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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故事

国旗(一)

以稿换稿】  作者: 兵语   发布: 2016年09月20日   阅读: 次  【繁体中文】【    】【收藏

谨以此文献给新疆生产建设X成立五十周年

就在徐子昂随父亲徐贵生从上海回到“西北边境第一连”的这个晚上,谢原越境了。

确切的说,谢原是失踪了。

但是,经过大家到该找过的地方都搜寻过后,都一致确认他是越境了。

因为一连这个地方地理位置特殊,只要排除没有到团部去,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越境到了外国。

谢原有点精神失常。他虽然疯疯颠颠,但从来不会超出一定的活动范围,每天都是在一连人的眼皮底下闲逛,但这次一连所有的人已经整整一天没见他了。

俗话说,边境一线无小事。只要涉及到两个主权国家的事,再小的事也是大事,更何况人员越境本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寻找谢原成了“西北边境第一连”当晚压倒一切的大事。

工作既要做得万无一失,该动员的人要动员到,该找的地方要找遍,但又要掌握分寸,不能搞得大张旗鼓,人人皆知。

因为这是边境第一线,稳定压倒一切,绝对不能搞得人心惶惶。谢原失踪的消息只限定在一定范围内。寻找谢原的工作紧张有序,但又悄然无声。

徐子昂和父亲徐贵生虽然回到了连队,但他们并不知道连队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徐子昂是在元旦后随父亲从上海来新疆的。

这年是1999年,他是到新疆接父亲的班。

接班是他父亲徐贵生的说法。

徐贵生是当年从上海入伍的老军人,退伍后辗转到了新疆生产建设X,现在已经退休好几年了。

徐贵生退休前是新疆生产建设X一个边境X的普通职工,X叫职工,实际上就是种地的。

徐子昂不远万里到新疆来接父亲的班种地,听来好像不合乎情理,也不大可能。

因为徐子昂现在是上海一家股份制企业的董事长,身价百万,他怎么可能从大都市到边境一线的一个小连队来种地呢?徐子昂和哥哥姐姐一样,出生在父亲现在的这个边境X。

大哥徐子宏,现在在这个X当团长。

姐姐徐子菡,现在是XMB连的政治指导员。

在徐子昂现在的哥哥姐姐之前,父亲和母亲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但都不幸夭折了。

在徐子昂八岁时母亲去世,他随即离开父亲和哥哥姐姐,回上海小姨家就学,后来从复旦大学毕业后就在上海创业,现在已有好几个公司,也算年轻有为、功成名就了。

身为公司董事长,徐子昂怎么也舍不得、放心不下自己一手创办的企业随父亲回新疆。

徐贵生是二十多天前从新疆回上海的。

他这次到上海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把小儿子徐子昂劝回X接他的班。

徐贵生劝徐子昂去接他的班,既没有耳目一新的说法,也没有让人心服口服的理由,只是在徐子昂有一次和父亲交谈时说,自己种地是个生手,不如半个农民时,徐贵生才有些神秘地说,并不是叫你去接我的班种地这么简单,而是去接替一项十分神圣的事业。

徐贵生把“事业”两个字的语气说得很重。

他又进而解释说,其实这项事业之所以说是一项事业,关键是它太神圣了。

说得徐子昂一片茫然。

最后让徐子昂下定随父进疆的决心,是因为他知道父亲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徐贵生是肝癌晚期。

这是这次父亲回上海时,大哥徐子宏把他送到乌鲁木齐市,在未婚妻文玟的帮助下动员父亲作了一次有重点的全面检查,经切片检查证实的。

徐子昂不知道父亲要他接什么班,他也不想知道父亲让他到新疆做什么,这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父亲就要离开他了,他必须了却父亲的心愿,尽做儿子的孝道。

当徐子昂订好飞往乌鲁木齐的机票,在临时召开的董事会上宣布自己的决定时,公司里的人都睁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正在和徐子昂发展恋爱关系的英子一听就捂着眼睛跑出去了,连在飞机场为徐子昂送行都没见到她。

连队笼罩在一片神秘紧张的气氛里。

但经过一路颠簸、一身疲惫的徐子昂和徐贵生却安然入睡。

二天坛是模拟天的,悉尼歌剧院是模拟海的,科威特之塔是模拟月的,芝加哥的西尔斯大楼是模拟山的,X连队的兵营式住房呢,模拟了战争年代部队快速集结和作战战术的需要。

和平年代,它虽然继承了这种模式,其实没有其本质目的,但是今天从连队职工匆匆的行色中又可从这种模式中看出些许战争前的端倪。

徐子昂有早起的习惯,早晨出门一看,连队的住房还似曾相识,和他走时的印象没有多大变化,还是兵营式一排一排的房子,有的房子已经破旧不堪,但房顶上还冒着烟。

偶尔有行色冲冲的人碰到一起就小声嘀咕着什么,撇开他生怕他听见什么,神神秘秘的样子。

徐子昂第一个想法就是边境一线的人警惕性就是高,见一个陌生人都要打量半天,生怕放走一个坏人。

徐子昂没有理会那么多,在雪地里走走停停,搜寻着记忆,看自己曾经在哪个地方打过地牛,在什么地方跳过四方,和哪几个小朋友打过架,和谁一起掏过鸟窝。

脑子里断断续续,隐隐约约,好像从小就和哥哥姐姐,还有和他们家关系特别好的一家人的孩子叫四方和彩彩的小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但因时间久远已经没有深刻的印象和清晰的画面了。

毕竟离开这里小二十年了,也不知童年时的朋友们都过得怎么样。

看来今天天气不错。

连队后面的沙山、职工的住房、房前屋后和连队前条田里的树木,都沉浸在恬静和明朗的严寒中,沉浸在混沌的气象和淡蓝的阴影里,一切都那么雪白、坚硬和洁净。

徐子昂刚出门的时候,月亮还放射着光辉,只在他寻找童年回忆的这一时间,现在却只像一湾水银似的闪着光;原先令人注目的远处黎明的粉红色的亮光,现在要仔细寻找才能发现;原先界河对面牧场上模糊不清的雪堆或帐篷,现在已经一目了然。

界河旁一方条田边上有一座泥砖小屋,屋前竖着一根标准旗杆。

徐贵生进屋从一只精致的木箱里拿出一面五星红旗,仔细地边打开边用手象征性的弹着上面的灰,对徐子昂说,这面五星红旗是特制国旗布水印三号国旗,规格是128厘米乘192厘米。

说完,他又指着屋前的旗杆说,旗杆是内层无缝管、外层不锈钢管的室外落地标准旗杆,杆高10米。

这些都是我花了好大的心血才搞好的。

徐子昂看着徐贵生,惊奇父亲对国旗、旗杆的熟悉程度。

一般人是不清楚这些的。

徐贵生说完,站在屋前抬眼东望。

他在等待,在等待威武雄壮、振奋人心的音乐,等待庄严、神圣的时刻,等待新的一天的真正到来。

大自然使得每一个新日子的诞生,都充满了壮丽的庄严气氛。

界河对面山后的天上,几片浓云的薄如轻纱的边际,衬上了浅红的霞彩。

这好像是小号奏出的乐段的第一个音符,紧接着是长号的和鸣。

就在号角齐鸣的时刻,翻腾着的紫色的朝霞,半掩在白扬树后的山颠上,向着被冰雪覆盖的大地投射出万紫千红的光芒,连队后面的沙山被映红了。

这时出现了微小细密而紧凑的鼓声,速度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于是乐队所有的号角齐鸣,在锣鼓的轰隆声中,天边那金黄色火焰般的喷泉扇形向上急射而起,逐渐,拨开耀眼的云彩,太阳像火球一般跳出来,把火一样的红光倾泻到树木上、房屋上和整个大地上。

徐贵生随着这震耳发聩的音乐,和着武威雄壮的国歌,双手交替来回拽着已经系上国旗的旗杆绳子。

五星红旗随着音乐节拍在父亲双手上下交替中冉冉上升。

徐贵生望着国旗,倾听着大自然的音律,沉浸在这庄严肃穆的气氛中。

太阳已经照着了徐贵生的脸。

他红光满面,像军人一样原地向后转,声音洪亮的对徐子昂说,子昂,你回来就接我的班,每天把这面五星红旗在界河边上升起来!边说边半侧身手指向高高飘扬的国旗,眼里充满着希望。

徐子昂为之一震,也为之一振。

他心里此起彼伏,默想,父亲千里迢迢让我回来竟然是要我接替他在界河边上升国旗,难怪父亲说这是一项神圣而伟大的事业,而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徐子昂对视了一眼父亲,眺望着国旗在空中猎猎作响,耳畔回荡着气壮山河的国歌,眼里竟然有些潮湿,他为这一庄严时刻而自豪,他因肃然于国旗前而激动。

他想,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伟大的事业吗?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接受了父亲对儿子的最大的信任。

徐贵生露出欣喜的微笑,使劲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说,升国旗是我最大的愿望,是我一生的事业和追求。

建国十周年大庆升旗仪式我就在现场,就从那时起,我就注定要和国旗终生为伴了。

徐贵生说完,拿出一枚纪念章给徐子昂。

这是一枚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庆十周年纪念章,白底,金边,中间是国徽,下面呈半圆形写着1949—1959。

1959年10月1日。

这天,北京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天安门广场上受检阅的部队和团体整齐排列,观看庆典活动的群众人山人海。

十点整,中央政治局委员、北京市委书记、市长、总司仪彭真以高亢洪亮的声音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十周年庆国大典开始!顿时,礼炮齐鸣,《义勇军进行曲》雄壮的旋律在天安门广场回旋,五星红旗冉冉升起。

所有的部队立正,敬军礼。

观看活动的群众默默地行着注目礼。

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德怀、邓小平、叶剑英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以及赫鲁晓夫、胡志明、金日成等87个国家的元首或领导人在天安门城楼上,凝视着五星红旗冉冉升上三十米高的旗杆顶端高高飘扬。

在这个庄严的时刻,徐贵生就站在仪仗队第二方队里,享受着这庄严肃穆的气氛,心里无比的激动和自豪。

就在这一刻,毛主席的好战士徐贵生突然冒出一个由衷地想法: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以无比自豪地心情亲手升起国旗!这一天,这一刻,徐贵生永远没有忘记。

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的那一刻在他心中烙下了永久的印记。

徐贵生小心地拿着纪念章,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说,我在界河边上升国旗已经三十多年了。

从我第一次把国旗在边境一线升起来后,除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我把连队指导员的权力交出来被关押期间被迫停止过外,从来没有间断过。

徐子昂还有印象,当年他们兄妹几个每天清晨都随父母到界河边去升国旗,就像部队的早操,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在母亲去世徐子昂到上海后,徐贵生就带着徐子宏和徐子菡每天升旗。

旗帜换了一面又一面,不换的是徐贵生的身影、坚忍不拔的精神和爱国主义情怀。

徐贵生刚来一连不久,他发现对面苏联哨所每天升降本国国旗,他的愿望突然就跳了出来,也萌发了把五星红旗升在国境线上、升在界河边上的念头。

徐贵生专门请假到团部商店,售货员却告诉他,现在连日常生活用品都紧缺,哪来的国旗卖。

无奈之下,徐贵生和刚结婚不久的媳妇东拼西凑竟然缝制了一面床单大小五颜六色的彩旗。

当时,徐贵生高兴的把媳妇抱着转了好几个圈。

当徐贵生庄严的把这面绝对不能叫作国旗的彩旗升起来后,他激动的哭了。

他为自己对党的忠诚,为自己对祖国的热爱,也为自己伟大的创举,他激动地哭了。

媳妇看看丈夫又望望彩旗,望望彩旗再看看丈夫,也是情不自禁,热泪盈眶。

从那以后,人们每天都可以看到界河边上一面旗帜在风中猎猎。

徐子昂从父亲饱经沧桑的脸庞看出那种自信和自豪的微笑,心里骤然升起一股由衷的敬佩和折服。

父亲太伟大了,伟大的近乎完美。

三西部是连绵的阿尔泰山系,东面是起伏的沙丘山,两山之间夹着一片东低西高坡降极小的冲积平原。

阿尔泰山积雪融化的雪水形成的阿拉克别克界河,将同样颜色的土地一分为二划分为分属两个不同国度的国土,在“西北边境第一连”这个地方欲走还留地绕了一个弯,弯出一片开阔地,然后才经团部流入额尔齐斯河,浩浩荡荡再经斋桑湖,大气磅礴地注入北冰洋。

阿拉克别克河,蒙古语,耳环的意思。

洪水季节,河水暴满,它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绕弯道而是直冲而下,将一连一直到团部的55平方公里国土分割而成为两国的争议地区。

一连身后的沙山,除了阴山里有一处成吉思汗的儿子窝阔台为取水而挖的白沙湖外,阳面也很别致,半山腰长了两丛直径各约十米方圆的红柳,间隔十几米左右,远远望去,像一双睁圆的大眼睛。

微风一吹,红柳来回摇摆,眼睛就越发逼真,栩栩如生,取其特征,一连人形象的把它叫做“眼睛山”。

红柳又名柽柳,因其生命力强而著称,耐干旱和严寒,许多人把X人就比作红柳。

从徐贵生身上就可看到红柳的品质,看到“眼睛”的责任,不讲得失,把根深深地扎在了边境一线。

就像“西北边境第一连”的人,他们不知道“眼睛”生于何时,却要与它天老地荒,共守边防,就像眼睛山的眼睛一样无论白天黑夜,还是刮风下雨,都永远不知疲倦,睁大双眼注视着边界。

徐子昂在和父亲爬山的途中,突然对刚才自己的贸然点头有些后悔。

不是说在界河边上升国旗不是一件神圣的事业,而是升国旗本身就是一件神圣的事业。

那么为什么要在这?徐子昂不解地问徐贵生,爸,我公司也每天都举行升国旗仪式,对公司员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包括公司的外国员工都自愿参加,这难道不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吗?为什么你非要我到这来升国旗呢?为什么在这里升国旗才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业呢?徐贵生没说话,几步蹬上了山顶,徐子昂紧跟而上。

站在山顶上,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界河两边全貌尽收眼底。

徐贵生用手在空中大气的划了个弧,感慨万千地说,子昂啊,只有在这里,你看着同样的土地分属两个国家,你想问题,做事情才能与你在上海时有所不同。

当你在地里干完活,在界河里冲完铁锹洗完脚然后回家的那种感觉你是想到想不出来的,但是你可以在这体会到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美妙。

这里可以使你热血沸腾,充满活力,整天有使不完的劲。

而你在上海,在外滩的人海中,你根本就找不到你自己,你只是太仓稊米,沧海一粟,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徐子昂听着父亲的话,奇怪对面山上白雪皑皑,而他们站的这座沙山却没有雪。

近在咫尺,却是两个世界。

徐子昂注视着眼前两个国家的领土,忖度着父亲说的那种感觉,但总觉得这和在哪里升国旗没有因果联系。

人,相对这个世界来说,本来就是渺小的。

徐子昂说,所以说,不论你在大都市,还是在边境一线,你都是微不足道的。

可以让人称道的只有你这个人所做的事,但你所做的事不在你在什么地方做,而在你是否成功。

是啊。

徐贵生看着远方说,区别就在这里,你在上海做事做好了,就算成功了,但你在这里只要做了,就是成功了,在边境一线做的事本身就是一件成功的事,它不存在失败,也不允许失败。

在这里你如果失败了,那不是你的失败,而是整个国家,是我们的祖国。

如果这样,你在上海再成功,也就失败了。

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国破山河在,哪里还有一个成功者。

徐子昂对视了一眼父亲,默默地低下了头,竟然无话可说。

其实,一路上耳闻目睹的许多事都使徐子昂感到震惊,一方面为这里恶劣的生存环境忧心,一方面为像父亲这样的X人做出的奉献而钦佩,作为生活在大城市的徐子昂感到十分惭愧,尤其是作为X人的儿子。

徐贵生仍然遥望着远方说,正是为了你们的成功,为了祖国的强大,X人在边境一线奉献的不仅仅是生命,而是时间。

人啦,在哪里都是生死,而只有所有的X人在他们的第二故乡献了青春献终生,献了终生还要献子孙。

这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历史。

在大城市,你是一代一代的生存下去,在边境一线,你是一代一代的奉献下去。

同样的人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就有着不同的生存性质,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徐子昂听了父亲的话一阵感慨,父亲已经把自己的青春奉献在了这里,也将把自己的终生奉献在这里,而他的子孙呢?哥哥姐姐不用说了,我真的要作为父亲的子孙也奉献在这里吗?为什么不是别的地方呢?你是怎么到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徐子昂突然问父亲。

徐子昂在问话的同时突然想起了远在上海的英子,当年父亲也一定不会想到离开上海最后到了新疆,到了一个边境一线的X,并且一干就是一辈子。

我难道走不出父亲的命运,也要像父亲一样,离开上海,离开英子到这里生活一辈子吗?“伊塔事件”的时候来的。

父亲说。

当时,我已经退伍又几经周折到了新疆X驻阿勒泰巴里巴盖独立28团。

有一天,我所在的MB连每人配发50发子弹和4颗手榴弹,带着干粮日夜兼程来到这里执行任务。

徐贵生用手指了指前面,继续说,当时,就在前面的界河边,这个具有军事战略意义的通衢要道上,我和我的战友们封锁边境,边做牧民的思想政治工作,边手挽手用人墙阻止边民外逃。

聚集在这里的近十万头牲畜和近千名牧民最终留了下来。

任务完成后,为了进一步稳定边防,发展边疆经济,我们也就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你们来执行任务被留在了这里,难道你真的也要让我留在这里?徐子昂知道自己是因为父亲的病回到新疆的,但对父亲的这种做法仍然有些不满。

徐贵生看了徐子昂一眼,似乎有些不屑。

我们当时来执行任务,是经过严格的政审,挑选的都是没有历史问题,政治思想好,品格高尚的人,很多人想来都来不了。

让你回到这,是因为……这样跟你说吧,你在国外突然碰到一个中国人和你在上海每时每刻都碰到中国人的感受是绝对不一样的,而你在这里,你每天都可以找到在国外突然碰到中国人的感觉,你时时刻刻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只有比较才有区别。

徐子昂想,父亲在这里真的琢磨出了许多真理,许多哲理。

虽然父亲没有文化,但在特定环境里发现的规律它本身就是真理,只是要人敢于去发现。

父亲是一个敢于发现的人。

徐贵生边下山边对徐子昂说,有一年,一连来了一名国家领导人,在这里转了转,看了看,对陪同的领导说,不要说在这里生产劳动,只要能生活在这里,就是最伟大的公民!然后给一连题词,“西北边境第一连”。

他又看了看我在界河边升国旗的房子,对大家说,你的房子还在一连的最北面,你就是“西北边境第一家”。

徐子昂在半山坡上站住,仔细观察着父亲在界河边的小屋,那间承载着“西北边境第一家”荣誉的小屋。

他突然产生一种想法,那就是这里虽然没有黄埔大桥,没有东方明珠,但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一家一户,一人一畜,都不能小看。

四按照徐贵生的要求,蓝彩彩中午要到家来帮助做饭,徐子昂竟然显得非常紧张,非常激动,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坐卧不宁。

徐子昂从沙山上下来时就碰见了一个人,徐子昂当然不认识他,但这个人却知道他回来了,见他和徐贵生在一起,也就猜到他是谁了。

这个人正在房头给另外几个人吩咐什么事,见徐贵生和徐子昂从山上下来,连忙迎上去,抓住徐子昂的手摇着说,徐子昂,还记不记得我,我是四方。

徐贵生在旁边说,就是小时候带着他妹妹经常和你们兄妹几个一起玩耍的四方,现在已经是连长了。

“西北边境第一连”连长。

刘四方自豪的补充道。

徐子昂恍然大悟,抓着刘四方的手仔细打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记起来了,四方,四方,每次玩地牛你都和我打架,我比你小,每次都是我哭着回家,哈哈……刘四方的肩膀被徐子昂使劲拍着,也大笑起来,说,你还说呢,哪次最后也都是我吃亏,我打了你,子宏就来找我算帐,我妹妹却给你送烧土豆吃,你吃着我们家的土豆看着我挨打。

徐贵生就在旁边说,尽说那些没用的事,咋不说你们好好玩的事呢。

徐子昂笑一阵,突然问,你妹妹彩彩呢,现在在哪?徐子昂问完,又觉得不妥,当年的彩彩算来现在也已经是二十好几的大姑娘了,一见面就打听别人的情况,好像显得过于关心了。

就又补充一句,哦,我就是问问。

刘四方倒没觉出什么,说,就在一连当老师,现在——刘四方转头看了看徐贵生,说,现在不在家,过一会就回来。

蓝彩彩也去寻找谢原了,徐贵生还不知道谢原失踪的事,所以刘四方就没说彩彩到哪里去了,以免扩散消息。

徐贵生就对刘四方说,子昂也回来了,中午让彩彩到家去帮着做饭,你也来,吃个小团圆饭。

蓝彩彩是刘四方的父亲刘国福战友的孩子,文革期间,彩彩的父母先后被打成反革命折磨致死,刘国福就把彩彩抱回家认了干女儿,刘国福和媳妇先后去世后,徐贵生又把蓝彩彩认作了干女儿。

蓝彩彩先后认了两个干爹,但都没有改姓。

蓝彩彩和徐子昂可以说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特别是徐贵生现在越来越觉得他们俩就是天生的一对。

徐贵生有这种想法不是由来已久的,而是身体越来越差感到必须后继有人,决定让徐子昂回来接班时,这种意识就越强烈了。

徐贵生很清楚,要留人必须先得留人心,留不住人心,那你也就留不住人。

要想把徐子昂留在X,留在“西北边境第一连”,除了爱国主义教育和屯垦戍边事业的感召外,最最关键的是有个他喜好的女人来关心他,爱他。

蓝彩彩在徐贵生的眼里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是X事业发展壮大的重要举措和成功经验。

当年X从上海、湖南招收了大批女兵充实到X部队并成为X战士的家属,其战斗力的提高程度和稳定部队的作用远远大于深动的革命道理和涓涓细流的思想教育。

今天,徐贵生准备把这个经验之作嫁接到自己的儿子身上,并让它开花结果。

徐子昂当然不知道父亲的想法,但他急于对蓝彩彩现状种种猜测的证实欲望还是强烈的,他在想童年时的彩彩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就在徐子昂胡思乱想的时候,徐贵生带着彩彩进屋了。

彩彩扎着马尾巴,椭圆形的脸蛋儿上一对会说话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挺挺的、高高的鼻梁儿发着光,抿着樱桃小嘴,挂着淡淡地微笑,看了一眼徐子昂赶紧移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很羞涩又很淑女的样子。

徐子昂傻傻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彩彩,竟然也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贵生目睹此情此景,心里自然一阵高兴,嘴里却嗔怪着说,子昂,你没见过人啊?徐子昂回过神来,忙说,你就是彩彩吧,真认不出来了。

快进来。

蓝彩彩抿嘴一笑,叫道,子昂哥,你回来啦。

徐贵生说,彩彩,干爹说要把你子昂哥带回来吧,你还不信,这下见人了该信了吧?蓝彩彩一下脸红到脖子,嗔道,干爹,你说什么呢?我做饭去了。

转身进了厨房。

徐贵生对徐子昂说,我出去转转,你不要当少爷,帮着干点活。

徐子昂边摘着菜,边有一搭没有搭的说些闲话。

刚开始两人还很拘谨,慢慢也就放开了,回忆一些童年的趣事,惹得彩彩嗬嗬笑起来,气氛自然也就亲近了许多。

徐子昂突然问彩彩,你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怎么还没找对象?彩彩低头小声说,没有合适的。

过一会又问,你也没找?上海那么多好姑娘。

我——徐子昂顿了顿说,还没找。

徐子昂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彩彩就想起了英子,英子也和彩彩一样漂亮,但大城市的姑娘看起来更加靓丽,更加时髦,更加有气质。

英子是一个活泼开朗,前卫大方的姑娘,她绝对不会像彩彩一样去问别人有没有对象,她如果知道有人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她会毫不犹豫的前去以自己的美貌和能力水平相威胁。

但彩彩是一个内向型的多愁善感的姑娘,她处事不会那么张扬,她即或知道有人喜欢自己喜欢的人,她内心醋劲十足,表面上也会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徐子昂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有告诉彩彩上海有个英子。

是不是光顾忙事业了。

彩彩打趣的说。

徐子昂哈哈笑着,掩饰着内心的秘密。

吃饭时,刘四方和徐贵生一起回来了。

徐贵生有意安排徐子昂和彩彩坐在一起,刘四方心照不宣,在徐子昂旁边坐下边吃饭边大声说些闲话调节气氛。

彩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没说什么,只是小口吃着饭,很拘谨,不时用眼睛瞟徐子昂。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好香啊。

听见声音的同时就见徐子菡推门进来。

徐贵生就训道,姑娘家,还没见到人就听见声音,你秀气一点不行啊。

你倒赶的好时候。

彩彩连忙去加餐具,刘四方侧了侧身子,没说话。

徐子昂昨天在团部已经和姐姐见过面了,她今天一样穿着迷彩服,显得更加英武,霸气有余,但内秀不足,言行举止十足一个男人。

徐子昂站起来叫着姐姐赶快让座。

徐贵生制止着徐子昂,把彩彩的餐具移到刘四方旁边,让徐子菡坐到他和徐子昂中间、刘四方的对面了。

徐子菡看了看屋里的人,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父亲是不让她靠近刘四方坐。

这个关系非常微妙,其他人都心照不宣,只有徐子昂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啦?徐贵生打破了饭桌上的沉闷,问徐子菡。

我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什么?昨天晚上?徐贵生转过头来问刘四方,你不知道她回来了?不知道。

那怎么现在才回家,你回来干什么来啦?徐贵生有些焦急地问徐子菡。

谢原失踪了。

徐子菡说,你刚回来 ,你不知道,我们MB连抽了一个排连夜赶来一边在边境一线布控,一边寻找谢原。

刘四方赶紧解释说,叔,想着你刚回来,就没跟你说这事。

糊涂。

徐贵生一下发火了,就在边境线边边上发生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瞒着我,不给我说,啊,你们还有没有点政治敏感性和思想觉悟……徐贵生一听说边境线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早把家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使劲训着几个人,大家大气都不敢出一点。

徐子昂哪里知道事态的严重性,见父亲这样大惊小怪,就有些不以为然,说,爸,什么大不了的事,用得着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人找不到了有什么奇怪的,一架飞机,一艘轮船突然不见了都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放屁。

徐贵生打断徐子昂的话,你十架飞机,一百艘轮船失踪了都不算啥,但是,在这里,一个人不见了就是大事,你知不知道,这里是边境一线,一步就迈出国了。

蓝彩彩扯了一下徐子昂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多说话,徐子昂虽然很没面子,但又不敢发着,只有强忍着。

徐贵生骂了一阵,说,人没找到,还有脸在这吃饭。

你们吃,你们吃,我去找人去。

说完把碗摔得山响转身就要出门。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大声喊,报告。

屋里人都愣着神没有说话,徐子菡一听就知道是MB,叫道,进来。

一个青年MB进来给徐子菡敬礼后报告说,根据分析和雪地上的脚印证实,谢原确实越境了。

徐子菡在详细询问了具体情况后命令道,立即向连长通报情况,并迅速报告团领导。

通知所有MB原地隐蔽休息待命。

徐子昂看这阵势,搞得像战争年代一样,这不是电影里才能见到的情景嘛,怎么就在眼前发生了呢?心里想笑,却没笑出来,他怕挨徐贵生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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