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见兴替赋

余渡晚年，书为乐伴；常读史著，时习圣言。温故而知新，研今而明古；铭心而律己，醒世而正寰。千秋功罪，自有明辨；万代口碑，文留哲篇。志之辞赋，述之评谭。

老子云：“爱以身为天下者，乃可以托天下”；孔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大公无私兮，治国弘德；爱国如身兮，仁主深情。降大任于斯人兮，正方略而必兴。治天下而有道，亲贤达而远奸，乃为明也，明则君子进而小人怯行。治天下而有法，立信赏而必罚，乃为断也，断则有功劝而罪惩严明。治天下而有本，行礼乐之教化,乃为顺也，顺则万事理而人心悦从。若三者之要在握，身端心正，不令自行。三代唐虞，纯用礼乐，以德化民，不言而信，不怒而威，无为而治；让贤王位，造福众生，大禹治水，舍家救黎，仁君崇范，功垂永恒。

及其衰也，夏以妹喜，商以妲己，周以褒姒，是佚欲之亡人，败百令而不从。周室东迁，诸侯多僭，王政不行。故孔子自卫而反鲁，著《春秋》，正王化，复宣大同。至于战国，王室陵夷，离析分崩。故孟子去魏而适齐，讲儒学，倡仁政，寄望统兴。当此之时，百家争鸣，文化导向，社会发展，有利统一，有利民生。列国之运，安危不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七雄五霸，强者兼并，逐渐混一，终归虎嬴。天道玄奥，史律镜明。顺民意者盛，违民意者凶。

秦王扫六合，其兴亦勃也；刘项覆秦朝，其败亦速也。秦六国之兴亡兮，杜牧赋而警言：“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诚哉斯言，当为永恒之真理，万世之明鉴也。始皇失德，不辨奸良。豪建阿房，广掳美女，穷敛民资，腐败帝王。二世灭伦，绝诛手足；长城自毁，安保家邦。周以德兴，而因人灭；秦由法盛,仍以人亡。非德法偏，乃行者枉；德尊法正，人杰国昌。兴通此理，亡反其缘。汉家衰萎，唐室推翻。巡环往复，上升螺旋。朝代更迭，帝王功罪，自可了然。

汉高祖，乘秦朝之危势，应红运而得兴。其乃尧帝之后裔，性豁达而大度；纳众谏而取胜，善用臣而御兵。约三章而立法，得民心而先降婴。败项羽于垓下，建大汉之伟功。然则始废礼乐，多行诡诈，嫚骂轻士，凌辱官员，放任吕后，谋杀功臣，口碑丑迹，史载罪名。高祖策封之太子，乃吕后之子刘盈。有四皓之辅佐，母后之助成。上虑太子性情之仁弱，忧社稷重任之难承。欲改立戚夫人之子如意，无奈太子羽翼已就而未行。高祖晏驾，太子即位。吕后尊为皇太后，遂成祸国之元凶。酖杀赵王如意，犹难消妒恨之火燃胸。复断戚夫人手足，去眼耳，饮瘖药，呼“人彘”，居厕中。惠帝盈睹此惨状，斥其母“非人所为”，禁不住痛哭失声。从兹一病不起，百医无效，在位七年而崩。惠帝无子，吕太后命张皇后取养他人之子，而杀其母；至是即位，谓之少帝，假嗣乱宗。少帝知隐，而有报复之言，太后废而幽杀之；继之者恒山王义，亦他人之子焉。吕太后临朝称制，重臣要职皆换本族吕姓，或授以王封。将自少与其通之审食其，竟然晋为左丞。汉室江山至此，已处岌岌可危之哀境：有被完全篡夺之可能。所幸太后操控之时短，绝症突发而命终。后有文景、孝武之治，俾得国祚复兴。然而，汉文沈潜而不能刚克，汉武高明而不能柔攻。光武有志于治，辅相无心效诚。纵怀强国富民之宏图，难御奸雄僭窃之能。外戚之祸，内竖之变，中移于王莽，后坏于董卓，终篡于曹丞。汉之亡也，故虽有大臣之奸，而亦有大臣之忠。彼人君之喜用奸邪者，冀得以从己之欲而已；人臣之欺罔其君者，亦欲固其宠禄而已。然君以速欲伤国，臣以宠禄杀身。前车既覆，后车不戒，实堪哀矣。

唐之太宗，号为英主。经百战而有天下，治贞观而成贤君。英武大志，睿智过人，屈节下士，乐闻直言，集思广益，谏臣如云。偃武修文，励精求治，身致太平，刑措不用，以教化众，以信服民。然以君德论之，则用私侍，以劫其父，纳齐王妃，而封子明，其谬亦甚也。若非魏征辰嬴之喻，则明母又继文德而后矣。为父乱伦，子孙因巡。是故武氏经事先帝，太真已配寿王，中宗亲为点筹于韦后，明皇赐洗儿钱于贵妃，卒为天下后世非笑，岂不皆由太宗垂统之所致欤。纵有众多朝臣之贤，难救其君痴迷之患。盖唐之乱也，始于武韦，危于贵妃，坏于藩镇，亡于宫宦。朝中奸臣，后宫妃宦，内外交缔，阴谋反篡。非一朝一夕之故，乃日久天长之变。君不君，臣不臣，国将不国；父不父，子不子，夫不夫，妻不妻，家将不家焉。天道如是，兴替必然。人同此理，邦同此道，齐家治国，勿忘史鉴。诗曰：

三皇五帝弘明德，夏后商周败腐王。

秦汉皇权无道灭，贞观盛世乱纲常。

治邦成败近难评，人世苦衷连隐情。

功罪盖棺犹未定，沧桑久验自然明。

2012年元月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