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独角麒麟豹
【繁体中文】 作者:黄靖 发布:2016年12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传下来,坐经台。忠孝卷,口难开。——圣谕
上有法令传下来,弟子遵命坐经台。
提起一部忠孝落难卷,小学生如雪天梅花口难开。
长长短短家家有,是是非非处处存。
今日不知明日事,为人在世枉争闲气一场空。
忠孝宝卷初卷开,拜请落难星宿降临来。
宝卷初卷开,礼拜佛如来。
大众帮念佛,老少免三灾。
宝卷初开讲,香云绕佛堂。
大家齐肃静,听经莫心慌。
行善终有益,挑祸两无功。
人无千年好,花无百日红。
酒字三点水,色字刀在头。
为人丢酒色,省得结冤仇。
财字贝做旁,气是米字坐中仓。
丢拉财共气,何等不风光。
见酒不醉最为高,见色不迷逞英豪。
非义之财不可得,忍气吞声祸自消。
日落西山又转东,劝人行善莫行凶。
今日不知明日事,做天和尚撞天钟。
收起偈文不必讲,开宣宝卷劝善人。
话说忠孝节义难落宝卷一部,学生开读,先还朝代帝主,再还贤人出世。
宝卷先还哪朝君王登龙位,哪省州府出贤人。
昔日经典,学生今朝所讲。
昔年明代万历皇登位,一统山河总太平。
万历皇登位江山稳定,文出忠良,武有能将。外国年年进贡,小邦岁岁来朝。
君王有道三言两语讲不尽,山清水秀出贤人。
贤人出在其则不远,出在河南省前甫县北门三里太平村,一人姓方名叫子文,字方卿,同缘陈翠娥为婚。
说到方家多豪富,万贯家财有名声。
陆地赛颗印,前后房子几十进,开口狮子竖头匾,黄旗飘到九霄云。众位一听,不大相信,这样豪富,这种摆设,到底有多大的官职?
老大人在朝官不小,耳目丞相老大人。
陈氏院君福气好,皇封诰命正夫人。
终年积德,所生两子,长子上界文曲星下界,取名叫方进,次子武曲星临凡,取名叫方同,生一个小姐好了,小姐名叫方飞龙,是文武星转世下凡尘。公子跟小姐同年不同月,为底高同年不同月?因为不是一位太太所生,三房夫人各生一个,陈翠娥所生长子方进,蒋翠萍生到二公子方同,毕秀英所生一女飞龙。
这两子一女香烟后,总是天星下凡尘。
天星下凡,长起来不难。公子长到六岁,老大人请师训蒙,教公子和小姐读书。教到方进跟飞龙,有过目不忘之才,教到二公子方同呢,先生不丢嘴,他也不丢嘴,先生一丢嘴,像滑石头上泼水,嘴里不念,蹲杠惹死厌,教教他就撒野,背住先生打。先生就说呱:“你不入调,我不教你,跟你家哥哥你家妹妹读。”
方进读书聪明很,先生只作领头人。
格么老大人要问,“先生,我家二位公子,还有小姐读书怎样的呀?”“你家长子跟飞龙有过目不忘之才,你家二公子呢,天上玉皇的名字教他三百遍总不识得,教教他,他撒野,揪住我胡子就打,我格胡子总挨他揪啦得。”老大人一听就叹息:“我家门不幸,怎出到这个活狲来格?”“不格,你可曾对你二公子望望,那一副相貌,虎背熊腰英雄气概,摩拳擦掌,肋头豹眼。
看来文官里间没他分,武将当中轧头名。
说有文没有武,要吃武将家苦,有武没文,处处要求人,只好请武功教师,教二公子跑马拉弓,舞刀使枪,将来有文有武不吃人家苦。
只要求到一官并半职,文武全才有名声。”
老大人一听,万分相信。随即到处打听,要拣有名的教师。安童出去了格,访了半年访到了格。山东酸枣县人士,此人姓范名丰,范丰是个老教师,请来教二公子跑马拉弓,舞刀使枪。你要学文不会,学武倒蛮内。飞龙小姐就想:这武艺学好,对女流之辈大有好处。“二哥,我舍得吃苦,我来跟你二哥一边学文,一边学武。”“好,小妹,我们一起学习。”
一笔学到十八岁,百般武艺紧随身。
那天子就说:“徒儿,七岁时上你家来格,如今已十八岁了,我整整来你家十一载,我现在年纪高大,我山东酸枣岭一班好友,要望我回去欢度晚年,我要走了。”方同公子就哭,“师父,你这走呗,到什么时候来?”“徒儿,你不要难过,我能够有机会走到你这河南,我总要来你家散散心格。”师徒洒泪而别,老大人送许多金银谢谢师父,公子相送他到十里长亭。
师父走上阳关路,方同回转相府门。
继续在家跑马拉弓,舞刀使枪。那天八月中秋,皓月当空,万里无云,飞龙同哥哥方同兄妹两个操练刀枪,忽然天空“哗啦”一个大雷,三桩宝贝脱落下来。方飞龙就说:“哥哥,有底高东西脱下来格?”走到荷花池边一望,两个铜锤一支银枪,还有一双鞋子。方同拿铜锤一拎,分量不算轻,一只足有二百五十斤,两只五百斤重。嘿,蛮入手,拿银枪一拎,彼该太轻,“妹妹,这个东西没用,把你。”飞龙说:“我倒蛮好,我就用银枪,你就得铜锤,这个鞋子是三寸金莲,你哥哥是鳊鱼脚,倒有八寸八,大脚不好穿,我这个小脚,我好穿格。”拿起对脚上一套,跑起来不晓多哨,翻腔跑到半天。方同抬头望望清,喜在眉头笑在心。
“妹妹呀,该我福气好,得到无价宝和珍。”
格呗,大家要问,宝贝从何而来?习俗说,要敬观音菩萨,观音老母号称大慈大悲 救苦救难,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方家要落难了。”来到南山,望见有黑虎在那修道,执手一指,喝声叫“变”,变作黑虎铜锤,这个枪叫莲花枪,那双鞋叫腾云鞋。
方家得到无价珍,将来帮皇定国保太平。
不谈兄妹得到宝贝,单谈老大人在朝为官,心术善良,做官清正,上替君王着力,下替子民担忧,与朋友交言而有信。
人人总说河水清,他比井水清三分。
当今皇上多见爱,拿他当作擎天柱一根。
格么,可有同朝好友?要说同朝好友,确实不丑。有哪些人?尚书杨景春是他嫡亲表兄,尚书有多大官职?相当现在的部长。还有好友,住湖北襄阳,叫仇天相,天相是个官职,可有名字?单名叫仇勇,当朝把高官做。当朝忠臣总是亲,难道就没得奸党,自古有言,无奸不成朝。
一朝天子一朝臣,哪朝没得恶奸臣。
明朝万历年间出了大大的奸党,其人姓罗,单名叫罗林。罗林多大官职?他所生一女名叫秀英,长得容颜过美,万岁天子见爱,把她纳为西宫,是西宫娘娘,这罗林就是皇亲国丈。
他在朝纲把官做,早有谋皇篡位心。
坑害忠良,无恶不作,大奸大恶,而且私通边邦外国。私通哪些国家?东辽国、西辽国、南番交趾国、北番红毛国,而且还私通扶桑国。
三番九次定毒计,要夺明朝锦乾坤。
要想谋王篡位,他格怕哪个?第一就怕耳目丞相方宰相,奸党要想害忠臣,经不起方大人保一本,状子到庭就要审,罗林恨之切骨,“方卿方卿,你多次与我老夫做对,常在河边走,难有不湿鞋。碰到我缸爿口,老夫跟你揪一揪。有朝一日啊奏一本,叫你狗官做不成。”
不谈忠奸结仇恨,再谈三省少收成。
广东、广西,还有湖北三省灾荒,水旱灾荒了不得,灾情呈上午朝门。万岁天子因为三省布政上参,万岁拿起一看,“啊呀,这是天灾,不是人害,只有我孤家来救灾。”拿起来一算,灾银要发到二百万,这就端坐金殿:“各位爱卿,哪能替孤担忧,去三省救灾,能够班师回朝转,封功楼上重封赠。”老奸党罗林执笏当胸,奏上一本,“万岁,要说三省救灾,此人要具备三个条件,一不能贪污得贿,二不能包亲护族,三要随机应变,要有判断能力,哪里发多,哪里发少,选来选去没得人,只有耳目丞相方宰相,才高八斗,为官清正:
只要方大人肯出任,保证三省定太平。”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拿方卿传上金殿,“方爱卿,你愿不愿代替孤家去三省救灾?”“啊呀万岁,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吃君之禄,担君之忧,按理我是要去格,不过万岁,我是耳目丞相,每天到文轩阁料理国家大事,我如果去救灾呗,哪来帮料理朝政哩?想来想去我是不能够去,但我可推荐一个人,我的好友仇天相,代替微臣去三省救灾,就有底高事,哪怕我来担当。”万岁天子龙心大喜:“方爱卿,你推荐这个人,孤家是信的。”拿仇天相传上金殿,
赐他灾银二百万,代替孤家去救灾。
仇天相谢主隆恩,到水码头乘只官船到三省救灾。仇天相这个人可是好人?方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其实这个人贪污心顶重,他不是直接去救灾,拿船开到水码头,站在船上哈哈大笑 ,“嘿嘿嘿,我要想发外块财到哪块发到,今朝不捞它一笔,抽拉五十万,还有一百五十万到三个省去救灾。”皇上算好了格,他贪污拉五十万,老百姓接不到麦熟,没得吃,有些人总挨饿杀得。
饿死良民无其数,灾情呈上午朝门。
万岁天子一想:啊呀,我算好了格,为底高老百姓还接不到麦熟。不好,不晓得仇天相可曾贪污银子?拿三省布政司所有的账目,把我对一对,查一查,看一看,拿起来一对账,不多不少,少拉五十万。万岁龙心大怒,拿仇天相传上金殿,“仇天相你还得了,
你贪污灾银五十万,你是违条犯法人。”
万岁龙心大怒,顿响三炮,将他官职削掉,拿他押到午朝门,午时过刀不容情。外面在那放落魂炮,方大人听见晓得不妙,来到金殿保奏:“万岁,仇天相是我害格,我要不推荐他去救灾,他贪污不到银子,也不要犯法,也不要挨杀,可好看我微臣薄面,救他一条性命,
帮他赔拉灾银五十万,饶他一条命残生。”
万岁天子一听,“啊呀方爱卿,人家贪污格,你不曾得到滴点,倒过来你帮赔银子。好,看你的情面,将他死罪免去,关进刑部天牢,你家去拿银子拨到刑部大堂,交过以后,我孤家将天相削职为民,赶出午朝。”
拿他赶出午朝门,永世不准入朝门。
方卿帮他保下来呱,仇天相挨赦到刑部天牢关了那里。万岁天子还要救灾哩,打发尚书杨景春,继续到国库里拨银子到三省救灾不谈,单谈到方卿写封信家去,要求陈翠娥老太太,要寄五十万帮仇天相赎罪。老太太一想:人家贪污格,我家不曾得到一点点,倒过来我家来帮赔,哪有这种道理?要说不帮赔,违背圣旨要犯斩罪。老太太没得办法,东库房西库房银子搬出来,除了自家开销吃用留下来,老太太凑也凑不到能多,没得办法,拿三爿典当七爿钱庄总卖啦得。方家就挨赔穷了格,只凑到三十万。对得力家将说:“安童,你到京都皇城去同老爷讲,家里总拼空了格,只有三十万,叫他另想办法。”安童来到京都皇城,同大人一讲。老大人就想了,还推板二十万哩,真也事有凑巧,杨景春救灾打转走到表兄衙门,同他一讲,“我问你借,借格二十万,等到我有好转以后我再还把你。”杨景春就说了:“表弟,像你干好的良心,全国找不到第二个,我佩服格,还谈到借哩,算我们两人倒霉,恐怕前百世我们少他五十万两银子,我们两人倒霉。”这遭两人凑格,凑到五十万银子,来到刑部大堂交过以后,走刑部天牢里把他赎出来。万岁将他削职为民赶出午朝,方大人好哩,把他接到自己朝房,待他不丑,为他办酒,吃吃酒呗,仇天相觉得不好意思,“方年兄,
不是你的心良好,到哪有条命残生?
我对你无恩可报,我同宋氏夫人又不曾养到儿子,就养一个女儿叫仇彩珍,交你家长子方进是两条黄牛合张犁,今年总是十八岁,我连贪污银子包括万贯家财,将来总是外人的,我要找女婿呗,还找旁人家人,我拿女儿许配你家大公子,不知年兄意何如?”“啊呀,格再好不过,像能样我们是朋友,又是同朝好友,你再把女儿把我家呗,我们就是亲家,这就亲上加亲青了发绿,人也好煞得格。这样,你帮女儿做月老,先谈谈彩礼银子要多少?我就是没得呗,哪怕借了让你带家去。”“不啦,你又说嬲话了哇,你帮我赔也赔拉五十万哩,我还再要你礼金银子,一分总不要。”“格真正不要,我将传家之宝珍珠宝塔,我写封书信家去,告诉夫人吩咐得力家将它带到皇城,你拿珍珠宝塔拿家去作为定亲之物。”“好格,你有珍珠宝塔把我家,我家也有传家之宝双龙宝镜,我现在也写封书信家去,叫夫人打发得力家将它带到皇城,你拿这个双龙宝镜拿家去,把你家长子方进,叫他好好保管。你家长子方进走河南前甫县太平村,到我湖北襄阳相亲。
如果看见小婿不认识,这个双龙宝镜作为凭。”
我呗长经短讲,闲言少说,这就双方换宝。
换宝一双为凭据,结做亲翁两个人。
这亲翁公天天吃酒谈心,格外开心,仇天相来方大人朝房,一笔象了半个月。“我不能一直蹲这块,我要家去哩。”老大人相送,送到京都外罗城。
不谈仇天相回家转,再谈吕宋国里不太平。
再谈吕宋国狼主勒索桃雄兵百万,战将千员,没有生到太子,也没生到王女,就拿元帅祁凤禄的小姐作为王女。小姐就叫祁赛花,乃骊山老母的小门生。祁赛花擅用打将神珠,这个神珠多厉害啊?能够发出来碰到人身上滴点皮,翻翻眼睛只好下泥;打了发肿,冤家进桶;打了发紫,鞭鞭脚只好死。吕宋国雄兵百万,战将千员,要想反中原。那天狼主端坐银銮殿:“各位爱卿,中国一员高官跟我暗有书信来往,是京都外罗城西宫国丈叫罗林,我准备八月中秋从东山关起兵,罗林帮做内应。”
中原江山来打下,万里江山对份分。
我这有书信一封,望能替主担忧,送到中原。国王有弟兄两个,一个叫忽尔迷,二个叫忽尔其,送把狼主一看,欢乐一半。
忽家弟兄听封赠,钦差使臣你当身。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两个番使来到中原外罗城,走进罗家门,拿书信放下来,罗林拿起来一看,“啊呀,不容易呀!中原耳目丞方宰相才高八斗,威震中原,帮料理朝政,要说谋占中原江山千难万难。要么只有把他害啦得,要害他也不容易,他做官委该清正。”两个番使眼睛一鞭,真是翻腔,“国丈大人,
我来帮你设一计,除拉冤家对头星。
如此如此,设计设计,跟手拿害人本章写好。到了早朝,罗林来到金殿。万岁皇开金口,帝露银牙:“有本早奏,无本卷帘退朝。”老奸党执笏当胸,奏上一本:“万岁呀,
江山不该稳,朝纲出得大奸臣。”
“我面南背北不知何人是奸?何人是忠?奸党是哪个?”“万岁,不是旁人,就是方卿。”万岁一听,不大相信,“他是我耳目大臣,哪好说他是奸党?”“万岁,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莫知心。
不怕白虎当头坐,君子旁边有小人。
我在外罗城巡看皇城,望见外国番使鬼鬼祟祟,我拿他捉家来,经过三拷六问,到他身上搜出书信一封,方卿早已私通吕宋国,要在八月中秋走东山关起兵,方卿做内应,万岁真正不相信,拿两个番使对分明。”
万岁一听,果然相信,拿两个番使带到金殿。这两个番使坏哩,指名害方卿。
一口咬了紧迫迫,这件冤枉海能深。
万岁龙心大怒,拿方卿传上金殿,“方卿,我对你不薄,赐你黄金千两,绫罗百匹,我有爱臣之意,为底高没有保主之心?你要想谋占我的江山?”方相闻言哭泪叫声:"万岁呀,
总说没得冤枉事,这件冤枉海能深。”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赖。来,顿响三炮将方卿官职削掉,
拿他送出午朝门,午时过刀不容情。”
尚书杨景春就是他的表兄,跟手着躁,来到金殿,跪在万岁面前求情,“万岁,我家表弟再清正点现在也清正不起来。因有罗林奏本,番使作证,浑身长嘴难辩白,跳在黄河洗不清。可看我微臣薄面,看我表弟前日的功劳,将功折罪,不要抄他的家,替他留格个把后代,让我家表弟留他一个整尸。”“好,看你的情面,看他前日的功劳,将功折罪,也不抄他的家,限他午时三刻,在他朝房速速自尽。”
万岁说了这一声,龙袖一拂入宫门。
方大人挨赦到朝房去,四转校尉官看好了格,三盆菜两壶酒对那一放。老大人晓得呱,这个酒不好吃,一定是砒霜药毒,一吃就没得命。
老大人想想多难过,腮边止不住泪纷纷。
都说做官千日好,不如农夫半年闲。
俗话说:臣子伴君王,赛如羊伴虎狼。
臣伴君王终有难,羊落虎口必身亡。
老大人想到伤心处,想到夫人儿子女儿,眼泪答答滴,
夫人你带子女慢慢过,我不能陪伴你身旁。
儿子女儿呀,我们今生今世也会不到,只好梦里三更会鬼魂。
哭呀哭,气对心上郁,狠狠心肠,拿酒壶掮起来对嘴里一倒,一饮而尽,药酒发作了不得,七孔流红送残生。
老大人一命身亡故,哭坏忠臣多少人。
尚书杨景春跪到金殿,“万岁,我表弟饮毒而亡,我把我表弟收尸入殓可好?”“好,你帮他收尸收殓。”杨景春就买沙枋棺木一口,把方卿收尸入殓雇一只小船,运往河南。
不谈棺木在路走,再谈河南一段情。
再谈陈翠娥老太太,那天困到半夜,做了个恶梦,梦见焦黄犬到她胸前叨起来一口,咬她一块胸肉,老太太吓得就溜,一溜溜到荷花池身边,望见一对鸳鸯在那戏水,空中来了个老鹰下去一口,拿雄的倒抓走吃啦得呱,雌的在那抖。老太太一惊,倒醒过来呱。
太太惊醒南柯梦,点点滴滴记在心。
老太太一醒,一身冷汗湿衣襟,翻来覆去困不着,一直到天明已亮,同长子方进讲。方进就说呱:“母亲呀,这是不祥之兆,心口挨咬拉一块肉,等于你母亲少拉一个心腹人,雌雄鸳鸯一对,雄格挨咬啦得格,雌的在那抖,以往你常说格,同我家父亲过去不是柴米夫妻是患难夫妻。
亲娘呀,就怕父亲要被害,凶多吉少命难存。”
方同是个躁性子,“母亲,不要听哥哥说昏话,他读格直脚书怎会详梦呢?只有我的师父他们说格,春梦反也,要请详梦官来详才知真假,而且你不要发躁,我去请详梦官。”才走到府门口头,就望见有一口棺材对堂抬,还喊号子,“啊呀,格死尸棺材怎上我家堂来格。”走到近地方一望,不是张三非别个,正是表叔到来临。方同双膝跪下,“表叔叔,这棺木里装的哪个?怎上我家堂来格?”“表侄呀,
不是张三非别个,就是你家父亲转家门。”
公子闻听此言,犹如晴天霹雳,一个趟子溜到里边间,“母亲哎,不好了格,父亲挨人害杀得呱,棺木总抬进来格。”
陈氏太太来听见,躁得死去又还魂。
老太拿起来一急,对后一脱,一口气总没得,方同半个魂灵总吓啦得,“哥哥不好了格,母亲躁脱过去了。”赶紧背住头发,走心口头慢慢抹,带捶带拍。
人不伤心心不死,捶捶拍拍转还阳。
老太太一醒,棺木已经停放到高厅,这怎得过啊,捧住个棺材就哭,“大人呀,你从前家来呗,
我喊你一声你应一声,今朝你怎不作声。
大人呀,不隔千山并万水,只隔无情板一层。
就是千山万水呗也能见到面,这无情板一块不相逢。
你倒丢心放落上了黄泉路,孤儿寡母靠何人?”
全家哭得肝肠断,安童梅香来解劝解劝,“人死不得复生,花谢可以逢春,赶紧料理后事。”
三尺麻布当门挂,相府改成孝堂门。
开丧吊孝,抬到坟堂,入土为安,栽桑植柏,做过追荐,丧事结束。杨景春进京不谈,单谈陈翠娥、蒋翠萍、毕秀英三位老太太拿两个儿子唤到高厅,“儿呀,你们今后要听话哩,你家父亲挨奸党害死,长子要用功苦读,次子要加紧学武。孩儿呀,你们等到朝纲开考呗,
求得高官并禄位,好做伸冤报仇人。”
“母亲,我乃晓得。”方飞龙跟方同兄妹两个拚得吃苦,日夜习武,方进那种读书用心哩。
有公子,在书房,勤辛苦读,
读《春秋》,并《礼记》,昼夜操心。
低读就赛鹦哥叫,高读像赛凤凰声。
书声琅琅了不得,惊动玉主得知闻。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心血来潮,坐立不安,听到书声入耳,何人读书这样用功?拨开云头拿起来一看,明白一半,“啊,你乃文曲星下界,这样用心苦读,顶多不要过三年整,他稳是头名状元身,说久磨久难成君子,不磨不难不成人,要让他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玉皇大帝站起身,玉磬三响召真神,拿火德星传得来,“火德星君,我派你下凡,到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方子文家放天火三次,但随你多烧,邻舍家草总不能焦,随你火烧多旺,邻舍家房屋总不能黄。”火德星听到忙答上去:“我桩样不会,放火老内。”
火德星君奉玉旨,火势腾腾下凡尘。
火德星君来到凡间一想:光有天火没得凡火,烧起来不妥,要出主意,只要寻土地。拿土地菩萨找来了,土地菩萨就说:“请到我,保证搞得妥。”摇身一抖,变作一只飞蛾不丑,一阵仙风,对方进小书房一攻。公子在那读夜书,翅膀一拍,对他书本上一伏,拿个字遮住得格。方进就想了:说虫子虽小,你五脏俱全,也是条命,我不伤害,拎起来顺手对台子下一扔。只听呼噜又飞上来格,又拿个字遮住得格,“啊喂,我不寻你,你倒来寻我,真正你要寻我,我来让你投火。”这个冒老九,你抓住它两个翅膀烧啦得不关事,他抓住它四个足,拿个翅膀对火上头霍。拿起来一霍,翅膀一拍,不得了,火星上屋。上来只有多大?芝麻能大,转过来变成绿豆能大,团圆能大,汤碗能大,海碗能大,老大碗能大,筛子能大,盘篮能大。轰,不得了了格。
轰隆轰隆了不得,火势腾腾怕坏人。
公子放声吵:“不得了了呱,
小书房失得火,快做逃灾躲难人。”
安童梅香救火,也有好人和坏人。坏安童蹲下掺祸,“来呀,再蹲方家没得意思,他家死人、失火,犯天火烧,这遭有得霉,要望他家穷了落难,出去要饭。我们好趁火打劫,他家还有点金子银子,
我们多拿金来少拿银,改名换姓做生意。”
安童梅香抢劫一空。公子哭了,邻舍隔壁人就劝,“少爷,别难过,说真金不怕火来烧,你家金子银子呗倒出来,也好起房子格呢?”打开金柜一望,金银没得项,“不得了了呱,
不知前世里作得多少孽,金子在火中化灰尘。”
还有顶伤心的事体哩,可怜呀, 蒋氏太太不曾逃得出,就在火中送残生,就是生二公子方同格母亲。方同看他的母亲烧了像枯焦木头,捧住格母亲就哭,“亲娘,
烧拉我万贯家财不难过,烧杀母亲顶伤心。”
再还有要起房子,又没得钱,只好卖田,田地卖尽,南山买木,北窑搬砖,拿六匠请家来兴工动土。
兴工动土三个月,房屋又造了簇簇新。
到那天子上宅了,陈翠娥老太太就说:“儿呀,我家房子起了是不丑,不过安童梅香没一个,木瓦的工钱总没钱把。
成为描金箱子白铜锁,外面好看面里空。”
老太太说得轻,火德星君听分明,他逋在屋脊上听好了格,“啊咿喂,你也嫌丑,嫌丑也没得把你。老诚句话,你不谢我,我逋你家不走,我来出劲放火。”困到半夜,倒头翻腔,磉颗里冒白烟,一阵鬼头风,吹了满间三屋。
轰隆轰隆了不得,二次天火不容情。
可怜呀,毕氏太太不曾逃得出,又来火中送残生,就是生飞龙小姐的。不得过哇,望望母亲烧了像枯焦木头,我格苍天呀:
“我家连遭天火呗两月落,两位母亲送残生。”
木瓦匠去要工钱,跑到那里,倒哪里要到?他家倒霉唷,房子才起好了,工钱也不曾把哩,倒又煨啦得格。也有些好良心瓦匠说:“各位师傅,人要凭良心,那时方宰相在世时,他做好事,我们哪家不得他好处?家里没得吃,说要粮,只要弄麻袋去掮,到现在不曾还过他。各位师傅呀,
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吃水忘记挖井人。
我们做做好事,他们还有母子四个没得蹲身之处,我们带饭去吃,替他们搭起蹲身之处,让他安身可住。”
“对格,我们大家帮忙,譬如烧香。”这遭帮他拿一些枯焦木头帮他砧砧斫斫,河边上斫点芦头拿四周夹夹,用点茅草盖盖,瓦檐草脊,前后笆壁。隔壁王奶奶家坏篾箩,用它泥起个泥当灶烧。母子四个登杠度日。他们母子四人真是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春天头杨青条子显青格搬家来烧,哪烧得着?烧了锅膛里吱吱响,水滴滴,外面人听了像唱洋戏。烧了满间三屋总是烟,老太太眼睛总不好鞭。陈翠娥就说:“方进呀,你烧火怎烧起这大的烟来格呀?”“母亲,引火草不多,柴枝湿的烧不着。”方同就说:“哥哥,你一天到夜只会死了出劲读书,烧火总不会?烧火没办法,用吹火筒一吹就着格。”“兄弟你来呢,我恐怕不会烧。”他是学武的性子,又躁,吹火筒一到,肚子一胀,出劲吹,“呼”,一吹不得了了格,运气不通,火星吹出来对草里一攻,稻草碰到火得了了。
轰隆轰隆了不得,三次天火不容情。
好了母子四个溜了哨,不曾挨烧得死,浑身烫了总是霍泡。这遭在野场上滚呀哭,老太太不得过对他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抱头痛哭,“我格心肝呀,
过咱我家是金地银地,现在竟遭三次火烧陆地,
卷头棚总搭来不及,命就苦到这功程。
火烧陆地不敢蹲,到三间显堂去安身。”
母子到显堂落难,没得吃,邻舍隔壁做好事,送米送粮,也有送钱。要尽方同吃,你晓他一顿要吃多少?要吃一斗米,十斤肉,那种景子吃起来得了?邻舍隔壁做好事,十天送了一石米。现在的市斤是二百斤左右,邻舍隔壁就想了:我们家也有大人小人,把他家吃呗,我家吃底高了?送呀送,倒没得哪个送了格。到那天子早上,老太太就说:“方进,日高三丈,不要困床上不动,好起来烧早饭。”“母亲,烧底高哩?”“下午我去勺米格,望望瓢撞升罗,有米不多。
亲娘呀,我家粮呗没半升,锅盖盖了紧腾腾。
赶了朝顿没夜顿,只怕难有命残生。
母亲,竟挨古话说绝得呱,
有钱骑了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落深山有远亲。
我亲记得呱,过咱辰光呗亲眷来往热熟得很,现在我家穷了不上门。
亲娘,显堂门戤根讨饭棒,亲眷看见当作路边人。”
“儿呀,你这话错格,真正知己格可以借到的。旁的不谈,湖北襄阳你家岳父仇天相,干咱我家怎得穷格,你家岳父贪污救灾银子,你家父亲帮他赔就赔拉五十万,所以我家挨赔穷了。当时仇天相与我家定亲时,有双龙宝镜为凭的,遭天火三次,桩色总挨烧啦得,我头上的金钗我戴在头上不曾烧,双龙宝镜我挎在怀里格,也不曾烧得掉。我看这样吧,我拿金钗探下来,你到典当里去当,当到银子,留一点给家开销吃用,还有银子给你做盘缠,你拿双龙宝镜也带在身边,到湖北襄阳问你家岳父仇天相,不要说问他要,就说问他借。
借它千两雪花银,回转显堂过光阴。”
“母亲,我不去,千里迢迢路程远,去借到还好,如他回声没得,不霉煞个人,俗气煞得。”方同是个躁性子,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哥哥,我倒不说你,愣忖小姐把了你,要是把了我,我跑了比鬼也哨点。”“我去怎样说法子呢?”“‘丈人伯伯,我家就害了替你赔银子,赔霉了格,父亲挨害杀得,家遭天火三次,现在显堂里没得吃,问你借粮借钱。’如果客客气气把点你拉倒,回声没得,捣拳像五升斗,就跟他揪,打他一顿,他就把你格。”啊哎,老太太就说了:“不要说嬲话,多少女婿打丈人伯伯?你家兄弟去要吵事格,还你去,你如果不去叫不遵母命,忤逆不孝。”方进是孝子,“母亲,你说我忤逆不孝,我不肯承认,好好丑丑我去。”这遭拿金钗当到五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呗留家开销吃饭,三十两银子打一包裹,双龙宝镜对怀里一挎,准备走了,方同一把背住他,“哥哥,我对你说话,你不要蹲丈人伯伯家有好处,你不死家来,你可晓得我肚里饿了比死总难过。”“兄弟,你放心,千里迢迢,路程遥远,我不分日夜行走,借到借不到,我顶多半个月就到那里格,我不宿杠,我跟手就家来格。
我来去只要一个月,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这样你速去速回。”哪晓公子走出显堂门,白颈项乌鸦呱三声,公子抢三打转。老太太陈翠娥就说:“儿呀,你跑跑又家来做底高?”“母亲,我才跑到路头子边,老鸦对我喊三声,俗话说呱,
乌鸦能知人间祸,弄不好岳父会坏良心。”
方同说:“哥哥你读点直脚书倒懂鸟语了,我家师父教我学武,出去寻山打猎,我家师父对些鸟语总懂格,青桩、白漂、老鸦、喜鹊、斑鸠、白头公公、麻雀子说话,我家师父他总懂格,而且教我,我而且懂格。”“不拉,你晓得老鸦来杠说底高呀?”“我怎不晓得,我走门口望好了格,你不是跑到路头子高头,格老鸦说,对旁边一站,头一颚,翅膀一拍,对东喊,‘好啦,好啦,你底高花头不去哇,得了好处啦,好啦,去呀’。你说你第一次上丈人伯伯家去,肯定有好酒吃格。”“兄弟,你可哄我?”“哄你底高?”“你去没得好酒吃,回来找我。”
公子闻听见这一声,兴滴溜溜就动身。
方进做人家哩,因为身边就三十两银子,拚不得瞎吃瞎用,走路上跑了肚子饿,不买饭吃,买点烧饼点点饥,嘴里作干,不买茶吃,到河边捧点水吃吃。住,住哪里?走到村庄住人家草积头边,用稻草遮遮肚子困拉一忽,走到荒山野地,南不靠村,北不靠店,就住枯庙里间。
路上走了数天整,土观寺到面前呈。
何谓土观寺?靖江俗称土地庙。日落西山,飞鸟入巢,玉兔东升,船舶靠岸,外面撒暗光了,公子一想:不跑,就蹲土地庙借宿,银子包裹对土地菩萨龛子里一摆,人就拜垫上一困,一忽困到大天八亮,起身就跑,银子包裹对杠一撂,总不曾要。跑出不足二里路,两个叫化子到土地庙里去煨早饭格,拿土地菩萨龛子一拎,份量不轻,“啊咿喂,局气不丑,干多银子好吃酒了。”两个叫化子等不及穷,上街去买酒吃去了。方进跑到小中准备买烧饼吃格,“啊呀,银子包裹丢在土地庙。”双脚跳,像跑报,走到土地庙一望,银子包裹没项。公子跺脚哭,“不得了了呱,
我破屋遭到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
苍天呀,人说福来成单祸来成双,
霜来又打浮根草,霉来总奔失时人。”
到怀里一拍,阿弥陀佛,还算好,双龙宝镜不曾摆包裹里,好了挎在怀里。我就落难要饭要到湖北襄阳,我有双龙宝镜,我家岳父他不得不认。这公子落难,只好要饭,抬起头来又怕丑,低下头来又怕羞,遇到善心人家,借双碗筷把他,到鸡障上拔根竹子伴伴手,
左手里,拿根棒,谨防恶犬,右手里,豁爿碗,乞丐营生。
年轻乞丐罪过哩,走到人家门口,奶奶老爹呀,
次粥次饭少饫狗,把点我离乡落难人。”
有点良心格呗,也把点他吃吃,也有开了口,挨人家吼,弄不到一口。局气好时,要到不少,吃到一饱,局气不好,要不到就挨饿。
一路要饭动身走,赶到襄阳一座城。
一直到了湖北襄阳,湖北襄阳是个弹丸之地,三里听到人说话,二里听到买卖声。格呗,第一次来又不认得,沿路打听,老者叫伯伯,少者叫叔叔。
路上行人来指点,岳父家到了面前呈。
一到到仇天相家一望,各种摆设好哩!里三层来外三层,四面摆了密层层。指头敲门,门上有人。守门安童问哪个?“安童哥哥,我住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长子,我叫方进,我这有双龙宝镜,请你帮呈上,请你帮报,报与我岳父大人知道。”“啊,且蹲门外撑一撑,报与大人得知闻。”安童飞蹦纵跳,对高厅上报,“大人哎,姑爷来了格,有双龙宝镜呈上。”老大人接过来一看,“啊,真格我家女婿来了格。我家女婿来么是骑马来格,还是坐轿子来格?”“大人,马是马,马没得脚。”“你格奴才没脚怎好跑?可是坐轿子来格?”“轿子没杠子。”“不要胡说八道,没得杠子怎好抬?”“可是坐车子来格?”“车子没揽手。”“没得揽手怎好推了?”“我晓得格,可能千里迢迢路程遥远,大概是坐船来格。”“唉,对格对格。船,是船。不,这个船不是走河里航得来的,走岸上撑得来格。”老大人一想:啊呀,撑旱船是要饭的。“身上穿着怎样?”“唔,穿了好哩,我来说把你听:帽子像个坟尖,衣裳像个风筝,鞋子像长江里破船,袜子呗像东海龙潭。”
“奴才奴才,你总说的哑谜子,哪懂呀。”“不懂,我解释把你听:帽子格像坟尖,帽子没得顶,戴头上像鬼景;衣裳像风筝,九串铃鹞子洞穿洞落;鞋子像长江里破船,帮总没得,就个底板;袜子像东海龙潭,东海没得底呢。老爷不信,我说把你听。
头上戴个开花帽,脚上鞋子没后跟。
裤子上头补补丁,长褂子像格九串铃。
我看他头发可像乱柴窠,脸上长了黑摩诃。
看他不像书公子,他与讨饭花子差不多。”
仇天相闻听这一声,可要气死又还魂。
“唉,过咱辰光同方家攀亲,万贯家财多豪富,现在穷到格功程,要说能咱不认他,安童梅香外界对我评论,要说我嫌贫爱富。要说我认他,我家格宗发财,该一个宝贝女儿,把这个穷鬼去受罪。”左思右想,我只得如此如此设计设计,胆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推掉乌云见青天,打发你冤家离眼前。吩咐安童大开朝阳两扇门,亲自出去迎接。方进一看,啊伊喂,岳父多好,他敬我一尺,我要敬他一丈,敬我一丈,拿岳父顶头上。
走上前去双膝跪,拜见岳父老大人。
仇天相皮笑肉不笑,“啊呀,贤婿不须客气,快快起来。安童梅香,我家女婿一路风尘仆仆,倒杯香茶让他坐下来解解渴。”坐下来吃茶,仇天相就说:“贤婿,这趟来可有底高贵干?”“岳父大人,我来同你来相讲,你要搭救我了。我父亲挨奸党害死,家遭回禄三次,蒋氏、毕氏两个母亲总挨烧杀得,还有兄弟妹妹对我,现在母子四个住在显堂落难,日无呼鸡之米,夜无鼠耗之粮,我奉母命来这里投亲,同岳父相讲借钱借粮,回转显堂苦度光阴。岳父大人呀,等我念书将来有好处,加倍奉还送上门。”仇天相哈哈大笑,“贤婿,不要难过,人非草木,过咱你家父亲对我不错呀,我总记在心上格,帮我赔就赔拉五十万,你家现在落到这种难,也愁饿杀得格,今日不要走,蹲我小书房里弄点点心吃吃,宿它一宿,双龙宝镜我先收起来,到明朝早起把你。我起码把它一千两银子把你,你再带点粮,叫只船,让你家去,你到显堂同你母亲讲,就说我说格,可在乎你家穿点吃点住点这事,总上我家来,两家并作一家过,更改没得半毫分。”
公子闻听这一声,我岳父是个善心人。
这就在小书房落脚,仇天相吩咐梅香叫红英,“红英,我家女婿难得来,弄格几盆好菜,弄格几壶好酒。”好菜好酒,配搭不丑,好酒好菜,好好款待。红英奉了主公令,到小书房送点心,弄菜弄几盆好菜,几壶好酒,一到到小书房,“姑爷,这是老大人叫办好吃格,我在门外面等你,等你吃了饭,我来收碗盆。”方进欢喜哩,竟挨我兄弟说应了格,出门遇到老鸦吼,丈人伯伯办好酒,啊喂,总是好菜吃格,要得哨,菜拈起来对嘴里撂,酒呗对嘴里倒。
不谈公子来饮酒,再谈仇天相坏良心。
你晓仇天相多坏,拿一把刀磨得锋毛丝快,面用黑纱遮,手拿钢刀,轻手轻脚走到红英梅香后头,红英梅香又不晓得身边有人,这老贼跑上去一刀,红英头对下一抛,喊总不得喊。老贼心黑格,背住梅香的头对楼窗外边间一甩,正好对方进脚底下一滚,血拿起来一溅,溅了他身上五花四散。方进抬头一望,心吓得一荡,望见梅香嘴一张,舌头一拖,命总吓啦得,不好了格,哪个杀得人了。
拿起一闹不非轻,仇天相老贼到来临。
仇天相老贼一本正经,带了四个安童,拿了一根绳子,一到小书房,执手一指,“你这穷鬼得了!你这叫饥饿出盗贼,饱暖起淫心,我弄点把你吃吃,你恐怕眼热我家梅香红英她长了体面,你大概想调戏她格,我家红英梅香不肯,
你将红英梅香身丧命,做了违条犯法人。”
公子一听,吓拉大半条命,“不得了啦,我中了计了哇,早晓得我总不来。”磕头跪下来求,“岳父大人呀,我读诗书能知理,我不曾做违条犯法人。”“你也不要赖,我总归也不来审你,总归有人要审你格,不怕你不承认。来人,用绳子捆起来。”老贼开口,四个安童动手,弄他手对手一扎,脚对脚一捆。
横一绕来竖一绕,捆作一个稻种包。
弄杠子对当中一掺,横过来抬像卖老母猪差不多,到衙门里报案。襄阳知府叫底高?姓李,叫不清。你说这个李不清可是好东西?仇天相这个老贼送他一千两银子,“大人,这点点小意思送把你,买酒吃不醉,买茶不解渴,只好买点短烟敲敲,长烟烧烧。”“底高意思?底高意思?”“我家穷鬼女婿上我家来投亲格,我弄点好的把他吃吃,他起邪心,撩戏我家梅香叫红英,我家梅香不肯,他一刀拿我家梅香杀啦得。我这个人好哩,不窝藏罪犯,我主动将我家穷鬼女婿捉起来,带到衙门口,他现在不承认,你只要将他逼打成招,把他判作死刑。
只要冤家身丧命,我重重送你雪花银。”
李不清一听,浑身来劲,“我桩样不会,做瘟脏官老内。”这笔交易做到家,银子好弄到一板车。说清正官坐堂,总衣冠端正,这瘟脏官坐堂,帽子一歪戴,走到公堂言咳嗽嗽,呃嘿呃嘿,嘿嘿嘿嘿,“本府坐堂,衙役帮忙,天相大人,将犯人带上。”
方进来到公堂上,青天老爷叫几声。
“本府问你,你为什么要撩戏红英?若招供,免除刑法,若不招供,重刑处治。”叫声大人呀,“你没有调查察访,说我将红英梅香身丧命,我凌迟碎剐也嫌轻。”“啊喂,年纪虽轻,咬口倒紧,不打就承认啦!来人,上脑箍,上夹棍。”
三抽三夹了不得,活跳鲜鱼送残生。
人不伤心心不死,冷水激面转还魂。
还魂不轻饶,拿他对木板上一揿,用两支枣核钉,对他两手掌心上一钉,还有一支枣核钉抓在手里,你再不承认杀红英,这一支枣核钉钉下去性命总没得。方进一想:不得了了呱,这逼打成招,今朝招也是死,我不招也挨打杀得,省受皮肉之苦,罢也罢了,招啦得拉倒。他又不曾杀,这就说:
“是我是我总是我,我是违条犯法人。”
说一句来记一句,口供录得紧腾腾。
方进他自己承认格,他将红英身丧命,这录得口供,要罚他画字。拿到个笔,浑身抖了像筛糠,“不得了了呱,过咱在小书房做文章呗,我提笔没得四两重,今朝提笔重千斤。
笔头尖尖一簇毛,我今朝画出字来命难逃。”
格没得办法,硬住头皮拿字画下,关到监牢遭磨难,可比黄连苦三分。
方进入牢门,啼哭泪纷纷。
披枷并戴锁,监牢里做罪人。
一到到监牢,牢头伯伯就说了:“犯人你可懂监牢里规矩?”“啊呀,牢头伯伯,监牢里底高规矩?”“话不说不明,鼓不敲不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判官要啃小鬼,格有铺监银子,把了铺监银,不枷不锁,来监牢里照常行走,不把铺监银,枷锁夹夹紧。”“牢头伯伯呀,我想来襄阳有好处,谁知监牢里花作罪人,牢头伯伯饶饶我,没得铺监雪花银。”“没得银对你不客气,枷锁夹夹紧。”作孽格,说黑漆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可怜啊,困呗困了狭床上,杵嘴棒顶了紧腾腾。日里还好过,夜间实难熬。
到一更来叹一更,更更啼哭泪纷纷。
一更里,方进在监牢,越思越想越懊恼,
投河没得水,割颈又无刀。
二更里,在牢门,死又不得死,生又不得生,
要说服毒无钱买,上吊又寻不到绳。
三更里,半夜心,蚊子咬,虱子叮,扁螂又要啃背心。
屋望里老鼠猫能大,跳上跳下掏眼睛。
四更里,睡朦胧,坐在监牢打磕,
望见父亲来托梦,醒来还是一场空。
五更天,要天明,牢头伯伯容容情。
高抬贵手饶饶命,我确实没得铺监雪花银。
天明亮,放白毫,城门口头闹嘈嘈,
我的佛来我的天,何年才得出监牢。
方进关在监牢内,五更六叹苦伤心。
不谈方进多受苦,再谈李不清报文向上,回文打转,欠债还钱,杀人判死刑,上司回文来打转,一百天杀罪不容情。李不清再写书信告诉仇天相,仇天相欢喜哩,我家穷鬼女婿判了死刑,一百天就要挨杀,这样好的事体还不曾告诉我夫人哩,拿宋太太喊得来,“夫人呀,我有好事体告诉你。”“底高事体?”“我家女婿来了格呢。”“可是方进?”“是的。”“格人呢?”“来监牢里。”“啊呀!我家女婿犯底高罪关在监牢里?”“夫人哎。我来说把你听,你晓现在方家穷到底高功程?人家说一个穷,他家几十个穷,他叫精穷烂穷,穷斯滥矣,穷人当中顶穷,是个穷祖宗。我家这种发财,该一个女儿,把这个穷鬼女婿。我杀拉红英,买通李不清,将他逼打成招,判作死刑,一百天就要挨杀呱。
将穷女婿身丧命,女儿好另找门当户对人。”
老太太闻听此言,如高山上失足,大海里崩舟,执手一指:“你格老乌龟呀,你恩将仇报,想想当初要不是亲翁帮你赔拉五十万,你哪有性命到如今。老贼呀,人说雪中送炭呗真君子,你雪上加霜不算人。老贼格,人到难中须搭救,你哪好推人入火坑。”老太太撒野,拿起木杠抓起就打,仇天相半条命总吓啦得,双脚跳,像跑报,一溜溜到小书房,拿小书房一关,门栓一栓,你这遭总打不到我。老太太可追他打,想想跟这个老贼没搭煞头势,自己到楼上对被里一躲,眼泪答答滴,想想对不起方家。
不谈太太多悲泪,再谈老贼不算人。
仇天相在小书房就想:我家夫人不同意我这样做,总归有一个人同意,我家女儿肯定很欢喜,我拿穷鬼女婿害杀得呗,找个发财女婿,让女儿去享享福,不晓得多感谢我呢,“梅香,拿我女儿喊下来。”仇彩珍从楼上下来格,来到小书房,“父亲,有底高好话对我说。”
我们讲经不重三倒四,重三倒四就讲不好格,就拿前后经过拿起一讲。小姐闻听这一声,父亲连叫两三声:“父亲呀,你怎不想想,当初不是公公替你赔拉灾银五十万,我没得性命到如今。你这个为父亲,是狗肺狼心,方公子到襄阳前来投亲,你可配杀红英害她命。”老贼没得悔悟心,怒目圆睁,“小女你还得了,我倒说拿穷鬼害杀得,找个发财人家,让你去享享福,你也骂我狗肺狼心,真正眼热穷鬼的,安童帮到城隍庙去,望望可有叫化子要饭格,拣个十样景顶难看格,拿这现世宝女儿赊把叫化子拉倒。”
小姐闻听这一声,哭哭啼啼上楼门。
一直到绣楼,想想不得过,困到半夜,从床上起来,拿银灯火一上,对床梆上一坐,心里就想了:我家父亲脾气迂赘哩,他说到做到,要将我赊把叫化子,罢也罢了,
这阳日三间日子我也不愿过,只愿死来不愿生。
我不如悬梁高挂身丧命,倒留个清白好名声。”想想难过,拿台子搬过来弄张凳子,人呗对凳子上一站,拿腰带解下来对二架梁上一绕,打一个相思扣结,头要对里伸,生怕生,死怕死。
这相思扣外是天堂路,相思扣里间地狱门。
将要行短见,想到自己的母亲啊眼泪不得干。我的亲娘,
“你往往养女儿十八岁,我肇做不到养老送终人。
我格亲娘,今朝对你来拜三拜,我是个不忠不孝人。”
想到格母亲,又想到河南婆婆,眼泪对下滴,我格河南婆婆呀,
“你还当你家儿子投亲有好处,不知他在监牢里花做罪人。
河南婆婆呀,我家父亲良心黑,是个嫌贫爱富人。
婆婆哎,今朝孩儿媳妇拜三拜,我也做不到端汤奉茶人。
想到个婆婆,又想到个方公子啊,眼泪就不得干,“公子,
我来绣楼把吊上,你在牢中可知闻。
公子,我们今生今世不能成婚配,只好来生转世再相逢。”
头对相思扣里一伸,脚拿起来一踢,凳对旁边一滚,一口怨气对上喷。仇彩珍小姐在那寻短见,到底格有救命人?
一盏孤灯渐渐熄,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掐指一算,晓得一半,“啊呀,不得了,仇彩珍小姐在寻短见,她跟方进有宿世姻缘,方进文曲星下界,小姐玉女星临凡,
如果小姐身丧命,将来方进哪有正夫人。
仇彩珍本有弑父之份,我不搭救,何人搭救?”观音老母跟手着躁,带了善才龙女速不耽搁。
芦花点头三千里,来到湖北襄阳一座城。
一阵仙风, 对仇府一攻,仙风一散,对小姐绣楼上一站,杨枝净水一洒,口中叫喊:“小姐醒来,小姐醒来,仇府里不能蹲,到我洛迦高山办修行,等你仙法学到手,可会到你丈夫小官人。”
观音老母道功深,搭救仇彩珍转还魂。
雾里走来云里奔,带她高山办修行。
这仇彩珍就在洛迦高山跟观音老母学法。
不提小姐在学法,再谈仇府不太平。梅香早上到楼上送洗脸水格,上去敲敲门,“开门啊。”不做声,“开门啊,我是梅香来送洗脸水格。”不做声,不做声,“啊呀,往常小姐一喊就起来格。”梅香着躁,拿门一推,推开一望,绳来杠直荡,小姐没得,梅香半条命总吓啦得,连忙就喊:“姑娘来哪里?不要吓人。”
高喊小姐不答应,低喊姑娘哪做声。
飞奔纵跳,告诉宋氏太太知道。老太太闻听此言,怒从心起,一把背住仇天相,“你得了哇,女婿挨你害了监牢里,一百天要挨杀;我格宝贝女儿,总把你逼杀得,上吊呱,绳子直荡,尸首没项,我对你肯歇,今朝问你要人,
还到我女儿女婿人两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儿千金女,我老身与你把命拼。”
起来一个耳光子,回过来一个嘴巴子,老贼嘴总挨打坏了格。“打坏了格。”“打坏了我替你补呀!”安童梅香拉硬劝,你晓仇天相挨打到底高功程?帽子撕了剩只角,胡子揪了剩几根,可比鬼也丑三分。不是今朝跟他打架就拉倒,天天跟他打架,天天问他要人,仇天相挨打了不像个人。
不谈仇天相做打架,再谈河南一段情。
再谈二公子方同蹲家等,要等哥哥借到粮借到钱家来,买米下锅才有饭吃,等了三十二天,眼睛总望穿了,来个路头子上望不到哥哥回来,有兴而来,扫兴而归,气塌塌到家,脸呗一沉。陈氏母亲就说:“二公子,你今朝怎不欢喜?”“母亲,搭筏子要同山东人硬性搭筏子,跟读书人不好搭筏子,读书人顶阴促顶坏。”“嗯嗯,你怎说这话格?”“像照我家哥哥我也说得,你到岳父家有了好处就不死家来,我肚里饿了比死总难过,他当我面承认格,借到借不到总归不宿杠,顶多一个月就到家。他可曾死家来呀?至今三十来天了,他在丈人家吃得好,你亲娘饿了可伤心,论我性子现在就去找他,拿黑心哥哥来捉住,问你哥哥可该应。”陈翠娥就说:“儿呀,你不要性子躁,对杠跳,你可曾想想,你家哥哥第一回上岳父家去,岳父岳母多欢喜,作兴留他宿拉几宿,过拉几天就家来格。”方同是躁性子,眼睛一暴,眉毛一翘,“母亲,你不要靠哥哥吃饭,靠他吃饭,人也霉杀得格。只有千年爷娘,没得千年弟兄,我别的不谈,就凭我的本事我的力气,我到山上去樵点柴卖到点钱,也够家来买点度命粮。妹妹,帮我到王太公家去借扁担借绳子,我到山上去樵柴,我譬如哥哥死啦得,自己来寻钱。”飞龙小姐来到王太公家,“王佬佬,我家二哥说要到山上去樵柴哩,你家格有好扁担?”“有啊,这一根栗木扁担用了三十八年,担三百斤而且不弯,拿家去细毛点。”“晓得格。”一到到家,“二哥,扁担借家来格。”方同一看眼睛发暗,“妹妹你格有点捞摸,这个小小扁担吃得起我挑哩。”“哥哥不要蹲堂说大话,王佬佬用三十八年挑三百斤也不曾弯哩。”“我倒来扳扳看。”方同他两臂有千斤哨力,两只手伸直得,抓住扁担两头轻轻一扳,“啪”,倒断啦得呱。“没用没用, 惨格惨格。”“啊呀,你格害人坑,这个栗木扁担挑三百斤也不弯哩,你也说没用,惨格。真真不好用呗,你不要扳断了,这遭怎对人家交卸呢?”“妹妹你放心,你拿这断头子扁担去还把王太公,就说我说格,过拉天把我到山高头拣硬扎点格树,拔它一棵树赔把他,让他做到些扁担,去借要拣顶顶好的扁担。”这去了格,一到他家,“王佬佬,我家二哥说扁担惨格没用,你家格有顶顶好的扁担呀?”“啊呀,格到哪里还有底高好扁担,这里方圆六十里总找不到。”飞龙头抬起对屋望里一望,格六人车轴搁在屋望里,“佬佬,那个车轴可保好做扁担格?”说:“车轴好做扁担哩。”“你借把我可好也?”“借把你好格。”“这鬼鬼细绳子吃不消,起码要手膀能粗格,做老杨树的绳子你家可有?”“做老杨树的绳子是有,不过你拿去要细毛点。”你想用做老杨树的绳子,用六人车轴扛家去的,“二哥,这么粗的扁担格差不多?”“唔,差不多,差不多。”
他这上山去樵柴,不像人家乡下奶奶蹲杠慢慢拾,他是将整棵树捧住树杆子对上拔,并且一拔一棵,一拔一棵,一拔一棵, 哪像底高拔树,像乡奶奶拔棉秆差不多。曾有多歇歇,拔了不少,搬搬堆,用绳子扎好了,估计大概一足担,绳子对六人车轴两头一绕,挑到街上去卖哩。你说这整棵的树,格种担子多大,如果走路上跑呗,不把人刮坏了惹出祸来。他格冤家有本事哩,跑了又哨,直把嗓子闹,“让开点,让开点,撞啦得不赔,你们自家倒霉。”跑路格拿起来一听,那人挑柴进城,喊挨撞啦得不赔,自家倒霉,我们识点时务,跑路格总让路,也有不识时务的,张老三卖小馄饨在城门口,后生家下来,我十三岁蹲堂卖小馄饨格,今年六十三岁,我卖了五十年小馄饨,从来不曾看见哪个挑柴进城,叫人家总让啦得,让你一个人跑,人蹲堂称王,人家让路我也不让路。“老头子,喏!你不让路,你格棺材担子挨撞翻了没得钱赔格。”张老三头硬,方同又不怕他,挑起个担子一走啊,“霍”,不得了了格,担子总揪翻啦得格,锅子磕碎了,碗呗打了千零爿,馄饨泼得一城门总是得。张老三顿脚恨,“狗才呀,我就点点黄瓜本钱,总挨你忙啦得格,倒霉,罚你赔。”“赔呀,哪叫你不让路格,缠呀缠,我用这六人车轴对你头上一敲呀,你格枣木榔头就挨敲抛下来格。张老三半条命总吓啦得格,有个人跑到里间吵嗓,“不好了格,海强盗来了。”
拿起一闹不非轻,街坊来了许多人。
老百姓不跑,二三百人围过来了,拿方同围住得:“后生家,穷要讲理,富要饶人,你力气大称王了,打了东西照价赔偿,要说打,我们这么多人总揪不过你一个人。”方同一想:不得了啦,恶狼不如众犬,双拳不敌四手,就我本事再好点,也不能无理取闹。
方同有了为难处,来了员外好心人。
陈三庆上街散心,走去一望,“二公子,你蹲堂吵底高事?”“伯父,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家里吃总没得吃,我到山上樵柴,想卖到点钱,好买点度命粮格。我这个担子大,倒拿人家撞坏了呗,惹起祸来不小。不过,事前我敲弓击弦,言语在前,撞拉东西不赔,只好自己倒霉。人家总让路,张老三不让路,担子挨撞翻啦得格,我倒哪有钱赔。他跟我缠箩口,我吓吓他格。”张老三说:“他弄六人车轴敲我的头。”“真正我要打他末,我还要用六人车轴,我只要一捣拳,就拿他头打抛下来的,所以他放声闹,说我海强盗进城,弄大家不服。”“啊,二公子不要愁,我不来则已,既然今朝来到此,我来帮说和。张老三,这个馄饨担子值到几个钱?”“总归十两银子足足格。”“这样我来帮赔,赔十五两银子把你可好。”“啊,不要不要,既然你做好事,你帮赔呗只要十两银子就好了。”“不要客气拿家去,早先挨他一吓,不要拿鬼毛病吓出来,这五两银子把你家去看鬼毛病。”张老三嘴龇了像百合,“啊咿喂,这种赚头多大唷,比做生意局气还好。”
拿了银子回家转,谢谢员外好良心。
大家都散了,方同双膝跪下,叫声伯父呀,
“不是你今朝来得巧,我一本脏账算不清。”
“二公子,小小之事不要挂齿,你倒望望看,你这付担子这么大怎好上街上去卖。如果挑这一担柴到街上去卖,要叫做生意的跑开间去点,开店的要关门,让你个人上街。我看这样,你不要到城里去卖,我帮你到城外间找王老板槽坊里要柴哩。”“好格呢。”二人一同来到城外,“王老板,拿这一担柴帮称啦得。”王老板一看,眼睛发暗。“陈员外呀,你晓得我买柴呗要拣干柴买,买家来就好烧的,这是整棵树拔得来格,这树墩头上还有烂泥块子哩。真正一百二十个不好意思,帮你称啦得。”行家拿把秤来,两个人称一头,“哎咿,老能重哩,抬总抬不动。王老板, 这个柴委该重,我们两个人抬也抬不动。”一把秤也打不起,要用两把大秤,四人抬,不曾哪抬得动。”这就四人抬一头,用两把大秤称。
老秤称称不算轻,一头就是七百五十斤。
“啊呀,两头不是一千五百斤,”王老板问:“不拉,他弄底高东西抬来格?”“你望,弄六车轴挑格,车轴总挑弯了。”王老板佩服,这个人不弱唐朝薛仁贵有千斤哨力,本来要去烂泥,也要去水份,照这种景子不去了,整数头十两银子。方同欢喜哩,“陈伯父你帮我赔拉十五两银子,我现在还把你,你不要走,蹲堂等我,我到山上去拔起来快哩,一刻工夫就挑来格,你再帮我卖啦得呗,我好家去买米下锅。”陈三庆就说:“二公子,你不要说向我借十五两银子,就是借百呀二百两,只要你开口,也不让你丢丑,我还要你还哩?我来问你句话,我往常从你显堂经过,走到杠总要丢点钱把你家,听见你家读书啊,那种书声好听,最近走杠怎看不见你家哥哥,你家哥哥上哪去了?”“伯父,不要谈这个话,哥哥心黑格,到丈人伯伯去借银子格,弄点好格吃吃,不死家来了,他还问我们底高账哩?”“呀,可是上仇天相家去格?”“原是得呢。”“二公子,你不要做梦,你好冤枉你家哥哥,你家父亲过咱不识得人,跟仇天相做朋友哩,往常上你家来散心,我对他一望,这个人是表面好看,其实阴险毒辣,特别那双眼睛。
这个老贼是个奸雄相,冤家是个黑良心。
如他良心好,还贪污救灾银子?我想格,晓得仇天相可是嫌贫爱富,可曾拿你家哥哥弄杀得。我看这样,依我, 我再把一百两银子把你,你家去跟你家母亲和你妹妹讲讲,你也赶到襄阳去,望望你家哥哥死和生。”
公子又接到百两银子,对手中一托,耀眼能白,眼泪对下落,啊呀伯父,
“世上善人多得很,哪里没有好心人。
我方同没得好处也便罢,能够将来有好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要客气, 你快点家去。”陈三庆拱手而别,公子回转显堂,同陈翠娥母亲一讲,“来城门口吵事,得到陈伯父解围,拿银子把我,叫我到湖北襄阳去望哥哥,母亲你说我可要去。”老太太就说:“儿呀,就是陈伯父不叫去望你的哥哥,我也等你家来同你讲讲,这几天夜里天天做恶梦,做梦看见你哥哥在监牢里哭。”“啊呀母亲,这也不去啊,我现在就走了。”飞龙一把背住他,“二哥你不要跑了哨,我对你说话,大哥哥说一个月家来格,你去望他要歇多少时?”“妹妹你放心,我不像哥哥是丹阳的骡子好慢格性子,我跑起来比鬼也哨点。
我来去只要半个月,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你速去速回。”他的黑虎铜锤不肯离身,对腰里一插,跟手就走。
威风凛凛赛吕布,杀气腾腾赛赵云。
顶大步子一丈二,可像北风送乌云。
在路登程,非止一日,那天走到斜庄镇,斜庄镇是万恶之地。那天一早,街坊上人山人海,做生意买卖的不少,你格冤家跑路就跑路呢,他欢喜管闲事,走到个卖肉的身边,望见个肉老板半片肉卖了碧绿,对肉台上一伏,瞌睡,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兜,背背他衣袖,“喂,肉老板,你可是没得生意,在这瞌睡。”“啊呀客官,你问我买肉?”“不,我来问你这肉总卖绿得呱,卖了多少天数了?”“客官,天数不多,卖了十八天。”“啊呀,这肉卖了十八天,再卖要卖臭啦得,你这个人可保不会做生意,人家说薄利多销,便宜点呗卖啦得,总比臭啦得好呢。”“怎不便宜,原来卖二十个钱一斤肉,现在便宜卖格,只卖十五个钱一斤肉,也没得哪来买。”“为底高便宜又没得哪来买?”我说把你听,“我们这斜庄镇有两爿大肉店,东小桥一爿是刁龙开格,西小桥一爿是刁虎开格,他的肉还要便宜哩,只卖十个钱一斤肉,你说哪眼热拣贵的买,总去问他们两人买,生意挨他们做啦得,我们一点生意总没得。”“你这个人多稚呀,人家说市场竞争,他卖十个钱斤肉,你比他少拉一个钱卖九个钱斤肉,你的生意就做得来格呢。”“客官,我们不是不会做生意,你可晓得我们卖十五个钱一斤肉蚀大老本,他卖十个钱斤肉也好赚大钱。”“啊喂,你这个人说话怎听不懂,十五个钱一斤肉倒蚀大老本,这个十个钱一斤肉还赚大钱,你不在胡说八道。”“客官,刁龙刁虎不是等闲之人,老虎山上的大王,刁龙一把驼刀,老秤称称不算轻,有八十六斤,刁虎一把驼刀,有五十来斤,他们还买猪子哩,日里上人家去望望,只要望到中意格,坐夜拿人家门撬开来,用铙钩到人家圈里去,钩住猪子的鼻子,一拖就拖出来格,对夹肘里一夹,一个夹肘夹一个,溜起来又哨,人再多也追不到,
他的猪肉是偷得来,你说可要发大财?”
“啊,是这回事,格呗人家买到点便宜肉倒欢喜格,这个养猪户朝一盆夜一盆,养到落底么么挨他偷啦得,人不躁杀得。”“怎不,我们这前村有个张奶奶,又是只身人,俗话叫寡妇,作孽哩,小猪是欠格,家来挑点草,猪子养了蛮好,准备卖到钱,过年买点油和盐,好过一个太平年格,挨刁龙刁虎拿个猪子抢啦得,张奶奶急得投河死,哪个不去拉劝唷。”
方同闻听这一声,怒从心起八九分。
“啊喂,这样坏法子,格你们不好齐齐心拿他赶走。”“哪敢,碰也不敢碰,他一人能挡千员将,单刀能退百万兵。”方同听了不服:“我倒不相信,嘿,等我去。”“来来来来来,对你说话,你拿他弄杀得,不要来害我。”“不害你,不害你。”方同去惹祸了哇,走到东小桥,买肉的多哩,排队。你晓方同多好的本事?手拿起来一揩,买肉的人对地上直栽,走到肉台前间,“肉老板,你可叫刁龙?”“是得,问我买肉?”“哎,是的,我这肉不问哪个总卖格,你要买多少?”“方同手里拿一个青铜钱,望呀,“我就该一个钱。”“不拉,一个钱能买多少点点肉。”“我钱虽少,肉要买好,要买前夹心,还要八根肋条二十五斤肉。”“哎,你说发笑话,你一个钱要买前夹心、八根肋条二十五斤肉,你不说大头昏话。你真正没得钱,我剁点泊落肉把你家去烧。”方同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不卖,不卖老子发火,我拿肉背走。”嘴说这话,拿个半片肉对肩膀上一擐,放趟子就溜。刁龙人总躁杀得,台子一拍,“嘿,你格狗才,说我做强盗呗,我还要坐夜哩,你格狗才不比强盗还狠点,捞现格呗,你老花眼睛不曾望得清,到我老虎头上拍苍蝇。”刁龙拿驼刀拿出来,走里间跳到外间。
急急走来急急奔,追赶方同善心人。
一追追到学场身边,望见人不多的地方。刁龙心黑哩,一驼刀剁过去,方同身子一偏,推板滴点,肉对地上一掼,捣拳像五升斗跟他揪,“老子好吃无钱酒,贪打抱不平。”
总说开了倒霉店,今朝生意又上门。
嘴里说话琅朗响,比下拳头定输赢。
上打雪花盖顶,下打古树盘根。左打青龙偃月,右打猛虎翻身。
方同打了多有力,刁龙打了欠三分,只有还手之力,没有招架之功,浑身放汗。方同他本事吓煞人,抬起来一连环腿,捣鬼一颤,刁龙挨踢出去论丈,对大街上一伏,方同一个轻功蹦过去,从空中下来,脚对他背上一踏,手对他颈项一捺,捺得刁龙颈项来下哔呖叭啦,像死羊子喊,“啊呀英雄哎,
高抬贵手饶饶命,下次不敢乱胡行。”
刁龙忙了喊救命,来了刁虎坏良心。
刁虎走西小桥听到消息赶到那里,望见哥哥挨他揿了地下,手呗搦住哥哥颈脖子,哥哥来下吵嚎,要说拉硬劝呗,背不起这人手下一捺,弄不好哥哥的颈脖子要挨捺断了,说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就来个缓兵之计。这刁虎服小哩,磕头跪下来求,“英雄呀,伯夷叔齐还不念旧恶,你今饶恕我哥哥残生命,我们结拜弟兄三个人。请拿名姓留把我,就是我的大恩人。我们这遭改过从新,保证没得坏心。”
方同他吃软不吃硬,他就想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冤怨相报何时了,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一个对头。“啊,既然知错就改呗,改邪归正,我饶你一条性命。”方同手拿起来一丢,刁龙翻身就对家溜。
刁虎不跑,“英雄,你拿名姓告诉我。”“啊,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我有个绰号叫破头太岁、破头老子,蹲我老子头上动土,只好吃苦。”“啊呀,原来是二少爷,久闻其名,如雷贯耳。”方同就说:“你也不要说得客气,才间说得拜弟兄格,好是好的,但是登这个大街上不好,拜弟兄最好到你哥哥肉店里间去。”“好格呢。”刁虎前头来领路,方同后间跟。
两足不知生死路,将身闯进是非门。
一来来到东小桥,刁虎来到里间,“哥哥,我拿捺你颈脖子的老朋友带得来格。”“啊呀,不要做梦,你拿他带来做底高?”“跟他拜弟兄。”“还拜弟兄哩?我这颈项挨他捺得不得动,拜弟兄哩,弄不好还死他手里哩。”刁虎说:“哥哥,做底高事体要用点心计,线放长了鱼才钓了大,满刀子操才痛哩,场面说好话,骨里丧良心,跟他拜了弟兄呗,用酒把他灌醉了,拿刀磨磨快,他像死猪差不多,这遭一刀,
拿他冤家身丧命,帮你哥哥把冤伸。”
“唔,兄弟好计。”土地菩萨死儿子,绝妙主意,两个冤家咕噜吐噜说鬼话,方同站在外面对里一看,眼睛发暗,这两个狗头贼头贼脑,不晓良心可好。刁龙刁虎要说拜弟兄呗,鬼五鬼六的事我不弄,男子汉大丈夫要名正言顺,最好要设供天地纸马,要焚起黄木大香,要当天对地,我们赌起咒来,才晓得真心还是假意。这我们真心格,再具年庚八字。
结拜弟兄人三个,更改没得半毫分。
说年庚八字呢,方同最小称兄弟,刁龙刁虎大称哥哥。刁龙刁虎赌咒了,“上有神明下有神明,我们跟方同弟弟结拜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对兄弟起坏心,割拉耳朵掏眼睛。”方同一听,嗯,对我真心格。对我起坏心,割了耳朵掏眼睛,“哥哥,你们有真心我有真意,上有神明下有神明,我跟刁龙刁虎结拜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对两个哥哥不真心,五雷击顶死在刀枪之下,亡在乱箭之中。”“啊呀,兄弟,你真心哩,来呀,酒菜总办好了,我们来吃酒。说酒是糯米浆,多吃要翻腔;酒是糯米做,好菜不吃又罪过。哪晓吃了一杯又一杯,方同一高兴连灌二十三杯,不得了了格,酒呗灌了熏熏醉,酒到齐胸又添一杯,吃得扶泥不上壁,跑路总要跌,舌头总发卷,“哥哥,床来哪里?”“哦哦,来里间。”
公子困在肉店内,打呼如同响雷阵。
刁龙就说:“兄弟困着得格,困着得格,哥哥呀,早不要动手,到黄昏朝点后,拿驼刀磨磨快,一驼刀就揪下格,可要蹲堂帮你做对手。”“不要不要,猪子活的我也揪得住,何在乎他困着得像死人。”“这能格,我回转西小桥拿猪子杀啦得,明朝早起肉一卖,我大概到小中就来格。”刁虎走了格,刁龙到黄昏朝点后,拿驼刀磨磨快,轻手轻脚一走走到房间,拿门推开来对里一望,心吓得直荡:望他眼睛睁了乌溜溜,嘴里做鬼喉呼,眼乌珠来杠动,这狗日的多坏唷,他做鬼困格,眼睛还睁了杠,嘴上不说心里在下打呃则,忙拿头缩出去,头缩到外头,等到半夜朝点后去,头伸到里间一望,望他眼睛还睁格,嘴里来杠喉呼。不好哇,可保晓得我要杀他格,作孽格,等到大天八亮,望望他眼睛还睁格,嘴里来杠喉呼,又不敢进去,一进去就怕没得命,有兴而来扫兴而归,倒霉一夜总不曾困得成。格么,方同到底可曾困?他困着得格,为底高困着得眼睛睁了杠,眼乌珠还在下动?因为方同不是等闲之人,他是西天武曲星下界,他困觉交人家不同,他睁眼困觉格,眼睛睁了杠,喉咙里喉呼,醒了酒他才眼睛闭着得,不喉呼,闭目养神,耳朵他听见格。你晓一忽困到底高辰光?一忽困到小中,这遭醒了酒了,眼睛也闭着了,困在床上就想了,横竖不曾好吃饭哩,要吃饭两个哥哥要喊我格,我再困拉歇歇,等两个哥哥来喊我吃饭好起来。对床上一困,刁虎拿肉总卖啦得,小中了,走到东小桥,总以为哥哥拿方同杀啦得格,他在肉店门口又不顾场面,直把嗓子,“哥哥,个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了?”方同困在里间倒听见了。“不曾,我来了格,啊喂,我来了格。”“哥哥摆架子说大话,没得哪有你会,你忙上一夜总不曾忙得掉。”“你也说发笑话,他可保晓得我们要杀他格,眼睛睁了做鬼困格,哪敢动手,一醒就没得命格,你晓得我颈脖子还痛煞得哩?”到现在两人在那打鬼杠子,方同走那边过来格,你们这两个哥哥也不是好人,跟我拜弟兄哩,可犯着磨刀要杀我。刁虎会翻花头了,兄弟你说底高嬲话,哪说杀你?“哎哎,你不要当我不晓得,你才间来底下喊,‘哥哥,个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格’,可假?”“不要说嬲话,兄弟,我们前回偷格猪子,用铙钩把猪子头勾坏了,我来下喊哥哥,‘个破头猪子可曾杀啦得格’,你不要嬲了破头老子可曾杀啦得格。”方同拿起一想:啊,可保耳朵不太好,哥哥你们只要不起坏心,我也绝不怀疑。“兄弟,我们赌过咒的,还起底高坏心?外间不早,肚里不饱,我有二三斤猪肝不曾卖得掉。能格,用点胡椒炒炒来搭搭酒。”方同就贪吃个酒坐下来吃酒呗,刁虎一计不来来二计,“兄弟你格要发财?”“哥哥也说笑话,哪不想发财?要发财到哪块来?”“要发财我首先问你的胆可大。”“嘿,要讲胆,不晓多大,像五湖四海。”“真正你胆大的,珍珠山后山的黑公洞,这肚内宝贝多哩,我们去望格,胆大的拿到多少啊,我们胆小不敢下去,真正你兄弟胆大格,我们带根长绳子系你腰眼里,你带麻袋下去,我们两人蹲上头背好了对下放,珍珠八宝用麻布袋灌起来背上来,三人分分,我们两人少得点,你兄弟多拿点。”“哥哥呀,我们是弟兄,还谈到多呀少了,三一三十一,三人平均分。哪怕现在就去。”“好格呢。”
刁龙刁虎来领路,方同跟了紧随身。
来到珍珠山后山,一望个洞多大?只有盘篮口能大,黑咕隆咚。绳对腰眼里一系,麻布袋对夹肘里一夹,他的铜锤不肯离身,对腰眼里一插。刁龙刁虎拿绳对下放,“霍落,霍落,霍落”,放下去有五丈深。刁虎就说:“哥哥尽顾放底高啊?拿绳子割断了脱下去拉倒。”手到袋袋里一抄,拿出一把刀,拿绳子一割,“啪”,绳子倒断了格。这个洞害人哩,要是沿坍坍的洞么,方同两手可以扒得住,是倒头钉底洞,直上直下的,绳子一断啊,冷猛对下一脱,“霍落落”,一下子下去四十八丈。
伸手不见五个指,面东不见面西人。
用手摸摸,哪有什么宝贝,黑人洞闷死牢,不得了了呱,这遭就怕有命总没毛。用手到泥上摸,一摸摸到个石门,拿起来一扛,扛开来里间雪亮,赛日里一样。什么东西来里间?蜘蛛精。老蜘蛛精长八只脚,变作绝色美妇女在下棋,小蜘蛛精,也有的盘篮口能大,也在箩口能大,也有盅子能大,也有碗口能大,也有盆能大,在地下爬。方同一看,眼睛发暗,“唔,棺材蜘蛛精多哩,我来打哩。”撒野,掮起铜锤就打,作孽格,老蜘蛛打了咂咂跳,小蜘蛛打了勃哩叽。老蜘蛛精挨打火起来格,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自烧身。”
老蜘蛛精跟小蜘蛛精,凑作一堆放丝。
吐出丝来了不得,缠住公子一个人。
挨它横一绕来竖一绕,捆了像个稻种包。
老蜘蛛和小蜘蛛精要准备爬他头高头,吃他的脑浆,吸他的血。
武曲星君不该死,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来洛迦高山,掐指一算,晓得一半,“不得了了呱,武曲星遭难,我在洛迦高山坐镇,明晓得他落难不能不问。
如果武曲星君身丧命,南海观音做不成。”
观音老母跟手着躁,来到东洋海,同东海龙王敖广相讲,借穿山甲。穿山甲厉害哩,走珍珠山前山朝里一钻,“嚯”,一个洞,观音老母进去,执手一指,五雷下凡,
拿蜘蛛精打了干干净,救出公子善心人。
观音老母走了格,方同望见前山有亮光而且有个洞,慢慢对前爬,这从前山爬出来格,心就想了:我家两个哥哥他也不晓得这里间没得宝贝,蜘蛛精来下吵,不是个宝,我去望哥哥来杠等我哩。走到后山一望,刁龙刁虎不来杠,刁龙刁虎心黑格,拿洞口总用黄泥塞结实得,“啊呀,这两个冤家多坏唷,要我命,刁龙刁虎跟我赌过咒的,对我如果起坏心,割下耳朵掏眼睛,依我性子现在就要去找他,因为我答应我家妹妹格,去望哥哥来去只有半个月,要回转显堂孝母亲。因为时间短促,我暂也不去同他烦神,等我寻到哥哥伸到冤理到枉,我要赶到斜庄镇割拉你耳朵掏眼睛。”我去了。
迈开虎步朝前奔,五虎镇到面前呈。
一到到五虎镇,有人在摆姻缘擂台。武举姓王名勇,王勇有万贯家财,因为父母亡故早,万贯家产由王勇执掌,他没得哥哥,没得兄弟,没得姐姐,就该一个妹子,妹妹名叫王玉花,骊山老母小门生,来玉兔宫学法。骊山老母就说:“首徒,我已经帮你算过了,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就有格,你格姻缘到了格,赶紧同你哥哥相讲,到五虎镇摆起姻缘擂台来,如果哪位能人登台比手,拿你徒儿来打败,就是你格丈夫小官人。”辞别师父下山,一到到家,同哥哥一讲。“妹妹,圣母之言不能违背,我家不在乎用拉点银子。”赶紧摆擂台,
摆擂台呀摆擂台,真刀真枪两边排。
打死人来不偿命,怕死的不要上擂台。
小姐摆了姻缘擂,多少好汉到来临。
我们长经短讲, 闲言少说,你晓王玉花小姐多好的本事,连连打败十八位英雄,都不是她的对手。小姐来台上说夸口大话:“唔,看来台下比我本事好格大概不多。”这种景子一说,齐巧方同走到杠,“啊喂,这黄毛丫头倒说大话哩,旁人总不如她,就她个人本事好,哪里我打不过她。”上去,
脚一踮来不非轻,要与小姐比输赢。
王玉花小姐对方同一看,他长做底高景子?身高八尺,腰粗二围,两耳垂肩,鼻直口方,虎背熊腰,英雄气概。
看看公子人一个,千中意来万称心。
“英雄,我不打无名之辈,请报出名姓。”“小姐,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啊,原来是二将军,我们是文打还是武打呀?”“小姐, 我们就能呢打打。”嘴说随便打打格,骨子里总用真本事。
一打秦王三挑锏,二打鲤鱼跳龙门。
三打三柱朝天吼,四打拳头就上身。
五打乌龙归大海,六打祁山不容情。
七手八脚朝前打,八大神仙怕坏人。
九打九龙摆八卦,十面埋伏可惊人。
公子打了多有力,小姐打了欠三分。
“啊呀,这是我家丈夫来了格,我不能再跟他打。”小姐着躁,两手对姻缘圈上一跳,背住个姻缘圈。方同他不懂呀,你可是打不过发躁上吊呀,“不要上吊,我来背你脚。”王勇从擂台下倒爬上来格,“英雄,我家妹妹不是上吊,这叫姻缘圈,姻缘已到。
拿我妹妹来打败,你是我个妹夫小官人。”
“我是打了好不相相格,我走了。”王勇一把背住得,“我背住你格毛,看你对哪里跑?哪叫你与她打格?拿我妹妹打败了倒不要啦,赖就赖得掉啦,就要嫁把你。”也不问他肯不肯,拿他拖了转家门,兄妹两个对家拖,像照小朋友牵羊子差不多。一拖拖到家,王勇鲜翻哩,拿方同对妹妹楼上一锁,拿妹妹也关在里边,拿门锁起来,看你们对哪跑。方同一想:害人哩,门总锁起来格,还就要把我,像贴烂膏药,去也去不掉。方同对小姐一望,越相越看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
不若似,三国中,貂蝉出世,
也比那,杨贵妃,胜到几分。
心就想了:我今年也十八岁了,也曾找老婆呢,也不是我要人家,人家硬是要我,不问它,弄一个玩玩也好,“要格要格。”王勇欢喜哩,方同通了口,拿锁一开,“妹妹,既然他要你格,你早点看看日子,拜拜天地,就好成亲。”“哥哥,烦底高大头神,看底高日子,说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当日,丁是丁,卯是卯,今朝日子顶顶好。”安童梅香着点忙,买个天地纸马拜拜堂,黄昏头就好圆圆房。
这就八拜天来八拜地,洞房花烛配为婚。
寿香寿烛上寿台,上头纸马供起来。
弯下腰来拜三拜,脚踏莲花发大财呀。
夫妻圆花烛,五子便登科。
长命百岁寿,千载万年和。
夫妻拜拜堂,然后入洞房。
抬起头来看,摆设亮堂堂。
一夜夫妻百夜恩,姻缘结得海能深。
诗人有一句叫:春宵一刻值千金。一到到天明已亮,安童梅香喊起来格:“少爷不好了格,妖精吃人了。”方同一听,“啊呀,舅兄,底高妖精吃人?”“妹夫,我家要遭难了,十八年前,我家父亲在世时说格,后间花池里的妖精出来吃人,安童梅香也挨吃拉好几个,请个法师来捉妖格,妖精不曾捉得到,可保溜啦得,十八年朝后,今朝夜里妖精又出来吃人了,安童梅香好了溜得哨,不曾挨吃得到,我要请法师来捉妖哩。”“舅兄,还到哪旁地方请法师哩,等我去,拿妖捉怪两个字,沿小学的旧营生。”“妹夫你又不曾学过法师,会捉妖了?”“我这个捉妖,我捉的妖精吓煞人,我捉过三十六个老鼠精、六十四个癞宝精、七十二个骚狗精、珍珠山里的蜘蛛精,恐怕几千个精怪哩,在我在我都在我,这是一点小事情。”
王勇闻听这一声,就怕能说不能行。
“妹夫,格你要当心。”“晓得格。”拿黑虎铜锤带在身边,一到后边荷花池,一望,荷花池四周游了滴滑,一根草总没得,“唔,妖精恐怕不小哩,我蹲这荷花池身边等。”不曾有多时,妖精闻到人腥气,在荷花池里泛泡,咕咕咕咕,一个妖精跳出来了,牙齿一敲一蓬火,轻轻一喊响雷阵,眨眼铜铃,追了吃人。
方同常面说大话,骨里害怕二三分。
心里就想了:今朝我就是挨这个妖精吃啦得,我要敲它一铜锤才肯歇。望见它对上扑,他用铜锤对它头上一敲,妖精一吃痛,对后一退,“哦,你要退,我来敲你格背。”用铜锤到背上叭叭叭叭瞎敲,妖精痛了不得过,一声嚎叫,
跟手就打三个滚,荷花池边现原身。
变作什么东西?一个尾巴四个足,头上长一个角,身子像水牛,浑身长鳞,“啊呀,这个古怪东西不晓可要吃人。”他叫没得个胆,对它身上一扑,用手到它屁股上一摸,“呜——”,行走如飞,一个趟子走出去一千八百里路,“啊咿喂,跑起来多哨啊,比千里龙驹马还哨,不晓可会退?”到它头上一拍,对原地一缩,站在荷花池边,“唔,这东西竟好哩,跑起来又哨,退起来又哨,我能样到湖北襄阳如果骑马也跑好几天,我骑这古怪东西,不消半天就到杠格。”这拿腰带解下来,对它颈项里一扣,用点草把它嚼嚼,“这个东西吃草,死不了,我当马养。”对松树上一系,王勇抬头望望清,喜在眉头笑在心,叫声妹夫呀:
“该应我们福气好,得到无价宝和珍。
妹夫,这个东东叫底高呀?”“叫底高耶?它浑身长鳞,又不吃人,头上就一个角,跑起来又哨,像照跑报,
我帮它取名叫独角麒麟豹,万古流传到如今。”
“舅兄,我跟你家妹妹是新婚之喜,本来我今朝要走格,因为我得到这神兽行走如飞,我舍不得你家妹妹,我要和她散心,过拉几天才走哩。”“妹夫,你要走我也不让你走。”
这方同来五虎镇招亲,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小姐方飞龙蹲家等啊,等到第十八天,也不见大哥回来,也不见二哥家来,同母亲就说呱:“母亲,没得指望了呱,趁家里还有点银子,我们不曾用啦得,到街上去买毛竹,我家来扳弓,你帮削箭头子,我到沙滩射雁为生。”飞龙小姐有多好的箭法?抬头能射张口雁,低头能射穿梭鱼。雁在空中飞,一箭就射住得格;鱼在河里游,随你游多哨,一箭射得到,一条总溜不掉。曾到半天,射到一担鱼、一担雁,到街上一卖呀,得到不少钱,换到不少度命粮。家来同母亲就讲:“母亲,凭我女流之辈,沙滩射雁可以谋生,你不要愁吃愁穿了。”
那天又在沙滩射雁,来了一个老大人,头戴乌纱大帽,身穿锦绣罗袍,腰系玉带,脚穿粉底乌靴,骑了银鬃宝马,腰佩一把宝剑。这个是哪个?是尚书杨景春,方卿的表兄,他奉皇圣旨到各州州府了解灾情,走杠一望,“啊喂,那个小姑娘箭法多好啊,倒像一员女将。”定眼拿起一望,
不是张三其别个,飞龙侄女女千金。
啊呀,那不是我表侄女,老远就喊,“喂哎,你可是表侄女方飞龙?”方飞龙回头一望,“啊呀,表叔叔来了格。”
走上前去双膝跪,表叔连叫两三声。
“表侄女快点起来,为点底高你相国之女沙滩射雁?”“表叔,上下同你来相讲,我比黄连苦三分。父亲亡故呗你晓得格,而后家遭回禄三次,两个母亲挨烧杀得,还有陈氏母亲、两个哥哥和我,在显堂落难,没得吃,大哥哥奉母命到湖北襄阳借银子,说好一个月家来格,至今杳无音讯。二哥去望他格,说好半个月家格,到现在有二十多天了也不回来,我没得办法呗,来沙滩射雁。”“啊呀,表侄女,你们这个事体做错了,家里没得吃呗,只要到皇城去找我,要多少有多少,怎想到到湖北襄阳去格呀,仇天相这个老贼不是好人,如果他良心好还贪污救灾银子?那时你家挨赔穷了不算数,你家父亲连害我帮贴拉二十万,嘴喊说借呗,我还要你们还?我想呱,晓得仇天相可曾起坏心,可曾嫌贫爱富,还不晓可曾拿你家两个哥哥弄杀得格,本来我要到显堂,同你家母亲好好谈谈心,我有皇命在身不能耽搁,这样我把五根金条把你,你家去把你家母亲,给她在显堂尽吃尽用,我再把一百两银子把你做盘费,虽然你是个女流之辈,你的本事不弱你的二哥,你要赶到襄阳去,望望哥哥两个人。”这遭洒泪而别。
杨景春去了解灾情,小姐回转显堂,同陈翠娥母亲一讲,要去看望两个哥哥。老太太就哭:“儿呀,不要走一个再饶一个,你再去不回来”“母亲你放心,我不像两个哥哥专门说大话,我有真本事哩,我这脚下一双鞋是腾云鞋,可以驾雾腾云。大哥说一月,二哥说半月。
我来去只要七天整,回转显堂孝母亲。”
“格你速去速回。”小姐手拿梨花枪,脚穿腾云鞋,辞别母亲,越跑越高,跑上九霄。
雾里走来雾里奔,杏花岭到面前呈。
走到杏花岭上空,鞋子脱了,从空中对下一落,走山脚下跑,一棒锣声,跳出四五百人,“住行,我家大王有令,男子要到山上当兵,女子要跟大王成亲。”飞龙小姐执手一指,“强徒你失了眼睛,你也想你姑奶奶眼孔,请你速速通报,报与山上寨主知道。”三个哩,不是一个寨主,三个寨主,一寨主叫景天信,二寨主叫孙同,三寨主叫姚蓝。景天信的本事好,要比孙同、姚蓝胜三分。听说上山小姐美貌呗赶紧着躁,身骑银鬃宝马,执把钢刀,一马飙到山下,望望小姐美貌,看了哈哈大笑,“嘿嘿嘿嘿嘿,小姑娘,我高山上面黄的是金子,白的是银子,奢华的是房子,就少顶顶好的美貌女子跟我来成亲做压寨夫人。”“可以的,你战胜我手里一根银枪,我就做压寨夫人。”“黄毛丫头你胆有天大,放马过来吃我一刀。”一刀砍过去格,飞龙小姐不着躁,见刀对她砍来,用银枪一挡,“当当当当”,景天信的虎口总震豁得,刀抓不住,刀对空中一抛。你晓抛上去多高?小的不拉泡,歇三天才抛下来的。大家一听不大相信,说大头昏话,这么高哩?来呀,倒是真的呢。刀从空中对下一脱,不曾直接脱到地上,脱在松树杈巴里格,对下一卡,不上不下,歇它三天起大风,对下“嚯落”一声倒抛下了,所以说三天才抛下来格。肇没得刀狠不起来了,景天信对山上溜,飞龙小姐穿腾云鞋,“你对哪里跑?”追到他前面抬起来一脚,嘴喊“不对”,枪从心膛捅到后背。
马上跌到尘埃地,送掉一条命残生。
孙同、姚蓝来看见,魂灵冒到九霄云。
“啊呀,哥哥这么好的本事也挨结果性命,我们还打得过她?”随即磕头跪下来哀求:
“小姐高抬贵手饶饶我,高山让把你当身。
不要嫌我高山小,让你蹲高山做主人。
点兵簿子交把你,你做提兵调将人。”
小姐一想:这倒是好事体,我方家血海冤仇,没得一兵一将到哪报到仇,我这就蹲山上招兵买马囤草积粮,
等到兵马粮草足,返上皇城把冤伸。
小姐身坐聚义厅,“众位兵丁,既然我为寨主,第一条,歪风邪道要改啦得,不准向西向东,无事拔脚对老百姓家里乱攻。
挑拉人家一棵菜,剁掉你的两手爪。
调戏人家千金女,斩拉你的取春阳。”
军令状来贴出,兵丁害怕二三分。孙同、姚蓝就说:“小姐,照你这样说起来,我们只好挨饿杀得,穿吃倒哪有哩?”“来听我说呀,肩担小贩的赚到两个钱,只够买点油和盐,家里还有老婆儿子还有娘,他们个东西不好抢,要放他们过山,抢他们的东西是作孽格。如果是奸商大贾从下经过,人要有良心,三成只好劫一成,他赚到的挨我们抢拉点又不作孽。如果奸党从山下经过,这老诚不客气,所有金银财宝突股抢过来,结果他的性命决不轻饶。忠臣从山下经过,请到山上,热菜炖酒要为他款待不丑,没得路费银子动身,要赠他盘费。乡间土豪劣绅,放高利贷剥削老百姓的黑心太太,不能轻饶,你们下山放火,烧他男女老少没处躲,趁火打劫,金银财宝突股抢得来,他是剥削来的又不作孽,你们说可对?”“对格,你这样做得多公道啊!”
写起公平大王四个字,杏黄旗叉上九霄云。
方飞龙小姐在杏花岭落草也算得到安身处,再谈方同二官人。
再谈二公子方同在五虎镇招亲,同舅兄王勇就说:“舅兄,我不是尽顾蹲堂招亲了事,我要赶到襄阳去望望哥哥死和生。”“妹夫真正你要走呗,我也不强留,你到了湖北襄阳,望到你家哥哥的话一笔勾销,如果仇天相(对他)有个怎么的,你到五虎镇上送封信,我们兄妹得到书信后,也好帮助二三分。”这就辞别舅兄、辞别小姐,身骑独角麒麟豹,“舅兄,改日我会到我家哥哥,诸处地方你不要蹲,湖北襄阳去安身。”这个神兽麻利哩,而且懂人话也认路,越跑越哨,越跑越高。
雾里走来云里奔,湖北襄阳面前呈。
一到襄阳城从空中下来,方同牵住绳拖着跑,拖到梧桐桥,梧桐桥下有一大酒楼,神兽像癞猫,逋下来不肯跑,背总背不动。“唔,神兽怎惹鬼格呀,怎不跑格?”抬头一望,“啊呀,原来这是个酒楼,大概外间不早,晓得肚里不饱,叫我上去弄点吃吃。哎,这神兽多麻利呀。”拿它对系马桩上一系,方同走到楼上来吃酒,酒杯还不曾霍到嘴唇边,对过有两个年纪大的来下吃酒谈心,那年纪大的就说:“哥哥你不要家去,再歇四天,这襄阳法场上杀人哩。”“不拉,杀哪个?”“也是忠臣家后代呢,方宰相家长子方进。你说这仇天相可算到个人,过去贪污银子,方家赔了家产帮他赎罪,他恩将仇报,现在方家穷了,来借银子,不但不借,杀了红英,买通官府李不清将他逼打成招,判了一百天杀罪,还有四天就开刀问斩。”另一个年纪大的听他一说,眼泪嘀嘀嗒嗒对下滴,“啊呀兄弟,你赶我走我也不跑,我要蹲这看呢,我就帮不到忙呗,格刀杀他的颈脖子呗,方家的后代喊痛我就帮喊喊冤枉,撸拉两滴眼泪也好格。”
两人越谈越起劲,方同公子听分明。
“老伯伯,这个仇天相家住哪里?”“啊,这黑心家,你从这下去对东跑,他住东街头,他家有府门格,门口旗杆箩口能大,又没得旗子。”“旗子上哪去了?”“这瘟赃官呢,贪污银子削职为民格不能用旗了,那个就是他家。”方同酒总不吃,从楼上下来背起麒麟豹就跑起来,不晓多哨,一到到了东街头一望,摆设好哩,里三层来外三层,四面排了密层层,望见旗杆箩能大,对上一看,就是没得旗子,“唔,可保就这家。”神兽对旗杆上一系,走到府门口,执手一指,“安童,这可是仇天相老贼的家?”安童对他相相,“你嘴里放放清,我家老大人你称名道姓,我晓你要挨钉,你哪里人?”“哪里人呀?你们站站好,我一报你要吓得倒哩,我住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我是方子文家次子,我叫方同,我来要人格,你帮我对里通报,告诉仇天相老贼,
还到我哥哥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
还不到我哥哥书公子,叫他老贼命难存。”
安童半条命总挨吓啦得,飞蹦纵跳对里边报,叫大人总叫不起来,“大大大人,你你不好了格。”“你这奴才,我红扑扑肉泼泼,哪方不好?”“不,外间有人来了格。”“人来是家常便饭。”“不是随常人,河南前甫县太平村,方宰相家次子方同来要人,说还到哥哥人一个,一笔勾销莫谈论,还不到他哥哥书公子,我也不敢说格。”“他说底高的呀?”“ 说底高?他说要你的命。”
老贼闻听这一声,三魂吓得剩二魂。
仇天相一听,对那一定,“啊呀,那时我同方卿做官的辰光,他常提格,他的长子学的文,次子学的武,说武艺也不丑,格进来得了哩。安童梅香,前门关关,后门栓栓,那个细贼本事委该好,一舞就怕性命难保。”“晓得晓得晓得。”
里三层外三层,四面关锁紧腾腾。
方同等等不开门,敲敲门,“开门啊?”不做声。“开门啊?”不做声。“啊喂,棺材牢门关得住我了,老子把点颜色你张张。”方同力气吓煞人呢,全身力气一摒,倒退八步,一个旋风冲过去,“叭”,里间门杠总揪断了。
安童梅香来看见,魂灵冒到九霄云。
吓得浑身抖,像筛酒,肩膀一撮,吓得牙齿不得交合,鸡肉痱子朝上杠,根根汗毛对上伧,牙关骨敲叮,格勒格勒像筛糠。“你们这些奴才死不开门,我捶你们一顿。”捣拳没柄,背起来乱钉,那些安童梅香作孽哩,也是蛋壳头,一敲血对外流,也有打碎天灵盖,也有打断脊梁筋,也有门牙来打落,浑身打了血淋淋,流火打了破皮,只好下泥,打了发肿,冤家进桶,打了发紫,鞭鞭脚就死,不曾挨打到格,转过屁股就溜。逃的逃来溜的溜,腰杆子溜了像秤钩。
不曾溜出几十步,吓得躲在墙角头。
仇天相晓得不得过身,赶紧躲了起来。攻呀攻,溜到后半间,对茅坑里一钻,用粪杓对头上一扣,“你肇总寻不到我呢。”方同到里间寻人,“仇天相,你格老贼死哪去格?”仇天相躲在个茅坑里,吓得格粪杓总抖摇起来,又不敢上来。方同寻不到人,发火在那撒野乱打,
兴铃哄,兴铃哄,仇府打了直笼通。
台凳桌椅掼了粉粉碎,纱窗敲了像九串铃。
墙壁敲了像蜂窝弄,香几台上掼掉自鸣钟。
望板砖打了开天窗,柱棵打了荡叮,
山墙打了对下壅,屏门板壁一扫空。
随你多打,那老贼也不出来,方同打打没劲了,“仇天相你格老贼,我早先听见你说话格,你就要躲在阴间里,我今朝寻不到你,你总不要愁,我总归有一天要捉到你格。因为我家哥哥要挨杀。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家去喊我家妹妹大劫法场,大闹襄阳城,等我救到我家哥哥,我二闹州府拿你老贼来捉住,剥你皮来抽你筋,我走了。”公子说得轻,仇天相在茅坑里听分明,听他说走了呗,歇蛮多时走茅坑里钻出来了,啊咿喂,身上人总臭煞得,这遭洗洗澡,衣裳裤子换换好,走到高厅上一望,心吓得直荡,“不得了了呱,多少人挨打杀得呱,我来数数看,死的多少活的多少。”东边一数,断了气的是二十五;西边间一匡,等等险要死的是十三双,“啊呀,死了五十一个哩。”你晓仇天相说个底高话?“我去报官呢。”又送一千两银子去找李不清,说方同要大劫法场救他的哥哥,大闹襄阳城。李不清又得到千两银子 高兴哩,“来呀,你家去定心困觉,他胆有天大,敢来闹襄阳城,我叫他有来无去。
如果来闹襄阳城,叫他九死一生命难存。”
李不清吩咐四城守城,守城官从今往后这城门无事不准开,老百姓进城要论批对里放,一个个严加盘问,听到口音不对,要当奸细捉拿。
日高三丈做买卖,日落西山关城门。
不谈四城作准备,再谈二公子方同。他身骑麒麟豹,同神兽就说:“神兽,你要赶紧着躁,我要到河南显堂叫我家妹妹来大劫法场,你赶了慢我家哥哥就救不到。”这个神兽麻利哩,它不但懂人话,而且认路,它会预感,晓得飞龙小姐已经不在河南了。
雾里走来云里奔,杏花岭到面前呈。
这神兽从空中下来了,一棒锣声,冲出数百兵,“住行,我大王有令,忠臣到山热菜炖酒,是奸党好结果你性命。”方同一听,“唔,强盗也分忠与奸。请你速速通报,报与山上寨主知道,我是强盗家老子来了。”兵半条命总吓啦得,来到聚义厅,“小姐,吃生米的遇到吃生稻格哩,来了个强盗家老子,你下去也。”飞龙小姐一听,“哪胆有天大,敢做强盗家老子,等我下去。”她身骑胭脂桃花马,手执一把梨花枪,一马飙到山下,不望不知,一望呀,
不是张三其别个,还是哥哥自家人。
飞龙小姐离马就喊:“喂,哪个说是强盗家老子,可是我家二哥?”方同赶紧走下麒麟豹,“啊呀妹妹,我正是你家二哥,妹妹你怎来这里的呀?”“哥哥我在这里招兵。”“妹妹呀,你倒定心蹲堂招兵,大哥哥出了大豁子了,还有三天要被斩,等等险没得命残生。”早先不是说四天格呀,为底高现在说三天?因为昨日闹仇府,再在路上跑跑耽搁拉一天,所以就剩三天了格。飞龙就说:“二哥,你不要怕,我家跟往常不同了,我山上有千军万马,我要发动千军并万马,血洗襄阳一座城。”“妹妹你年纪轻,做事不当心,你可曾想想,哥哥还有三天要挨杀,从这杏花岭到湖北襄阳,我估计有一千几百里路,这些兵慢慢对杠踱,翻山越岭,一天顶多跑百十里,跑到湖北襄阳要十来天时间,哥哥再有三天就挨杀格。哥哥挨杀啦得,我们去有底高用?妹妹,救人赛救火,说兵不在多而在精,只要本事好,关键最主要是跑了哨,一天要跑到千把里路的人才好带去用。”“这不要紧,跑了哨的多哩,你二哥骑神兽豹跑了哨,我有腾云鞋跑起来比你还要哨。我拿孙同、姚蓝带了去,你不要看他们人不大高,一跑屁股一颠,跑起来一溜烟,日里走到论千,还好吃酒吃烟;夜行八百,还多到时间住宿。我这里绿林好汉多哩,名字我也说不出来,绰号我晓得格,呶,这个叫风里来,这个叫雨里去,这叫云里走,那叫雾里奔,这个搬动山 、抬动神,过海龙、混海珠、牛会吹、马会拍、歪独头、呆独脚,本事好煞得格。”
一班人就动身走,哪还耽搁片时辰。
这真正是救人赛救火,不分日夜走,路上走了两天整,到了襄阳一座城。一到到杠,抬头一望,心吓得一荡,不得了了呱,晏来一步了,外间要夜,日落西山暗昏昏,守城官来下关城门,城门关了格怎得进去了,明朝法场杀人,今朝守城官连夜守城,就是夜里也不容易进去。孙同、姚蓝就说:“小姐,我们早先走东门来格,东门有个财神庙,我们到财神庙去设计,明朝怎样去劫法场?”到了财神庙孙同、姚蓝同飞龙小姐说:“小姐,那时你不曾做寨主格辰光,景天信做寨主,我们到州府去作案,不得进城啊,总扮作九流三教扛枪打鸟格,操腰箩说好格,樵柴刈草格,钉秤箍斗格,杈鸡巴柳格混进去的,我们到襄阳法场劫人,也好扮作九流三教格。”“好,你们能扮底高就扮底高?”孙同就说:“我桩样不会,扮个硬皮子叫化子老内。”“你倒扮把我看看格。”“好格呢。”坏衣裳一穿,坏鞋子一套,坏帽子一戴,跑起来蛮哨,蛇皮筒管对夹肘里一夹,竹板子一敲嘀嘀嗒嗒。“唔唔唔,倒蛮像格。”这遭你扮底高,他扮底高。
一夜五更不必表,金鸡三叫又天明。
一到天明已亮,孙同扮叫化子先去的。走到城门口,“城门官请你开城。”“跑开点去,城里杀人今朝不开城。”“你杀你的人,我进我的城,我是糊口的。”“你做底高?”“叫化子要饭格。”“城里杀人,家家关门,到哪要到饭吃,要要只好蹲城门外面要,要进去等一歇成批对里放。”格没办法,绷帐献丑蹲城门外间要,走到绸线店门口,“老板可有早饭,把点我化子吃吃。”绸线店老板一看,眼睛发暗,“死远点,城里杀人,生意总做不成,早饭吃过了,到哪有?”孙同是绿林好汉扮格叫化子,他可怕?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不把,老子放声叫,蹲你门上钉刀,用格刀钉肚子。啊呀,格绸线店老板半条命总吓啦得,棺材硬皮子叫化子害人了,这遭死在我家门口,倒要忙丧,把他两个钱图个太平,让他早点死走,弄两个钱对他手里一塞。你说他可要他两个钱,对外一摔,倒鬼一颤,掼出去论丈,“两个钱够做啥,老子不要,走了。”一走走到豆腐店门口,豆腐店老板人好哩,说强讨硬要,穷人落难才出来要饭,“化子你来了不巧,我早饭已经吃过了格,我把五十个钱把你,你到对过烧饼店买几块烧饼。”哦哦,老板把了不少,我化子来帮你说好。竹板拿起来敲:
惹鬼惹鬼真惹鬼,好好黄豆磨成水。
豆腐出来四角方,哪天不卖几十箱。
转过弯,调过面,对过就是烧饼店。
烧饼店老板真正忙,外面芝麻里面糖。
转过弯,调过面,对面就是棺材店。
棺材做了真正好,买个大来饶个小。
“说你格大头昏话,哪家老子死,儿子又死啦得,买棺材饶钳子。”
转过弯,调过面,烧饼店惹鬼惹鬼真惹鬼,你吃烧饼烫坏了嘴。
转过弯,调过面,转身来到绸线店,
老板不把钱,你最多再活二三年。
一头跑来一头骂,混进襄阳一座城。
“姚蓝,这次等我进去。”“不啦,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我说鼓儿书老内。”身穿粉红长衫,来到城门口:“守城官,请你开门。”“今朝城里杀人,不能开门,你是什么人要进我这城?”“我是说书格。”“啊,说书先生,来呀,趁现在人少,说一段书把我听听,说得好就拿你放进去。”“能格,我唱段东洋戏把你听听可好。”守城官一听,“唔,我们长能大还不曾听过底高东洋戏哩,好格呢,来呀。”“我说得蛮哨呱,你要听好了。”,把小锣子一敲:十年唐僧东天去取经,遇到一淘小妖精。好哇,哈而哼,哼而哈,哈而哼, 哼而哈,沙和尚和猪八戒, 扛把钉耙去种菜。守城官说:“你说大头昏话,还有这个底高东西呢?情丧还有哼而哈,哼而哈。沙和尚、猪八戒扛了钉耙去种菜。不信你乱绞,放你进去拉倒。”
前面英雄走过去,又来英雄一个人。
方云兰就说 :“这次等我进去。”“不拉,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做外路郎中老内。”肩背药包,手拿过头串铃,来到城门口,串铃一摇,嘴里放声吵闹,“我山东到山西,祖传是名医;我山西到山东,世代是郎中;流疽结毒,人死五七还可号脉;活人看了直手直脚,死人看了活手活脚,鬼毛病看了一世总不发。”
拿起一闹不非轻,守城官来杠听分明。
那个守城官就说:“兄弟,你可听见,那个郎中本事不丑,山东到山西,祖传是名医;山西到山东,他家世代是郎中,说流疽结毒,人死五七还好号脉,这个活人不好把他看,活人看做直手直脚,要看杀得格,死人好把他看格,说死人看了活手活脚,鬼毛病看了一世总不发,你家母亲害格鼓胀病,等等险没得命,说死马当活马医,作兴医作活手活脚格。”“好格呢。”来喊呢,“先生哎,来哟,我问你话,做底高,你可会看鼓胀病?”“会格,会格,你家来城里还是在城外间?”“格在城里哩,你带他进去。”
守城官来领路,冒老九郎中后头跟。
一到他家,他家母亲的鼓胀病害了作孽哩,肚子害了高过头,媳妇来杠帮揉。他跑去拿脉一搭,嘴里直咂。“先生你咂底高嘴?可是我家母亲毛病医不好呀。”他哪会做这倒头郎中,学山东人劈侉,“老兄兄老兄兄,你家母亲不是肚里痛,是鼓胀病,秘方(屁放)一吃就好格。”开个方子的字是蛇龙体,一笔绕到底,正面揪了(写)漆黑,反面揪了漉通烂湿,写个巴巴头字,方子对桌上一搁,开方子的钱要他八百。格没得办法只怪喊了他,把了八百个钱让他走了格,你说这巴巴头字到哪里切到药,上参药房去切药,参药房老板就说了:“你上了当了,这写的什么药方子?我是不识的。”守城官气杀得,上鬼当。
街坊上面来行医,混进襄阳一座城。
吕立就说:“这次等我进去。”“你会扮底高?”“我桩样不会,我测字算命老内。”身穿蓝布长褂子,肩背测字匣子。
扮个测字先生朝前撑,一来来到南城门。
首先拿江湖诀摆起来,串铃一摇,口中喊道:“碧波深山藏虎豹,杨枝滴水养蛟龙。奉命者先来问我,君子者请坐谈心。刘邦手无缚鸡之力,能掌万里江山;项羽拔山举鼎,乌江自刎,如今难断,时也命也令也。蜈蚣有百足,行走不如蛇,雉鸡长两翅飞不过野鸭;马有千里之神,无人力而不能自往,时也命也。早发功,晚开功,彭祖寿长嫌命短,人生俱在五行中。灵不灵当场试验,准不准是背后之言。先来三个,分文不取。”
拿起一闹不非轻,守城官来杠听分清。
守城官就说:“兄弟,测白字格先生来了,先来三个,分文不取,我们两人先请他测字算命,一文钱不要花,你格运气丑哩,请这先生测测字相相面。”“好格呢。”拿测字先生喊来,“先生来哟,你倒帮我望望这副相貌,将来是享福还是受罪。”“你跑三步把我看一看。”跑三步对他一相,你这副相貌不丑,东岳西岳南岳北岳,鼻梁称为中岳,说五岳俱全,老来荣华,自小富贵,不过有一个,你旺财不旺子,子息难存,你生到几位令郎?几位令爱?”“先生呀,你倒像看见格,不瞒你所说,老婆找了好几个哩,儿子么也养过了,就是长不大,讨债鬼活不到四五岁就死啦得格,堂块小老婆又讨了个,还不晓将来可养得到儿子。”“这要算命哩,要排八字,算你命里可有子。你属底高呀?”“我呀,我属老水牛。”牛呗就牛,还有底高老水牛。“你是多大的牛?”“我今年廿七岁的牛。”“啊,也不算老水牛,几时生日?”“十月初三戌时。”“我来帮排排八字看,廿七岁的牛,十月初三戌时生,癸丑年甲申月癸亥日戌时生,男看三方,女看四正,有金有木有水有火,缺少土啊,五行不全,四行坐命,六岁行根。你家父母如何?”“先生,你照命中算。”“我说好,你不要笑,说得不好,你不要见恼,说戌时生得巧,父母亡故早,这个八字才算好。”“先生说得对格,我三岁死娘,四岁死老子,老早死啦得格。”“啊咿喂 真正灵哩。”“不拉,你家弟兄几个?”“先生你也照命中算。”“说戌时生得真,高山大树长一根,反手关门独家村,独拳打虎一个人,这个八字才算真。”“先生对格,我家没得哥哥兄弟,没得姐姐妹子,就该一个独杆子,你倒帮我算算今年运气怎样。”“我帮你算算看,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啊呀,不好,今年罗纪星值年,白虎星领头,说罗呀罗纪呀纪,你不要着气,着着气,只好嗝气。罗纪过去白虎来,你家可保破了大财。”“先生,怎不破财,昨夜老母猪死了不算数,早起一望,十三个小猪又跑啦得格,人也霉煞得格。”“来呀,作兴交到好运的。”“先生我到多大能养到儿子?”“我帮你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唔唔唔,撞到了格,你到三十五岁交到南方丁火运,丁财两旺,作兴养到个把儿子格,不过你这命是一子欠三分,养到个把儿子要寄名壅根,要叫亲娘叫亲伯。”“我不要听你倒霉鬼话。”“你如果养到儿子不寄名不壅根,算不到你的儿子。”“先生,真正养到儿子总归寄名壅根,叫亲娘叫亲伯,测字算命不丑,我不敲你的白,我把一两银子你,现在就放你进去。”
街坊上面来相面,混进襄阳一座城。
孙完就说:“光有人进去也没得用,刀枪不曾进去等于白进去。”又吩咐一二十人扮作贩茅竹的,拿茅竹节巴打通了,长刀短枪总塞得茅竹肚里,从北门水关进去。牛会吹、马会拍说,如果一个个对里跑呀,跑到中过也不得进去,这次我多带点人去,扮作卖狗皮膏药的,用连环棍子来到城门口搭一个架子,打躬作揖行个半膝,说:“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各位老兄,人过不留名,不知张三李四,雁过不留声,不知春夏秋冬,我们沿小学点毛拳,打几招请大家欣赏欣赏,打得好不能说好,打得丑不能说丑。”识者不能当面破法,只能背后谈论,打打打打打,一捣拳钉一个潭头,一抬脚蹦一条圆沟,脚一蹬,陷下去几尺深。
单飞蹦出九尺五,双飞蹦到树梢头。
“各位老兄,我们卖艺分文不取,主要是靠卖膏药谋生。人家卖的青布膏药、红布膏药、蓝布膏药、紫布膏药、黑布膏药,阿拉上海人卖的是骨折狗皮膏药。我到北平高山遇到孙、罗二仙,春天采的桃红柳绿,夏天采的荷叶花香,秋天采的黄金翠竹,冬天采的腊梅花香,有花采花,无花采叶,熬成八百样紫荆膏药,坏处贴好了,好处贴不烂,三天不到夜,皮好骨头长,四天不抛,再换药膏,贴它一百二十个,寒天不用穿棉袄,哪位老兄来来来来,有钱两钱买一个,没钱的买一个饶一个送一个。不问细呀大,来来来来。”
拿起一喊不非轻,乡下来了许多人。
乡下老头子顶欢喜买便宜膏药,跑去一望,说有钱两钱买一个,没钱的买一个饶一个送一个,不问细呀大。不问他,不敲他的白,把一个钱拣顶大的买。你只想拣顶大的,顶大的狗皮膏药有多大,有小盘篮能大。一个后生家就说:“老老,小盘篮能大的狗皮膏药,你家去小毛小病不要贴,起码是害胡蜂窝搭背,搭到半背,对上一贴就好格。”那个年纪大的就说:“大哥哥,你只听些后生家胡说八道,说昏话,这膏药好买 ,你晓他说底高?格一百二十个,寒天不用穿棉袄。小盘篮能大哩,贴到一百二十个哩,拿三张一贴,你床上总不要用棉被哩。”
街坊来杠卖伤膏药,一班英雄混进城。
方同他扮格底高?扮格舞把戏格,现在叫杂技团,一走走到城门口,他赤膊皮条,腰带一束,刀对肩膀上一搁,“守城官请你开城。”“哨点走开,城里杀人,你拿刀枪进城,还得了。你父姓什来母姓什?根生土长哪方人?你不是好人,你身边可有证明。”方同可怕他? 眼睛一暴,眉毛一翘,“底高?你要问到老子,阿拉住上海,从苏州到此地,玩各式的把戏,你不开城门,老子掐你的鸡鸡。”守城官半条命总吓啦得格,不得了哇,要掐我的鸡鸡呢,不要作拱,弄了绝种。捣拳像五升斗,不能与这班人揪。
开开门来让他走,不敢耽搁片时辰。
这遭前面不脱链,后面里咕啦纤像牵线,哦,总进去格。
经中言语省一省,一班英雄混进城。
午时三刻将到,李不清着躁,拿将军柱一窖,拿方进从监牢里提出来,对将军柱一绕,
监斩官,执文簿,威风凛凛,
刽子手,拖钢刀,只等时辰。
午时三刻一到,刽子手着躁,拿一把刀走到法场之上,“犯人,我奉上司之令,老爷之命,你犯法不得不杀,看刀。”嘴喊看刀,飞龙小姐脚穿腾云鞋从空中落下来,手里抓把刀,对刽子手的头起来一刀,刽子手头挨剁下来格。看的人喊望哟,“杀人不内,自家头总挨忙抛拉格。”飞龙就说:“快点救人。”方同着躁,拿绳子一割。
驮了哥哥动身走,杀开条血路去逃生。
飞龙小姐一想:这么多官兵一时不得出城,吩咐二十个人到衙门口放火。只等官兵去救火,我们开开城门就好走格。那瘟官李不清晓得不得了,坐了轿子里准备溜格,飞龙小姐追过去了,“你格瘟官对哪里跑?”飞龙撒野乱打,拿轿子打了直笼通,轿杠扳作好几段。纱帽撕了碎粉粉,胡子剪了剩几根。瘟官挨打了在地上哼,“千把外总点兵劫人啊!”千把外总来了格,“大人哎,点兵点底高人?衙门口十三处着火,我们家里还有老母,还不晓怎样,我们救火也来不及。”他们去救火,一班英雄开开城门就走。
一班英雄站起身,哪还耽搁就动身。
劫法场的人总溜出来格,方同就说:“妹妹,你先拿大哥哥带上杏花岭,我大闹天相府说时说过了,救到哥哥后还要二闹捉仇天相这个老贼。”那天仇天相困了来家,方同是半夜里去格,仇天相耳朵也听得好哩,听见响声晓得不对,对床底下一钻。你说倒哪里溜得掉啊!方同本事又好,对床肚里一望,“啊,你像个狗子钻在床肚里我就揪不到。”把他拖出来,对麻布袋里一灌,拿袋口一扎,对麒麟豹上一擐。
身坐独角麒麟豹身,带了老贼就动身。
驾雾腾云朝前撑,杏花岭到面前呈。
按落云头,走空中落下来了,一到到山高头,拿袋子对下一掼,拿袋口一扯,拿老贼对出一倒,对松树上一绑。方同怒目圆睁,“仇天相,仇天相,你得了哇,我家对你不薄,我家父亲为你贪污银子,基本上赔尽家产,你恩将仇报,拿我家哥哥害到这种功程,说红英梅香是我哥哥杀的,还是你这老贼杀格?若是招供,跟你拉倒,如果不招,一刀拿你格头剁下来。”仇天相到这个辰光狠不起来了,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二公子呀,高抬贵手饶饶我,我来同你说分明。
是我是我总是我,我是嫌贫爱富人。
我拿红英梅香身丧命,害你家哥哥不该应。”
方同就说:“哥哥你可听见,他将红英身丧命,害你哥哥不该应。这个老贼要他有底高用?”你拿他脱白 拿刀对颈项上霍,眼睛不要挤,从头上剐到底。方进人好哩,见兄弟要杀岳父,跪在兄弟面前求情,“兄弟呀,看看哥哥份中情,要饶我岳父一个人,
拿我岳父身丧命,对不起小姐仇彩珍。”
“哥哥你起来哟!老贼,我本来要杀你格,好了我哥哥帮说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死了好话不听,丑话能信,你的耳朵长了做底高,剐啦得。”“啊呀,格不人总痛杀得。”“你晓得痛格,我家哥哥来法场上,刽子手要剁他的头,哪里我家哥哥就不晓得痛,把我剐。”方同性子又躁,起一刀,一刀一个,拿两个耳朵总剁抛下来了。你格鼻子蛮高的,替你削啦得,起一刀,鼻子对下一抛。这遭痛了没法,蹲杠顿脚,“啊呀,痛杀得呱。”外边西北风,拿起一吹要成破伤风。方进就说:“岳父你不要顿脚,我来寻长肉药帮你包扎。”长肉药一上,纱布一包,替他松绑。方同眼睛一瞪,“你格老贼,还不好死走了?”“兄弟你不要骂他,他这么大年纪,耳朵鼻头总挨剐啦得,千里迢迢,路程遥远,对湖北襄阳跑,他跑得起吗?可有马,弄匹马让他骑家去。”“啊咿喂 ,良心真正好呢,还弄马他骑,我来寻寻看。”寻到一匹拐子马,等等险要死哩,让他骑家去拉倒吧。骑个棺材拐子马,对家十颠十颠走,一到到湖北襄阳,又不是日里到家的。那天到半夜到家,敲门。安童说:“哪个?”耳朵剐掉得呗不过痛点,鼻子挨削啦得,有点格。守门安童一听, 啊呀不对呀,拿门开开来望望看,一望呀,老爷耳朵鼻头总没得,连三报与宋氏太太知道。老太太一想:这个老贼心委该黑,我也不肉麻他,我去笑他。一到到府门中,“哪个? 你出去多欢喜,鼻头耳朵总兴抛啦得呱。”“人总痛杀得呱。”“你这鼻头耳朵总没得格,这遭就一张嘴,困在身边像个鬼,你死走,我不要你进门。”拿府门一关,门栓一栓,仇天相不得进门,来格门口逋到大天八亮,想想难过哩,没得鼻头耳朵这个日子难过哩,我到裁缝店请裁缝师傅帮忙,鼻子用假格装,耳朵不好装脸上啊,裁缝师傅做个帽子,上面做个假耳朵,对头上一罩,里外人家看不到,坏名叫作狗头帽。
老太太不要他进门,仇天相没办法,到城隍庙里修道,咕噜咕噜念鬼谷子经,口齿不分清,菩萨恼怒,“你这种黑心还来修道哩,
歪心曲肚修成正,佛国里蹲不下许多人。”
城隍菩萨恼怒,用拂帚一拂,拿夹墙拂倒了,一块夹砖对他头上一爆,“叭”,
脑壳子打了粉粉碎,送了一条命残生。
死在城隍庙七天,老太太不去收尸,抛尸露骨真正作孽,也是安童梅香好,大家劝太太呀,“你们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有同床合枕之情,哪好让他抛尸露骨。”拿老太太说得过意不去,才请个木匠师傅,到城隍庙钉一口薄皮棺材,拿他收尸入殓,在城隍庙后间开个潭头对下一窖,老太太望总不去望,这叫行好得好终身好,作恶没有好收成。我们讲经劝善格,为人不要做坏事。
不谈老贼身丧命,再谈方家后代根。
方同、方进,还有飞龙姊妹三个来杏花岭,那天在聚义厅吃酒,飞龙就说呱:“哥哥,你大哥哥答应母亲说一个月家去孝母,你也不曾家去。二哥说半个月,也不曾家去,我说七天回去孝母,我也不曾家去,母亲在显堂里不要躁杀得。”方同说:“不要紧,我这麒麟豹跑起来哨哩,我去拿母亲接得来。”跨上麒麟豹曾有半天时间,拿母亲从显堂接过来了。老太太对儿子女儿一望啊,不欢喜,“你们这还得了,做强盗了,方家世代忠良,决不能遗臭万年。国有国法,乡有乡约,
占山为王名声坏,王法条条不容情。”
飞龙小姐就说:“母亲,我们是替天行道,不是逆天而行。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家父亲这样好的良心,挨奸党也害杀得格,对仇天相这样好,他恩将仇报。
不是我们兄妹赶得巧,哥哥哪有命残生。
要论伸冤报仇,没得一兵一将,到哪块报到仇,我们是为国除奸,替民除害,替我方家伸冤报仇。老太太一想:唔,女儿这话有道理。“好,说得在理,一面依你,出榜招兵,现在兵马嫌少。”
招告一贴不非轻,来了多多少少人。
哪些人来格?五虎镇来了王勇和他的妹妹王玉花。斜庄镇的刁龙、刁虎两个卖肉格坏朋友来了格,跑来一看,晓得不对,拔脚就溜。方同倒看见了,“啊,两个狗贼来了呱,
我不寻你你寻我,飞蛾投火自烧身。
妹妹,这两个不是好人,来斜庄镇跟我拜弟兄,骗我到珍珠山去拿宝贝,哪有底高棺材宝贝,是蜘蛛精作吵,不是前山有个洞,我死在里间也不得出来,两个冤家拿洞口总塞起来要我命,我原要去找他哩,还赌了咒呢,对我如果起坏心,割拉耳朵掏眼睛。”飞龙一听,喜之不尽,“啊, 晓得格,有办法对他格。”望见他们从山上对下溜,飞龙小姐脚穿腾云鞋,一个箭步就拿两个狗贼捉住得,用绳子对松树上一绑,拿弯刀磨磨快,两个人每人割拉两只耳朵,掏拉两只眼睛,用东西拿耳朵耳膜也戳啦得,用长肉药替他上好了,耳朵没得耳膜,这遭是个聋子,眼睛没得眼乌珠,虽然看好了,这遭是瞎格,有底高用呢,不如早点结果他性命。“哥哥,他们这样坏,就这种腔调让他们死,“格不轻松他们了,我要慢慢让他死。”“怎样弄法子呢?”“我们如果要烧香,到纸马店去买香多不便当,请打磨匠打起个大磨子来,再弄点榆树皮做原料,只要把点他吃吃,罚他们磨香,他们耳朵又聋格,眼睛又瞎格,又不晓得日里,又不晓得夜里,不准他们困觉,日夜磨。”
这就叫瞎子磨香没晓夜,万古流传到如今。
你说没得觉困可得过?一天两天好过,三天四天难熬,
不过磨了半个月,一命呜呼丧残生。
方同就说:“妹妹,两个狗贼磨香磨杀得格。”“哥哥,像这两个狗贼死啦得顶好,点点烛来烧烧香,早死一天好一天。”行好得好终身好,刁龙、刁虎不曾有好收成。你晓方家招到多少义兵?招到义兵十万,择黄道吉日起兵动身。
浩浩荡荡上皇城,要为方家把冤伸。
拿京都皇城围困起来,万岁困在龙床上发躁,打发杨景春,“你帮我说和,方家兵马来降顺,加封官职受皇恩。”杨景春就说:“万岁,我家表弟家后代不是打你格江山,是为国除奸、为民除害,替方家伸冤报仇,真正的奸党不是我家表弟方卿,乃是你西宫国丈罗林,他自己私通外国,害我家表弟。”万岁一听,“啊呀,对格,我想起来了,我家这国丈坏哩,不但陷害了我耳目丞相,还有多少忠臣挨他杀害得格。”万岁如梦方醒,晓得不对,就摆起銮驾来拿方家后代迎接到金殿,万岁就说:“方进,只怪我一时糊涂,误伤了你家父亲,我是一国之主,本来要向你赔罪格。”方进就说:“万岁,万万不能向我赔罪。”“好格,我封你文顶武职,封灭寇元帅,抄斩他罗府,杀他鸡犬不留,拿罗林带到京殿面圣以后,绑赴刑场,开刀问斩。”这遭方进文顶武职,带三千兵马抄斩罗府,鸡犬不留,拿罗林捉到金殿。万岁天子就说:“国丈,我有爱臣之意,你没有保主之心,仗国威残害忠良。”跟手,顿响三炮,革去皇亲国丈。
罗林绑在法场上,斩腰两段送残生。
西宫娘娘罗秀英晓得不得了了格,自己绞死在西宫,不曾有好收成。万岁天子就说:“方家后代,我孤家到封功楼上重封。”陈翠娥老太太爬上金殿,“万岁,不要封,我方家只报到了仇,不曾立得功,哪好来重封。”正在这时,东三关洪总兵求救本章上殿,“万岁,大事不妙,吕宋国起兵,好了城池坚固,不曾已被打破。
望你万岁发兵马,征剿吕宋国不容情。”
老太太欢喜哩,爬上金殿奏本,“万岁,我方家立功的机会到了格。”万岁龙心大喜,“方进也是文顶武职,封你征东元帅。方同封作前部先锋,飞龙封作压阵将军。”校场点兵十万。
元帅升坐中军帐,帅旗插上九霄云。
路上行军非一日,东三关到面前呈。
洪总兵迎接,安营扎寨,埋锅造饭,报过军情,约定三日后沙场交战。吕宋国方面是哪个出阵?祁赛花。祁赛花是骊山老母门生,她的本事吓杀人。方同出战,跟祁赛花交战到五个回合,十个较量。
棋逢敌手难取胜,将遇良才没输赢。
祁赛花一想:我也没得许多精力跟你打,我来放宝贝。嘴里默读真言咒,打将神珠下凡尘,这个神珠厉害哩,方同晓得不妙,身子一偏,推扳滴点曾打到咽喉,左膀中了一粒弹子,随时眼睛发花头发昏。
马上栽到尘埃地,不晓可有命残生。
飞龙小姐压阵格,望见二哥倒下来了,跟上去拿二哥救到营帐,再去同外国女将交战,打到一百个回合,二百个较量,祁赛花又放打将神珠,飞龙小姐不曾让得及,也挨中了左膀,也从马上掼下来了,王玉花上去打到十个回合,也挨中了打将神珠。刚刚走到营帐里间,方进望望兄弟和妹妹,脸上发紫,等等险要死,捧住得就哭,“兄弟、妹妹呀,
你们如果有了长和短,大明江山不太平。”
方进正在为难处,惊动南海活观音。
观音老母端坐洛迦高山,心血来潮,拿仇彩珍唤出来,就是仇天相的女儿,过去不是被仇天相逼得上吊格呀,观音老母拿她度到洛迦高山,教她学法。观音老母就说:“首徒,我已帮你算过了,要享清福没你份,要享洪福是有格,大明江山千斤重,首徒肩担八百斤,我这里有三粒灵丹,你要赶到边关,救你家姑娘还有小叔,现在你家丈夫在边关遇难,因为祁赛花她有打将神珠厉害无比,你回转湖北襄阳,同你家母亲讲,要借珍珠宝塔和双龙宝镜,可以破这个打将神珠。”“谢谢师父指点。”辞别师父下山,
驾雾腾云朝前撑,赶到襄阳一座城。
按落云头,一到到仇府,宋太太望见女儿家来格,“我格心肝,今朝能交女儿来会面,我也算活得两世人。女儿呀,你来哪里的呀?”“母亲,我家父亲心肠黑,逼我上吊可伤心,观音老母来搭救,来洛迦高山办修行,我奉师父之令下山,要到边关救夫,回来拿珍珠宝塔跟双龙宝镜。”“女儿呀,宝贝总来堂,你拿去。“母亲,我家父亲呢?”“不要谈,他到城隍庙修道格,夹墙倒塌,一块夹砖倒他头高头,就死在城隍庙。”“母亲,我也不肉麻父亲,只怪父亲作的孽,所以不曾有好收成。你母亲对我养育之恩, 终身不忘。
丈夫救了回朝转,奉皇圣旨配为婚。
女儿将来有好处,拿你母亲接进城。
在则养老死殡葬,飘山化白我担承。”
“女儿呀,你这些话不要说做到,我听听总开心格,你快点去,救人赛救火。”拿双龙宝镜带珍珠宝塔。
辞别母亲站起身,赶到边关一座城。
按落云头就问校尉官,“请问这方元帅在哪里?”“哦,在营帐里间。”“你对里去报,就说我仇彩珍小姐来到。”方进一听,说到小姐仇彩珍是我未婚小姐女千金,赶紧出来迎接。
两人一把来捧住,悲喜交集泪纷纷。
总说今生会不到,可晓枯木又逢春。
“小姐你来虽来,我家兄弟,妹妹没得命了呱。”“官人,不要紧,我在洛迦高山学法,师父观音圣母有灵丹把我格。”三粒灵丹对方同、飞龙和王玉花小姐嘴里一塞,不曾多时刻,嘴里对外吐血,总是个紫血,再吐到鲜血就不吐了。
毒气拔得干干净,苏苏醒醒转还阳。
三人还魂转,腾空站起身,
行走两三步,枯木又逢春。
好了观音灵丹药,救到三条命残生。
“姑娘、小叔,你们身体不曾恢复,不能出战,等我来。”
仇彩珍,忙打扮,披盔戴甲,
雉鸡毛,插一对,杀气腾腾。
护心镜,胸前贴,金光耀眼,
扎四根,令字旗,八面威风。
左带弯弓如秋月,右插狼牙数十根。
身骑胭脂桃花马,梨花枪支手中存。
祁赛花骑格枣红马,手拿钢刀,来到战场。二位小姐交战,说骑马一阵风,两手带住鬃,赶到沙场上,今朝比比哪个凶。仇彩珍朝山打,山摇地动,祁赛花对海打,海起灰尘,打到一百个回合,二百个较量。
二位仙姑来动手,杀得日月不分明。
祁赛花想到放宝贝,
嘴里默读真言咒,打将神珠下凡尘。
仇彩珍一看,呵呵大笑,“用鬼妙门经来打我了,拿珍珠宝塔拿出来一现。”双龙宝镜一照,出现九条火龙,吐出三昧真火,
拿神珠烧了干干净,躁坏祁赛花一个人。
这遭我祁赛花不得了了呱,我的宝贝挨打啦得呱,磕头跪在地上求,“师父哎,
徒儿失拉无价珍,你在仙山可知闻?”
一口怨气不打紧,两个圣母到来临。
观音老母同骊山老母总来了格,按落云头。骊山老母就说:“首徒,你们不要打来不要争,妯娌姆姆两个人。”祁赛花就说:“师父,我跟哪个是妯娌姆姆?”“徒儿,你的根基不在吕宋国,是在中原国,你跟方宰相家次子方同,他是武曲星临凡,你是玉女星转世,五百年前两人共吃仙桃果,结下姻缘海能深。她叫仇彩珍,终身许配方同的哥哥方进,你说你们可是妯娌姆姆。”“啊呀,师父,你早来就好了,
我们海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祁赛花就说:“师父,你倒帮我做主把二公子方同,也要我家父王同意了。”来到银銮殿上,吕宋国狼主就说:“二位圣母,我没有王女,没有太子,这个也是元帅家女儿作为王女,要小姐把方同可以格,最好方同蹲我吕宋国里招驸马,江山传把二官人,承认两国和好,互不侵犯。”这遭观音老母、骊山老母同方进一谈。方进就说:“好是好格,不过有桩,我国军纪严明,临阵招亲问斩罪,兄弟难有命残生。要得到降书降表,班师回朝,再奉皇圣旨,我家兄弟到吕宋国来做王。”“这也好格。”这遭吕宋国狼主,承认两国和好,互不侵犯,写好降书降表,年年向中原进贡,十车马蹄金、十车马蹄银,等到明年端午节送到京都帝皇城。
如果迟到半月半,兴兵返来不容情。
降书降表交把方进,方进欢喜哩,“谢谢二位圣母。”
二位圣母站起身,驾雾腾云上天门。
方进这就拔寨起营,打起逍遥鼓,唱起欢乐歌,带了降书降表,来到京都皇城金殿交旨,“万岁,我征剿吕宋国已得胜班师回朝,万岁如果不相信,降书降表看分明。”
万岁上下看完成,龙心欢乐八九分。
“你功劳不小,我要将你重封。”再到封功楼以官职大小统一加封,“方进文顶武职,现在你家父亲亡故,你呢,顶你家父亲的位置。
方进前来听封赠,子顶父职丞相称。
方同前来听封赠,,忠孝王位你当身。”
奉皇圣旨,方进与仇彩珍完婚,方同与王玉花、祁赛花完婚,方同就想:说有仇不报非君子,恩将仇报枉为人,过去我得陈三庆员外的好处格,也可奏与万岁得晓。万岁拿陈三庆员外传到金殿,也有了好处。也有坏家伙,湖北襄阳府李不清是瘟赃官,也奏与万岁天子得晓,到湖北襄阳拿李不清撤位查办,派个好知府到湖北襄阳做父母官。
方同一想,恩已经报,仇已经了,辞别哥哥嫂嫂,辞别慈爱母亲,到吕宋国做王暂且不表,单谈到杨景春爬上金殿。
“万岁,西宫娘娘绞死西宫,没得西宫娘娘不好,我来帮做媒,我的表侄女方飞龙就把你万岁。”万岁龙心大喜,
飞龙前来听封赠,西宫娘娘你当身。
陈翠娥前来听封赠,封你太君娘娘受皇恩。
万岁天子见方家功劳浩大,原来烧掉的房子替他重新起造,造起一座宰相府,十大功劳午朝门。这遭方进拿岳母宋太太也接到相府享福,珍珠宝塔,双龙宝镜,永远是方府传家之宝。后来方家生到后代子孙兴旺。
男子长了做公卿,女子长了封夫人。
格么,方家为底高落到这种难?这是《珍珠塔》的后册,如果听过《珍珠塔》的上册,大家就了解格,那时方卿见姑母,这姑母嫌贫爱富,瞧不起方卿,结果方卿做官,他家姑母头顶香炉十八斤朝他拜格,说君不拜臣,父不拜子,姑母拜内侄,等于老子拜儿子,所以作孽,以后养到后代要落难,但落难吃尽苦中之苦,方为人上之人,封官受职,子孙兴旺。
小学生开讲忠孝宝卷,讲到现在总算是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经到头来卷到梢,落难星宿上九霄。
宝卷讲完成,罪孽化灰尘。
马国林讲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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