』或作『瞰』,赵注《孟子》:『瞰,视也。』《集韵》作『〈目严〉』。」元材案:严即〈目严〉字之借,不必改字。
  〔一三〕元材案:此文《轻重戊篇》亦有之。细绎其意,似皆是窃取《史记 货殖传》「管子亦有三归」之说而附会之,所谓三归究何所指、历来说者不一。然若果如着者所言,以「三归」为即上文所述之「归其三不归」,则与孔子所谓「焉得俭」者有何关系?惟所述「三不归」之事实,当亦为汉代本有此种风俗,与上节之「挟弹怀丸遨游山上」者相同。然依赖修剪道旁树枝,破坏自然风景,促使所谓「三不归」之人皆归而从事生产劳动,此与电影「半夜鸡叫」中周扒皮所用阴谋,殆全相似。作者对劳动人民之搾取,真可谓无所不至其极矣。
  桓公曰:「粜贱,寡人恐五谷之归于诸侯。寡人欲为百姓万民〔一〕藏之,为此有道乎?」
  管子曰:「今者夷吾过市,有新成囷京者〔二〕二家。君请式璧而聘之〔三〕。」
  桓公曰:「诺。」
  行令半岁,万民闻之,舍其作业〔四〕而为囷京以藏菽粟五谷者过半。
  桓公问管子曰:「此其何故也?」
  管子曰:「成囷京者二家,君式璧而聘之,名显于国中,国中莫不闻。是民上则无功显名〔五〕于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下则实其囷京,上以给上为君,壹举而名实俱在也〔六〕。民何为也〔七〕?」
  〔一〕 元材案:「百姓万民」解已见上。
  〔二〕 尹注云:「大囷曰京。」元材案:「囷」字解已见《轻重甲篇》。「京」即《史记 仓公传》「见建家京下之石」之京,《集解》引徐广曰:「京者,仓廪之属也。」京囷连文,乃汉人常用语。《盐铁论 孝养篇》文学云:「京囷而以养,非孝也。」《急就篇》云:「门户井灶庑囷京。」惟《盐铁论》「京」误为「凉」,俞樾已言之。
  〔三〕 元材案:「式璧而聘」一语,解已见《轻重甲篇》。
  〔四〕 元材案:「作业」一词,盖汉人常用语。《史记 平准书》云:「汉兴,接秦之弊,丈夫从军旅,老弱转粮饟,作业剧而财匮。」《盐铁论 散不足篇》云:「作业堕怠。」《水旱篇》云:「不弃作业。」《汉书 沟洫志》云:「民常罢于救水,半失作业。」又《萧望之传》云:「今有西边之民,民失作业。」皆指本业或职业而言。
  〔五〕 丁士涵云:「『无』疑『垂』字误。」元材案:成囷京以藏谷,乃人民自己之事,非有功于国家,而政府奖励之,使之名扬于百姓,故曰「无功显名」也。丁说非。
  〔六〕 张佩纶云:「『功立而名成』,『上为君』,皆注文阑入者。『上以给』,『上』亦羡字。上则无功而显名,下则实其囷京以给,故曰『名实俱在』。」元材案:「上则无功显名于百姓也,功立而名成」二句,与「下则实其囷京,上以给上为君」二句,互为对文。前二句属于名,后二句属于实。「壹举」者,指成囷京以藏谷而言。文义甚明,何必多所臆改?张说失之。
  〔七〕 戴望云:「『民何为也』当作『民何不为也』。脱『不』字。」何如璋云:「民之闻者不为此而何为乎?反言以决其必为也。」元材案:当以何说为是。《盐铁论 错币篇》云:「禁篽之法立而奸伪息,奸伪息则民不期于妄得,而各务其职,不反本,何为?」句法与此略同。不必加字。
  桓公问管子曰:「请问王数之守终始〔一〕,可得闻乎?」
  管子曰:「正月之朝〔二〕,谷始也。日至百日,黍秫之始也。〔三〕九月敛实,平麦之始也〔四〕。」
  〔一〕 猪饲彦博云:「『王数』当作『五谷』。」元材案:王数即帝王之政策,解已见《国准篇》。「王数之守终始」,即「王国守始」之意,解已见《乘马数篇》。猪饲说非。
  〔二〕 元材案:朝,旦也。《洪范五行传》云:「平旦至食时为日之朝。上旬为月之朝。自正月至四月为岁之朝。」此言「正月之朝」,谓正月上旬也。《巨(筴)乘马篇》云:「谓百亩之夫;子之筴率二十七日为子之春事。」《山国轨篇》云:「春十日不害农事。」《轻重甲篇》云:「春日倳耜。」皆指种谷而言。故曰「正月之朝,谷始也」。
  〔三〕 元材案:日至谓冬至。黍秫即黍稷。《巨(筴)乘马篇》云:「日至六十日而阳冻释,七十日而阴冻释,阴冻释而艺稷。百日不艺稷。故春事二十五日之内耳也。」与此所言「日至百日黍秫之始」正同。
  〔四〕 何如璋云:「『平麦』当作『牟麦』,以形近而讹。」张佩纶、李哲明说同。元材案:牟与麰通。《孟子 告子篇》云:「今夫麰麦,播种而耰之。」注:「麰麦,大麦也。」麦之播种,多在秋收之后,故曰「九月敛实,麰麦之始也」。《轻重乙篇》云:「请以令使九月种麦。」与此正合。又案:此文大意,盖谓以上三始,乃农民开始生产之时,亦即青黄不接之时。政府于此,应事先守之以筴,使农民所需要之耒耜械器种饟粮食,皆取赡于政府,以免为富商蓄贾所乘,则民无废事,而国无失利矣。《揆度篇》云:「其在谷者守之春秋。」义与此同。
  管子问于桓公曰:「敢问齐方于〔一〕几何里?」
  桓公曰:「方五百里。」
  管子曰:「阴壅长城之地〔二〕,其于齐国三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氵广牛〉、龙夏,其于齐国四分之一也〔三〕。朝夕外之,所墆齐地者五分之一,非谷之所生也〔四〕。然则吾非托食之主〔五〕耶?」
  桓公遽然〔六〕起曰:「然则为之奈何?」
  管子对曰:「动之以言,溃〔七〕之以辞,可以为国基〔八〕。且君币籍而务,则贾人独操国趣。君谷籍而务,则农人独操国固〔九〕。君动言操辞〔一0〕,左右之流君独因之〔一一〕。」
  「物之始吾已见之矣。物之终吾已见之矣。物之贾吾已见之矣。」〔一二〕
  管子曰:「长城之阳,鲁也。长城之阴,齐也〔一三〕。三败杀君二重臣定社稷者,吾此皆以狐突之地封者也。故山地者山也,水地者泽也,薪刍之所生者斥也〔一四〕。」
  公曰:「托食之主及吾地〔一五〕亦有道乎?」
  管子对曰:「守其三原〔一六〕。」
  公曰:「何谓三原?」
  管子对曰:「君守布则籍于麻,十倍其贾,布五十倍其贾,此数也〔一七〕。君以织籍籍于糸。未为系,籍系抚织,再十倍其贾。如此,则云五谷之籍〔一八〕。是故籍于布则抚之系,籍于谷则抚之山,籍于六畜则抚之术〔一九〕。籍于物之终始而善御以言〔二0〕。」
  公曰:「善。」
  管子曰:「以国一籍臣右守布万两而右麻籍四十倍其贾,衍布五十倍其贾〔二一〕。公以重布决诸侯贾,如此而有二十齐之故〔二二〕。是故轻轶于贾谷制畜者则物轶于四时之辅〔二三〕。善为国者守其国之财〔二四〕,汤之以高下,注之以徐疾〔二五〕,一可以为百〔二六〕。未尝籍求于民,而使用若河海〔二七〕,终则有始〔二八〕。此谓守物而御天下也。」
  公曰:「然则无可以为有乎?贫可以为富乎〔二九〕?」
  管子对曰:「物之生未有刑,而王霸立其功焉〔三0〕。是故以人求人,则人重矣。以数求物,则物重矣〔三一〕。」
  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举国而一则无赀,举国而十则有百〔三二〕。然则吾将以徐疾御之,若左之授右,若右之授左,是以外内不踡,终身无咎。王霸之不求于人而求之终始,四时之高下,令之徐疾而已矣〔三三〕。源泉有竭,鬼神有歇。守物之终始,身不竭〔三四〕。此谓源究〔三五〕。」
  〔一〕 猪饲彦博云:「『于』字衍。」丁士涵云:「『于』即『方』字之误而衍者。」于省吾云:「案丁说非是。『于』应读作『宇』,『方于』即『方宇』。《左氏昭四年传》『失其守宇』,注:『国四方曰宇』是也。」郭沫若云:「『方于』当读为『方舆』。《易 说卦》『坤为大舆』,《淮南 原道》『以地为舆』,宋玉《大言赋》『方地为舆,圆天为盖』。《史记 三王世家》『御史奏舆地图』,《索隐》:『天地有覆载之德,故谓天为盖,谓地为舆。』天圆地方,故地即称『方舆』。轻重诸篇乃汉人所作,特变言为『方于』,以显示其高古耳。」元材案:于说是也。惟「方于」二字应互倒。孔颖达《正义》:「于屋则檐边为宇,于国则四垂为宇。」此处齐桓公是问齐国之宇共方多少里,故下文答云「方五百里」,不再以「方于」二字连言,可证。
  〔二〕 元材案:阴指平阴。雍即《周礼 秋官 司寇》「雍氏」之雍,《注》:「谓隄防止水者也。」《释文》:「雍,于勇反。」《史记 苏秦传》燕王曰:「吾闻齐有清济浊河可以为固,长城巨防足以为塞。」《集解》徐广曰:「济北卢县有防门。又有长城,东至海。」《正义》:「长城西头在济州平阴县界。」《水经 济水注》云:「济水自临邑县东,又北迳平阴城西。」京相璠曰:「平阴齐地,在济北卢县故城西南十里。南有长城,东至海,西至济。河道所由名防门,去平阴三里。齐侯堑防门,即此也。」然则阴雍长城,即指从平阴之防门沿河而东经泰山所筑之长城巨防而言。据《泰山记》载「太山西有长城,缘河,经太山一千余里至琅邪台入海。」所占土地甚多,故曰「其于齐国三分之一」也。
  〔三〕 洪颐楫云:「《山至数篇》:『龙夏以北至于海庄,禽兽牛羊之地也。』此『〈氵广牛〉』字本『海庄』二字讹并作一字。」王念孙云:「洪说是也。俗书『庄』字作『庄』,因讹而『〈广牛〉』。加『氵』则为『〈氵广牛〉』矣。」丁士涵云:「『四分之一也』,『也』字上亦当有『非谷之所生』五字,与上下文一例。」元材案:两说皆是。龙夏,解已见《山国轨篇》。
  〔四〕 安井衡云:「『朝夕』读为『潮汐』。『外之』,遶其外也。」元材案:此说是也。墆即《楚辞》「举霓旌之墆翳」之墆,遮盖之意。谓除阴雍长城占地三分之一,海庄龙夏占地四分之一外,此为包遶其外之潮汐所遮盖者又居齐地五分之一也。此三地者皆不能生产五谷。下文所谓「山地者山,水地者泽,薪刍之所生者斥也」,即承此而言。
  〔五〕 俞樾云:「『吾』字乃『君』字之误。管子谓桓公为托食之主,故桓公遽然起曰『然则为之奈何』也。」戴望说同。
  〔六〕 元材案:遽然,惶惧之貌。
  〔七〕 元材案:溃即《诗 邶风 谷风》「有洸有溃」之溃,《注》:「溃,怒也。」言辞指号令言,溃之以辞,即《轻重甲篇》「朝令一怒」之意。何如璋谓「溃当作〈言贵〉」,李哲明谓「溃当为渍」,闻一多谓「溃为淫之误」,郭沫若谓「溃乃缋字之误」者皆非。
  〔八〕 元材案:国基者,立国之基础也。《管子 四时篇》云:「惟圣人知四时。不知四时,乃失国之基。」《左昭十三年传》:「仲尼谓子产于是行也,足以为国基矣。」《盐铁论 非鞅篇》文学云:「善凿者建周而不疲(拔),善基者致高而不蹶。伊尹以尧舜之道为殷国基,子孙绍位,百代不绝。商鞅以重刑峭法为秦国基,故二世而夺。」又《轻重篇》文学云:「礼义者国之基也。」义与此同。
  〔九〕 元材案:「而务」即为务。《荀子 王霸篇》云:「若夫论一相以兼率之,使臣下百吏莫不宿道向方而务。」杨倞注云:「臣下皆以宿道向方为务,不敢奸诈也。」是也。此言「币籍而务」、「谷籍而务」者,谓以敛币为务,敛谷为务也。国趣,谓国家旨趣,犹言国家经济计划。《史记 酷吏传》:「上问汤曰:『吾所为,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是类有以吾谋告之者。』」所谓「吾所为」,所谓「吾谋」,即「国趣」之义也。「贾人辄先知之,益居其物」,则「贾人独操国趣」之义也。农人指地主言。国固解已见《山权数篇》。此谓政府如专以籍取五谷为务,则人民之无谷者亦将尽所有之货币或财物以与地主实行交易,如此则谷贵而万物贱,而人民之司命,国家之根本,乃全为地主所把持,而政府无有事焉。所谓「农人独操国固」,即此意也。
  〔一0〕王引之云:「『操』当作『摇』,『摇辞』即『动言』,古人自有复语耳。《轻重甲篇》云:『动言摇辞,万民可得而亲。』是其证。」郭沫若云:「『操』,『藻』字之误。因藻或作缲,故误为操。《轻重甲篇》之『动言摇辞』,则又由『操』误为『摇』耳。王氏据『摇』而改『操』,适得其反。」元材案:操摇可以互用,亦犹「制上下之用」、「利上下之用」,「利」「制」互用;「托用于其重」、「各用于其重」、「度用于其重」,「托」「各」「度」互用,乃本书各篇常见之例。何必据彼改此耶?动言操辞,即发号施令之意,解已详《揆度篇》。
  〔一一〕元材案:「左右之流君独因之」者,即《山权数篇》所谓「置四限,高下令之徐疾,敺屏万物,守之以筴」及《揆度篇》「守四方之高下」之意。谓如能籍于号令,而不求于人,则左右四方皆在政府掌握之中,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也。《山至数篇》所谓「谨守重流」,亦即此意。
  〔一二〕尹桐阳云:「此均桓公词。」元材案:尹说是也。其上当有「桓公曰」三字。见者,知也,谓三者吾皆已知之也。下文「管子曰」云云,乃再答桓公之词。盖管子之意,以为不但齐地非谷之所生者太多,故齐为托食之君,为不可不注意之问题,实则尚有「战败削壤」之事亦为一大问题。如此则前后文方可联为一气。若如今本,则下文「管子曰」三字为重出矣。
  〔一三〕元材案:长城即齐长城,解已见上。长城横贯东西,鲁在其南,齐在其北,故曰长城之阳为鲁,长城之阴为齐也。《史记 货殖传》云:「泰山之阳则鲁,其阴则齐。」与此正同。因长城在泰山北冈,山南曰阳,山北曰阴,故曰云云也。
  〔一四〕吴汝纶云:「此当作『三败杀君二』为句,『重臣定社稷者吾』为句。『吾』当为『五』。」张佩纶云:「『三败杀君二重臣』,三败谓曹沫三败,杀君谓子般闵公,二重臣谓叔牙、庆父。『定社稷者吾』谓使高子将南阳之甲立僖公而城鲁。」元材案:此句显有讹夺,不可强解。「孤突」宋本作「狐突」。《木华赋》云:「鱼则横海之鲸,突扤孤游。」则所谓孤突之地者乃孤立突出之地,如鲸鱼之突扤孤游于海面者然。《盐铁论 地广篇》所谓「斗辟之县」者是也。仍以作「孤突」为合。此谓齐鲁毗连,不时发生战事,鲁人虽三败于齐,但齐亦折兵损将,结果割地以和,如《左传》所云「齐人还我汶阳之田」者,是直与吾国以地封敌国之人等也。如此,每有战争,辄以吾地封敌国之人,则齐国所存者仍只是原有阴雍长城等非五谷之所生之地,非所谓「山地者山,水地者泽,薪刍之所生者斥」耶?又案此处所论与上文不是一事。上文以齐地「非谷之所生」者太多,故以「齐为托食之君」为主题。此处则以战败壤削为主题,故下文桓公即以「托食之主及吾地亦有道乎」合并提出讨论也。
  〔一五〕丁士涵云:「『及』乃『反』字误。」元材案:此分承上文二事而言,故曰「托食之主及吾地」。丁说失之。
  〔一六〕元材案:「原」即《史记 货殖传》「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之原。原者源也,亦始也。三原者指下文「丝」、「山」、「术」三者而言。
  〔一七〕元材案:「十倍其贾」上脱「麻」字。谓政府如欲据守布疋,则必先从据守麻枲作起。据守麻枲之初,假设其价为十倍,则绩麻成布之后可获得涨价五十倍之利。「此数也」者,即「此乃一定之理」之意。
  〔一八〕元材案:织即丝织物,解已见《巨(筴)乘马篇》。系当作糸。《说文》:「糸,细丝也。」「则云五谷之籍」,刘绩云:「『云』疑当作『去』。」其说是也。此谓依守布籍麻之例,政府据守丝织物,亦必先从据守丝茧作起。若能更早在丝茧未成之前即开始进行,如《轻重甲篇》所谓「请取君之游财而邑里布积之,阳春蚕桑且至,请以给其口食籧曲之彊」者,则「絓丝之籍去分而敛」,及其织成丝织物,当亦不难获得涨价再十倍之利。布与丝织物之赢利既皆提高,则政府之收入,已足为一切国用之开支,五谷之籍,便无保留之必要,所谓「不加赋而国用饶」,然则齐国虽非五谷之所生,亦非致命伤之问题矣。
  〔一九〕元材案:术通遂,郊外地也。《礼 学记》「术有序」,《注》:「术当为遂。《周礼》『万二千五百家为遂』。遂在远郊之外。」此言欲籍于布(包括丝织物在内,下同),则当先据其丝(包括麻在内,下同);欲籍于谷,则当先据之于山;欲籍于六畜,则当先据之于术。盖丝为布之所出,山长蚕桑为织之所出。籍丝抚织,则可以去五谷之籍,故又相当于谷之所出。术则为六畜之所出。此如《揆度篇》所谓「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下文所谓「物之生未有形,而王霸立其功」者,此之谓也。
  〔二0〕元材案:言,号令也。善御以言,即《轻重甲篇》「审其号令」之意。审其号令,则事至而不妄。事至而不妄,则可以立为天下王矣。
  〔二一〕丁士涵云:「『以国一籍五』云云,当读『以国一籍五』句,『臣』乃『五』字误。『君守布万两』句,『右』乃『君』字误。上文云『君守布』,是其证。『而后籍麻』句。『麻十倍其贾』句。『布五十倍其贾』句。今本『籍麻』二字误乙,又脱『麻』字,衍『四』字。『术』字宋本作『衍』,『衍』字系校语孱入。上文云:『君守布则籍于麻,麻十倍其贾,布五十倍其贾。』是其证。」元材案:如丁氏说,「君守布万两,而后籍麻」,是守布在先,籍麻反在后矣,与上文「君守布则籍于麻」之程序不合。换言之,即与「守其三原」之原则不合。况「以国一籍五」,文义亦不顺乎?此数句显有脱误,仍以阙疑为宜。
  〔二二〕丁士涵云:「『如此而有二十齐之故』,朱本『二十』作『也』,盖『廿』字误。『故』乃『数』之误。」吴汝纶云:「『二十齐之故』,言视齐之旧日加二十倍也。」元材案:丁说非,吴说是也。以重布决诸侯贾者,谓以重贾五十倍之布,决去所买诸侯万物之贾。《轻重甲篇》所谓「伊尹以薄之游女工文绣纂组,一纯得粟百锺于桀之国」者也。「故」「古」字通,《汉书 西域传》师古注「故谓旧时也」是也。谓所得赢利,二十倍于齐之旧有收入也。《汉书 食货志》董仲舒云:「力役二十倍于古,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文法与此盖同。
  〔二三〕元材案:「是故轻轶于贾』云云共十八字,必有脱误,不可强解。
  〔二四〕元材案:「守国财」,解已见《地数篇》。
  〔二五〕王念孙云:「『汤』读若『荡』。」安井衡说同。元材案:《盐铁论 力耕篇》大夫曰:「故善为国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轻我重。以末易其本,以虚荡其实。」即「荡之以高下」之义。荡之以高下,犹言「使物一高一下,不得常固」也。注即《汉书 沟洫志》「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之注,颜师古注云:「注,引也。」《轻重乙篇》即作「引之以徐疾」。
  〔二六〕王念孙云:「『一可以为百』,当作『一可以为十,十可以为百』。《山权数篇》云:『徐疾之数,轻重之筴,一可以为十,十可以为百。』是其证。」何如璋云:「一可为百,言轻重相因,而究其极也。《山权数》:『一可为十,十可为百。』盖一者数之始,十者数之终,百者数之重。言一及百,十在其中,殆省文见义也。」元材案:各篇所用数字,多不相同,不必强与《山权数篇》相比。王说太拘。
  〔二七〕元材案:「使用若河海」,即《轻重甲篇》「用若挹于河海」之意,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盖极言其获利之大也。
  〔二八〕元材案:「终则有始」,「有」与「又」同,解已见《轻重乙篇》。
  〔二九〕元材案:此就上「一可为百」,更推进一层言之。
  〔三0〕戴望云:「朱本『刑』作『形』。」何如璋云:「『刑』读如『形』。物之生,其形未着,乃物之原也。能守其原,则王霸之功立焉。」吴汝纶云:「『刑』当为『形』。」江瀚云:「『刑』与『形』同。」尹桐阳云:「『刑』,法也。」郭沫若云:「诸家均在『刑』字上咀嚼,似于原语并未得其确解。《轻重篇》所言乃经济范围内事。『物之生』者谓货物之生产或货物之经营。『生』乃『治生』之生,非生死之生。《史记 货殖传》引白圭曰:『吾治生,生下本有产字,据《汉书》删。犹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是也。故智不足与权变,勇不足以决断,仁不足以取予,彊不能有守,虽欲学吾术,终不告也。』又言『盖天下言治生者祖白圭』。知此,则可知『物之生未有刑』之确解。刑当读为型,言治生之道贵通权变,本无定型。顾虽无定型,能通权变者则能掌握之,故曰『而王霸立其功焉』。『伊尹吕尚之谋,孙吴用兵,商鞅行法』,用于治生则为富商蓄贾;用于治国则为『王霸』。小大不同,其术则一。」元材案:何说是也。此言物之初生,尚无形象,正王霸立功之时。如上文守布籍麻,籍糸抚织,麻尚未形成为布,而糸亦尚未形成为织也。《山国轨篇》云:「国轨布于未形,据其已成。」《山权数篇》亦云:「动于未形,而守事已成。」义与此同。郭说失之。
  〔三一〕郭沫若云:「上『人』字当为『仁』,与下句『数』字对文。人为财物生产之要素,故须求之以仁,而贵重之。」元材案:此说非是。以人求人则人重者,谓直接籍求于人,则可不可之权在人手中,是人反为主,而政府乃为客矣。《山至数篇》所谓「天子以客行令以时出,故失其权」者也。数即《山国轨篇》「轨守其数」、《山权数篇》「以数行」及《揆度篇》「人君以数制之」之数,此处指轻重之筴而言。即运用轻重之筴以籍求之于万物,则无可为有,贫可为富,万物之利百倍归于上,人虽不欲,而亦无以避之矣。
  〔三二〕郭沫若云:「『举国而一』克就求人言,谓举国如一,则获利不可计量。『无赀』者如《山权数篇》北郭之龟名『无赀』之宝。『举国而十』克就求物言,谓生产繁荣,经营多方也。」元材案:此说亦非。一,划一也,即「高下不贰」之意。言物价以变化为宜,若举国一致,皆无高下之分,则无余利可图,故曰「举国而一则无赀」也。反之,若国内物价,各地不同,甚至于有十倍之差,则可以从中获得百倍之利。此观于上文所举齐东齐西相被之例,即可知之,故曰「举国而十则有百」也。
  〔三三〕猪饲彦博云:「踡,屈也。」何如璋云:「『踡』当作『倦』,『外内不倦』,是能通其变也。」张佩纶说同。郭沫若云:「猪饲说得之。『外内不踡』,即对内对外均无亏损,不当破字。」元材案:《玉篇》:「踡,跼不伸也。」此言善为国者,最重要之措施,即在能以号令之徐疾,对物价实行操纵,使其一高一下,不得常固。然后贱则买之,贵即卖之,为所欲为,若取之左右逢其源,对内对外皆可舒展自如,永无束手束脚之患矣。此王霸之君之所以必求之于万物之终始,四时之高下,与号令之徐疾,而不求于人也。《国蓄篇》云:「故不求于万民而籍于号令也。」义与此同。
  〔三四〕王念孙云:「『身』上当有『终』字。上文『终身无咎』,即其证。」陈奂云:「『终始』二字互倒。『守物之始,终身不竭』,四字为句。」元材案:篇首本言「王数之守终始」,此处以「守物之终始」作结,正合首尾相应章法。当以王说为是。此言源泉、鬼神亦各有竭尽歇止之时,惟能守物之终始,则可以生生不已,与天地同其久长。与《山至数篇》所谓「财终则有始,与四时废起。圣人理之以徐疾,守之以决塞,夺之以轻重,行之以仁义,故与天壤同数」者,凡皆极力夸张所谓轻重之筴所获利益之无穷无尽,非其他寻常事物所可比儗而已。
  〔三五〕元材案:源,根源。究,究竟。源究即《易 系辞》「原始要终」之意,《疏》:「言《易》之为书原穷其事之初始。《干初九》『潜龙勿用』,是原始也。又要会其事之终末。若《上九》『亢龙有悔』,是要终也。」原始要终,即「求之终始」之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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