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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轻重篇新诠:管子轻重十四──轻重乙(上)

繁体中文】  作者:马非百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朱长春评《甲》《乙》等七篇云:「文议俱鄙浅,不足观。」又云:「按《管子轻重》十二篇,本义尽矣,虽伪犹有可观。所云《甲》《乙》七篇,又后之好事者借名勦说而演之。改头换面,附根生枝,至驵贾之所不屑,儿童之所不可欺。如是能为国乎?况于霸。议既陋鄙,文亦琐屑。脩辞者取节犹可。施之于行,远矣。《己》集次天时,稍可观。余《甲》尚未谬,《乙》以下可废。」何如璋云:「文乃后人所作,以释《国蓄》轻重之数。内有三五节文义稍精,余多重复。亦有浅妄乖事实者。」元材案:两氏皆认为《甲》《乙》等篇与其余《轻重》诸篇不是一时一人之作,所见甚是。实则《甲》《乙》等篇本身亦不是一时一人之作。故其中所提问题,有与其他各篇完全相同,另无发明者。亦有对其他各篇提出修正意见者。亦有同一前提而所得结论不尽一致者。此等现象,既可以看出篇与篇间之相互关系,又可以看出各篇所反映之时代精神。即以本篇第三段而论,前半节与《海王篇》「铁官之数」略同。后半节提出反对山铁国营及主张山铁民营之意见。其为晚出,不仅表现在国营民营之区别上,而且还表现在所列生产工具种类之多寡上。其它与各篇重复之处甚多,但往往由于有一二字之不同,可以作为划分时代之标准。正不必以其为后人所作而遂举而废之也。
  提要:全文共分十三段,亦是每段讨论一个问题,段与段间均无联系。体例与《揆度篇》及《轻重甲篇》全同。
  桓公曰:「天下之朝夕可定乎〔一〕?」
  管子对曰:「终身不定〔二〕。」
  桓公曰:「其不定之说,可得闻乎?」
  管子对曰:「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三〕。天子中而立,国之四面,面万有余里〔四〕,民之入正籍者亦万有余里〔五〕。故有百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十倍之力而不至者,有倪而是〔六〕者。则远者疏,疾怨上,边境诸侯受君之怨民,与之为善,缺然不朝。是天子塞其涂,熟谷者去〔七〕,天下之可得而霸〔八〕。」
  桓公曰:「行事奈何?」
  管子对曰:「请与之立壤列天下之旁〔九〕,天子中立,地方千里,兼霸之壤三百有余里〔一0〕,佌诸侯度百里〔一一〕,负海子男者度七十里。若此则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也。然则小不能分于民,推徐疾羡不足,虽在下不为君忧〔一二〕。夫海出沸无止〔一三〕,山生金木无息。草木以时生,器以时靡币〔一四〕,泲水之盐以日消,终则有始,与天壤争〔一五〕,是谓立壤列也。」
  〔一〕 张佩纶云:「『之』字衍。桓公欲以一朝夕定天下,言速也。故管子答以『终身不定』。」李哲明云:「『朝夕』上当挩『数』字。『天下之数』见《山权数》、《山至数》等篇。挩『数』字,句意为不完足。」郭沫若云:「『之』字不当衍。『之』下亦无夺文。『朝夕』犹潮汐,喻言起伏。」元材案:「朝夕」即潮汐,指物价涨落,解已见《国蓄篇》。「天下之朝夕」,谓天下万物价格之涨落也。张、李二氏说皆非,郭说亦欠明晰。
  〔二〕 元材案:定,稳定也。终身不定,谓永无稳定之时。《揆度篇》云:「轻重之数,若四时之更举,无所终。」本篇下文云:「衡者使物一高一下,不得常固。」皆终身不定之义也。
  〔三〕 元材案:「地之东西二万八千里」二语,解已见《地数篇》。
  〔四〕 元材案:中,中央也。《荀子 大略篇》云:「欲近四旁,莫如中央。故王者必居天下之中。」《吕氏春秋 慎势篇》云:「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管子 度地篇》云:「天子有万诸侯也。其中有公侯伯子男焉。天子中而处。」皆所谓「天子中而立」之义也。由中央至四面,东西为一万四千里,南北为一万三千里。故曰「国之四面,面万有余里」,犹《揆度篇》之言「万乘之国,中而立市,东西南北度五百里」矣。
  〔五〕 何如璋云:「正籍,谓定民征赋之籍也。以天下为郡县,故入正籍者万有余里。有周封建,王畿千里,畿外为侯甸男采卫各服,服五百里,建邦设牧,制为职贡,无万里皆入正籍者。此乃秦制,作伪者附之管子,谬矣。」元材案:据本篇下文所论,此乃汉代史实之反映。既与管仲无关,亦非秦制。入正籍,解已见《揆度篇》。
  〔六〕 元材案:「倪而是」又见《轻重甲篇》。倪同睨。此处当作「转瞬即至」讲,极言其路之近也。
  〔七〕 元材案:熟谷,解已见《山至数篇》。此谓由于国之四面,面万有余里,路有远近,故至有难易。有费百倍十倍之力而尚不能至者,亦有转瞬而即至者。如此,则边远之民以与中央疏隔之故,不免发生疾怨之心,而离心力亦必随之而起。边境诸侯乘中央力之不及,招纳亡人,施以恩惠,以成私威。此无他,实天子不能立壤列之制,自塞其归命之途有以使然也。《汉书 贾谊传》谊上疏云:「今淮南地远者或数千里,越两诸侯而县属于汉。其吏民繇役往来长安者自悉而补,中道衣敝,钱用诸费称此。其苦属汉而欲得王至甚,逋逃而归诸侯者已不少矣,其势不可久。」所论与此正同。
  〔八〕 猪饲彦博云:「『之』当作『不』。」丁士涵云:「『之』乃『不』字误。《山至数篇》曰:『天子以客行令以时出,熟谷之人亡。』又曰:『内则自还而不尽忠,外则诸侯连朋合与,熟谷之人则去亡,故天子失其权也。』此言『熟谷者去,天下不可得而霸』,与《山至数篇》文义略同。」张佩纶说同。
  〔九〕 丁士涵云:「『壤列』二字连文。下文云:『终则有始,与天壤争,是谓立壤列也。』或读『列』字下属,非。」何如璋云:「『壤列』即『地列』之义。」郭沫若云:「『天下之旁』,当为『天下四旁』,旁犹方也。又此文所答非所问。上言距中央有远近,输正籍者劳逸不均,论理所答应为均输,而乃答以封建,为可异。」元材案:丁、何二氏说是也。董仲舒《春秋繁露 爵国篇》云:「然则其地列奈何?曰:天子邦圻千里,公侯百里,子男五十里,附庸字者方三十里,名者方二十里,人氏者方五十里。」所谓「地列」即「壤列」之义矣。此当读「请与之立壤列天下之旁」为一句。「旁」与「方」通。《文选 东京赋 薛注》「四方也」是也。谓立壤列于天下之四方也。故下文即接以「天子中而立」。所谓「中而立」,即对「天下之旁」而言,不必改字。又此处「立壤列」,与《事语篇》「定壤之数」,虽关于封地里数不尽一致,但皆力主封建国家对于封地必有定制,使其大小相维,然后可以收到「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之效。《汉书 贾谊传》称:「是时天下初定,制度疏阔,诸侯王僭拟,地过古制。」谊数上疏陈政事,多所欲匡建。以为「欲天下之治安莫若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令海内之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莫不制从」。故力主「割地定制,令齐、赵、楚各为若干国,及燕、梁、他国皆然」。如此,「地制壹定,宗室子孙莫虑不王,下无背叛之心,上无诛伐之志」,即可以「当时大治,后世诵圣」矣。此文上云,距中央有远近,「远者疏,疾怨上,边境诸侯受君之怨民,与之为善,缺然不朝」,正是「制度疏阔」,「地过古制」之必然结果,故作者即以「立壤列」之策答之。似不能谓为「所答非所问」也。
  〔一0〕何如璋云:「兼霸之壤,谓国土之最大者,殆上公之封也。」张佩纶云:「齐之始封侯爵,地方百里。而有负海之利,亦与兼霸之壤相准。故《小匡》亦云『地方三百六十里』也。」元材案:此兼霸之壤与《揆度篇》所谓「千乘之国」,皆指《汉书 刑法志》所谓「一封三百一十六里」之「千乘之国」而言,解已见《揆度篇》。二氏说皆望文生义,不可从。
  〔一一〕赵用贤云:「佌音此,小也。」陈奂说同。俞樾云:「齐、佌一声之转,犹鲚鱼之为鮆鱼也。」张佩纶说同。元材案:俞、张说是也。佌读如訾。《后汉书 马勤传 李贤注》:「訾与资同。」《考工记 郑注》:「故书资作齐。」《管子 七臣七主篇》及《禁藏篇》「贫富之不訾」,《国蓄篇》则作「贫富之不齐」。然则佌、訾、资皆可通齐矣。齐诸侯即列侯,解已见《事语篇》。
  〔一二〕何如璋云:「『不』乃『大』之讹。谓分地小大以封也。」元材案:此说非是。「推」当依《事语篇》作「准」。此盖言所立之壤列,既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大小相维,中央有绝对支配之权力,则诸侯之势力已甚微小,必不能与天子争民矣。如此则准徐疾、羡不足之结果,挹于此者注于彼,虽散而在下,尚何害耶?
  〔一三〕戴望云:「宋本『泲』作『沸』。」元材案:仍当作泲,解已详《地数篇》。
  〔一四〕元材案:此「靡币」亦当作「靡敝」,解已见《轻重甲篇》。此谓草木以时而生产,器物以时而毁败,乃紧承「山生金木无息」而言。与下句「泲水之盐以日消」之紧承「海出泲无止」而言者互为对文。若作靡币,则不可通矣。
  〔一五〕元材案:「终则有始」,又见《轻重丁篇》,有与又通,即终而复始之意。与天壤争者,天壤即天地,争即斗争。但于此有应注意者,即此处之「与天壤争」,与今日「和天斗」「和地斗」,亦即毛泽东同志所号召之「向自然界开战」(见一九五七年六月人民出版社出版《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第十三页),有其本质上之区别。后者是谓劳动人民以自力更生之革命精神,敢于和天地自然进行斗争,敢于向天地自然要粮食要财富,为人民增进福利。而前者则是指万物虽有毁败消耗之时,然天地则仍生生不已,故善为天下者,必先通于「终则有始」之理,而继续施行其轻重之筴。天地出泲无止,则轻重之策亦随之而无止。天地生金木无息,则轻重之筴亦随之而无息。此正结上文「天下之朝夕终身不定」之意。《山至数篇》云:「财终则有始,与四时废起。圣人理之以徐疾,守之以决塞,夺之以轻重,行之以仁义,故与天壤同数。此王者之大辔也。」《揆度篇》云:「轻重之数,……若四时之更举,无所终。」义与此同。
  武王问于癸度〔一〕曰:「贺献不重,身不亲于君。左右不足,支〔二〕不善于群臣。故不欲收穑户籍〔三〕而给左右之用,为之有道乎?」
  癸度对曰:「吾国者衢处之国也,远秸之所通,游客蓄商之所道,财物之所遵〔四〕。故苟入吾国之粟〔五〕,因吾国之币,然后载黄金而出〔六〕。故君请重重而衡轻轻,运物而相因,则国筴可成。〔七〕故谨毋失其度未与民可治〔八〕。」
  武王曰:「行事奈何?」
  癸度曰:「金出于汝汉之右衢,珠出于赤野之末光,玉出于禺氏之旁山,此皆距周七千八百余里。其涂远,其至阨,故先王度用于其重,因以珠玉为上币,黄金为中币,刀布为下币。故先王善高下中币,制下上之用,而天下足矣〔九〕。」
  〔一〕 张文虎云:「癸度即揆度。」张佩纶云:「『癸度』篇名,今作人名,非是。或疑『武王』即威公,『癸度』即癸乙,当与『迎癸乙于周下原』合为一节。」元材案:《史记 律书》:「癸之为言揆也。言万物可揆度也。故曰癸。」武王、癸度皆作者任意假托之人名,说已详《揆度篇》。张佩纶说非。
  〔二〕 戴望云:「宋本『友』作『支』,疑误。」张佩纶云:「『支』,各本作『友』,误。『支』当作『枝』。此言来仕者,君既以贺献而始亲,群臣又复以贺献而始善,故欲重禄以给左右之用,而不欲出于正赋,所答殊非所问,盖原本坏佚,而妄人随意掇拾成之。」许维遹云:「各本『支』作『友』,当据改。此当读『左右不足』为句,『友不善于群臣』为句。『友』与『有』通,有,又也。下文云:『故不欲收穑户籍而给左右之用。』因『左右不足』,故云『给左右之用』也。」郭沫若云:「作『友』是也,但不应读为又。原文为『贺献不重,身不重于君;左右不足,友不善于群臣』,『友』与『身』对文,身犹言自己,友乃指左右也。言己之贺献不重,故身不见重于君;而左右亦不丰润,故左右之人亦不善于群臣,则势须『收穑户籍而给左右之用』,但又不愿。故问除此之外,尚有道可为否也。」元材案:仍当作「支」。「支」即肢,谓四肢也,与「身」对文。「贺献不足」与「左右不足」亦为对文。「身」指封建国君自己,「支」指国君左右,「君」指天子,「群臣」指天子大臣。国君之于天子必有贺献,贺献不足,则不能得天子之信任。国君左右之于天子大臣必有餽遗,餽遗不足,则不能得天子大臣之亲善。据此,则不仅国君对天子有贺献之义务,国君之左右对天子大臣亦有餽遗之义务,重重剥削,层出不穷,而人民之负担,重不可言矣。贺献之制,始于汉高祖,说已详《轻重甲篇》。左右餽遗,汉代亦多有之。《汉书 主父偃传》:「偃数上疏言事……上从其计。尊立卫皇后及发燕王定国阴事,偃有功焉。大臣皆畏其口,赂遗累千金。」即其证矣。此言欲不亩穑户籍而给左右之用,下文答以奖励外国贸易,吸收外国黄金,然后「善高下中币」以「制下上之用」,文通字顺,一气呵成,谓为所答非所问,徒见其不通而已!
  〔三〕 戴望云:「『不欲』当作『欲不』,二字倒。」元材案:戴说是。「收穑」即「亩穑」之讹,说已见《国蓄篇》。
  〔四〕 猪饲彦博云:「『秸』疑当作『近』。」张佩纶云:「远秸者,『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銍,三百里纳秸,四百里粟,五百里米』,马融注:『秸,去其颖。』郑注:『秸,又生颖也。四百里入粟,五百里入米,远弥轻也。』『远秸』,以粟米言,言远方赋纳之通涂也。」郭沫若云:「『秸』乃『〈{木土}犬〉』之误字。金文《大克鼎》『扰远能〈{木土}犬〉』,《番生〈{白比}殳,去匕〉同,即《书 尧典》、《顾命》、《诗 大雅》之『柔远能迩』。王国维云:『〈{木土}犬〉与埶通。《尧典》格于蓺祖,今文作假于祖祢,知蓺、祢同用。《立政》之蓺人表臣,蓺人即迩人,与表臣对文。』(见《克鼎铭 考释》)今作『秸』者,乃后人不识〈{木土}犬〉字,辗转传写而误。《晋姜鼎》『远〈{木土}犬〉君子』,宋刻本『〈{木土}犬〉』误为『○』,即其比。」元材案:仍以作「远秸」为是。「远秸」统括「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銍,三百里纳秸,四百里粟,五百里米」而言。「通」、「道」、「遵」皆往来经过之意。此谓吾国交通四达,凡远方赋纳之人及商贾货物皆将往来经过其地。《史记 货殖传》所谓「陶为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者,是其例矣。
  〔五〕 猪饲彦博云:「『入』当作『食』。《地数》曰:『食吾本粟。』」丁士涵说同。陶鸿庆云:「『故苟入吾国』为句。『之粟』上夺『食吾国』三字。其文云:『故苟入吾国,食吾国之粟,因吾国之币。』皆指游客蓄商言之。今本误夺三字,遂以『之粟』二字属上读之,则于义难通。」元材案:两说皆可通,然以猪饲说为简而确,当从之。
  〔六〕 元材案:「然后载黄金而出」,即《地数篇》「骐骥黄金然后出」之意,谓外国商人从其国向吾国输入黄金也。说已详《地数篇》。
  〔七〕 元材案:请重重而衡轻轻,指以黄金之重衡万物之轻而言。谓当是之时,我既拥有大量之黄金,即当运用轻重之筴,以黄金之重而衡万物之轻,然后再运用万物以操纵一切,如此我之经济政策乃可有成矣。此与《轻重甲篇》「金坐长而百倍,运金之重以衡万物,万物尽归于君」,意义全同。猪饲彦博及戴望皆以「衡」为衍字者非。
  〔八〕 丁士涵云:「案当读『故谨毋失其度与本,则民可治』。今本『本』字讹『未』,又『与本』二字倒。『则』字据上文『则国筴可成』句补。上文曰:『故苟食吾国之粟,因吾国之币。』粟、币皆本也。故《地数篇》曰:『人求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币。』『故谨毋失其度与本,则民可治』与上文『故君请重重而衡轻轻,运物而相因,则国筴可成』,文法一例」。郭沫若云:「不改字亦可通。原文当读为『故谨毋失其度。未与(欤)?民可(何)治?』古文例以『与』为『欤』,『可』为『何』。」元材案:《地数篇》之「本」字乃「国」字之意,说已详该篇。丁氏以粟币为本,又误解彼处之「本」字,盖两失之。然此句必有讹夺,郭说亦不可通。不必强解,阙疑可也。
  〔九〕 元材案:此承上「请重重而衡轻轻」而言。旁山,孙星衍云:「《地数》、《揆度》二篇皆作『边山』,因臱旁字形相近而讹。」今案旁边一音之转,且意义相同,可以互用。亦犹禺氏、牛氏之互用也。又案:此段文字,已分见《国蓄》《地数》及《揆度》等篇。上段文字《地数篇》亦有之。然各篇除《国蓄篇》外,其余皆作管子对桓公语。此则忽然改为癸度与武王问答之词,益足证明各篇所用人名,全属随意假托,与历史事实初无关系。张佩纶不明此理,乃以「揆度篇名,今作人名」为非是,又疑「武王或即威公,癸度即癸乙,当与『迎癸乙于周下原』合为一节」,牵强附会,可笑之至!
  桓公曰:「衡谓寡人〔一〕曰:『一农之事必有一耜一铫一鎌一鎒一椎一銍〔二〕,然后成为农。一车必有一斤一锯一釭一钻一凿一銶一轲〔三〕,然后成为车。一女必有一刀一锥一箴一鉥〔四〕,然后成为女〔五〕。请以令断山木,鼓山铁〔六〕。是可以无籍而用足。』」
  管子对曰:「不可。今发徒隶而作之,则逃亡而不守。发民,则下疾怨上〔七〕。边境有兵,则怀宿怨而不战。未见山铁之利而内败矣。故善者不如与民〔八〕,量其重,计其赢,民得其十,君得其三〔九〕。有杂之以轻重〔一0〕,守之以高下。若此,则民疾作而为上虏矣〔一一〕。」
  〔一〕 元材案:衡,财政机关名称,解已见《巨(筴)乘马篇》。上处又借为人名。何如璋所谓「衡亦假设之名以明轻重者」是也。
  〔二〕 元材案:耜、铫,解已见《海王篇》。鎌,《集韵》「或作镰」。《杨子方言》:「刈钩自关而西或谓之鎌。」即今之镰刀。鎒同耨。《诗》「庤乃钱鎛」,《传》:「鎛,鎒也。」《疏》:「鎒或作耨。」》汉书 王莽传》:「予之南巡,必躬载耨,每县则薅,以劝南伪。」颜师古注云:「耨,锄也。薅,耘去草也。」《字诂》云:「头长六寸,柄长一尺。」《国策》:「操铫鎒与农人居垄亩之中。」《淮南:说山篇》:「治国者若鎒田,去害苗者而已。」《盐铁论 申韩篇》:「非患铫耨之不利,患其舍草而去苗也。」耨与铫不同。铫是大锄,耨是小锄。椎,《说文》:「铁椎也」。《汉书 贾山传》「隐以金椎」,服虔云:「以铁椎筑之。」即筑土用之工具。銍,《说文》:「获禾短鎌也。」《王莽传》:「予之西巡,必躬载銍,每县则获,以劝西成。」即收获用之鎌刀。
  〔三〕 元材案:斤、锯,解已见《海王篇》。釭,车釭。《方言》:「车釭,齐燕海岱之间谓之锅,或谓之锟。自关而西谓之釭。盛膏者谓之锅。」钱绎《笺疏》:「釭之言空也。毂口之内,以金嵌之曰釭。」《说文》:「釭,车毂中铁也。」王氏以「中」字义未明,改为「口」,并云:「口者衔轴之处。每一毂,内外两口,皆有釭。」一毂两轮,当有四釭,谓之一釭者,盖此处只计算制车时需要用铁之各种器物,非按件数计算也。孙诒让不悟此理,谓「此云一釭,则不可通。釭当为鉏之误」者失之。钻,《说文》:「所以穿也。」即穿孔用之钻子。《海王篇》作「锥」。凿,解已见《海王篇》。銶,尹注云:「奇收切,凿属。」《诗 豳风》「又缺我銶」《传》:「木属曰銶。」《释文》:「凿属。一解云:『今之独头斧。』」轲,丁士涵云:「『轲』当为『柯』,即斧柄。」今案:斧柄乃木制,何必列为铁制工具之一?《说文》:「轲,车接轴也。」贯于车毂中持轮而转者谓之轴。车接轴,即将轴之两端以铁包之,以免为车釭所磨损。丁说失之。又案:据《方言》,鎌及釭皆关以西人用语,在齐则称釭为锅。此亦本文作者不是齐人而是关以西人之一证也。
  〔四〕 元材案:刀,解已见《海王篇》。此处锥字与《海王篇》车工之锥不同。彼处「锥」字即此处车工之「钻」,此处「锥」字则为女工用以打鞋底之锥子。「箴」即针,《海王篇》作「针」。《太平御览》八三0引作针。鉥,尹注云:「时橘切,长针也。」
  〔五〕 元材案:以上文字又见《海王篇》。惟彼处「衡谓寡人曰」作「铁官之数曰」。又所列各种生产工具,此处较《海王篇》为多。《海王篇》所列女工之具,只刀、针二种,此处则有刀、锥、箴、鉥四种,增加二种。《海王篇》所列农具只耒、耜、铫三种,此处则有耜、铫、鎌、鎒、椎、銍六种,减少一种,增加四种。《海王篇》所列车工工具只斤、锯、锥、凿四种,此处则有斤、锯、釭、钻、凿、銶、轲七种,增加三种。此又不同时代有不同反映之一证也。
  〔六〕 安井衡云:「断山木,以为炭也。鼓山铁,鼓橐铸铁也。」戴望云:「『鼓』乃『敳』字之误。《说文》:『敳,有所治也。读若垦。』此因声以得义。铁在山中,利垦治之也。」元材案:安井说是,戴氏说非也。鼓者鼓铸也,此汉人通用术语。《史记 货殖传》:「蜀卓氏之临邛,即铁山鼓铸。」又云:「迁孔氏南阳,大鼓铸。」《汉书 终军传》:「徐偃矫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煮盐。」《淮南 本经篇》云:「鼓橐吹埵以销铜铁。」《盐铁论 复古篇》云:「往者豪强大家得管山海之利,采铁石鼓铸煮盐。」《水旱篇》云:「故民得占租鼓铸煮盐之时。」又云:「县官鼓铸铁器,大抵皆为大器。」又《刺权篇》云:「鼓金煮盐,其势必深居幽谷。」皆其证也。至其取义之由,据《终军传 如淳注》云:「铸铜铁,扇风火,谓之鼓。」以今语释之,即用鼓风鑪冶铸铜铁。犹《揆度篇》之言「摇鑪橐而立黄金」矣。
  〔七〕 元材案:两「发」字皆作征发讲。徒,刑徒。隶,奴隶。作,指从事「断山木鼓山铁」之劳动而言。《汉书 惠纪》:「三年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即「发徒隶」之例。「逃亡不守」者,谓徒隶不愿劳动而逃亡,无法管理之也。发民,征发良民从事无偿劳动。《汉书 景纪》:「后三年,诏令吏发民若取庸采黄金珠玉者,坐臧为盗。」韦昭注云:「发民,用其民。」「发民则下怨上」,即《盐铁论 水旱篇》贤良所谓「卒徒作不中程,时命助之。发征无限,更繇以均剧,故百姓疾苦之」之意。
  〔八〕 元材案:「与民」即《汉书 食货志》董仲舒所谓「盐铁皆归于民」,《盐铁论 能言篇》贤良所谓「罢利官,一归之于民」及《相刺篇》文学所谓「商工市井之利未归于民,民望不塞也」之意,犹言放任人民自由经营也。
  〔九〕 安井衡云:「『十』当为『七』,字之误也。」元材案:此说是也。此谓政府应将山铁交由人民经营,并按三七比例分配盈利,无须自行经营也。
  〔一0〕元材案:杂,杂乱。「杂之以轻重」犹言「荡之以高下」。言使物价或轻或重,不可捉摸。
  〔一一〕丁士涵云:「『虏』乃『庸』字误。」李哲明说同。张佩纶云:「虏,《说文》:『获也。』为上虏,言为上力战而大获。对怀怨不战言。」元材案:诸说皆非。疾,力也。《吕氏春秋 尊师篇》「疾讽诵」,注:「疾,力也」是也。虏即下文「为天下虏」及《地数篇》「然则吾民常为天下虏矣」之虏,即俘虏之意。谓民之力作,有如俘虏者然,虽欲不为上用而不可得。《国蓄篇》所谓「故民无不累于上也」,义与此同。又案此文系对于衡所主张之山铁国营政策表示反对之意见。其理由即为劳动力之来源问题。如以徒隶为之,则恐其不易管理而或致逃散,若以良民为之,又因其为额外的力役之征,必将引起其对于政府之恶感。不仅平时有「下疾怨上」而令不行之现象,而且一旦边境发生战争,亦皆怀宿怨而不肯为君致死。故山铁国营,不惟无益于国,而且其害实有不可胜言者。此种思想之发生,实亦有其时代之背景,决非无病呻 吟之谈。考汉代盐铁政策,在孔仅时,本为官民合营。所谓「募民自给费,因官器作煮盐,官与牢盆」是也。至桑弘羊主政,始一律改为国营。故《盐铁论 复古篇》大夫云:「故扇水都尉彭祖宁归,言『盐铁令品』,令品甚明。卒徒衣食县官,作铸铁器,给用甚众,无妨于民。」夫既曰「衣食县官,给用甚众」,其为纯粹国营而非民营或官民合营可知。又曰「卒徒」,则其所用劳动工人,有奴隶(徒)亦有良民(卒)又可知。此一政策施行之结果,较完全由私人自办者,据代表政府之大夫所言,其优点固甚多。《盐铁论 禁耕篇》大夫云:「卒徒工匠以县官日作工事,财用饶,器用备。家人合会,褊于日而勤于用,铁力不销鍊,坚柔不和。故有司请总盐铁,一其用,平其贾,以便百姓公私……吏明其教,工致其事,则刚柔和,器用便。」括而言之,即山铁国营为私人自办所不可及者,约有六端。即(一)有充分之时间(日作工事),(二)有雄厚之资金(财用饶),(三)有统一之规格(一其用),(四)有公平之价格(平其贾),(五)有担任设计指导之工程师(吏明其教)及依照设计指导而工作之熟练的劳动工人(工致其事),(六)有合于当时科学水平的冶金比例(刚柔和)。如此,则由私人自办而发生之(一)「褊于日而勤于用」(时间及资金不足),(二)「铁力不销鍊」,(三)「坚柔不和」等种种弊端,便可完全免除,而所铸造之器物,亦自无不适用之患矣(器用便)。然以上所论,不过从理论上言之耳。事实上能否如其所期一一实现,则全视各地主持人──盐铁官长吏等之是否严格奉行法令以为决定。据《盐铁论 水旱篇》贤良云:「县官鼓铸盐铁,大抵多为大器,务应员程,不给民用。民用钝弊,割草不痛。是以农夫作剧,得获者少,百姓苦之矣。」又云:「今县官作铁器多苦恶,用费不省。卒徒烦而力作不尽。家人相一,父子戮力,各务为善器。器不善者不集(售)。农事急,挽运衍之阡陌之间。民相与市买,得以财货五谷新弊易货,或时贳。民不失作业,置田器,各得所欲,更繇省约。县官以徒复作缮治道桥,诸发民便之。今总其原,一其贾,器多坚硬,善恶无所择。吏数不在,器难得。家人不能多储,多储则镇生。弃膏腴之日,远市田器,则后良时。盐铁贾贵,百姓不便。贫民或木耕手耨,土耰啖食。铁官卖器不售,或颇赋与民。卒徒作不中程,时命助之。发征无限,更繇以均剧。故百姓疾苦之。」又《禁耕篇》文学云:「故盐冶之处,大抵皆依山川,近铁炭。其势咸远而作剧。郡中卒践更者多不勘,责取庸代。县邑或以户口赋铁而贱平其准。良家以道次发僦运盐铁,烦费。邑或以户。百姓病苦之。」可见汉代盐铁国营政策中,所用工人主要皆出于徒隶。但亦有因卒徒作不中程而临时征发良民以「时命助之」者。故一则曰「百姓苦之矣」,再则曰「百姓疾苦之」,三则曰「百姓病苦之」。「下疾怨上」甚矣。盐铁会议举行于汉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八一年),上距汉武帝元封元年(公元前一一0年)桑弘羊为治粟都尉兼领大农,尽代孔仅管理天下盐铁之时,不过二十九年耳。其时桑弘羊尚健存,而其流弊即已如此。但贤良文学对于奴隶逃亡,均无一语及之。《史记 平准书》载卜式为御史大夫,因孔仅言盐铁时,亦只列举「县官作盐铁,铁器苦恶,贾贵,或强令民卖买之」等三弊,而不言奴隶逃亡。至成帝时,始连续发生颖川及山阳之两次铁官徒暴动。《汉书 成纪》载:「阳朔三年(公元前二二年)夏六月,颖川铁官徒申屠圣等一百八十人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九郡。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逐捕。以军兴从事,皆伏辜。」又载:「永始三年(公元前一四年)十二月,山阳铁官徒苏令等二百二十八人攻杀长吏,盗库兵,自称将军,经历郡国十九。杀东郡太守汝南都尉。遣丞相长史御史中丞持节督趣逐捕。汝南太守严訢捕斩令等。迁訢为大司农,赐黄金百斤。」关于后者,《汉书 天文志》及《五行志》亦各有记载。《天文志》云:「永始三年,十二月庚子,山阳铁官亡徒苏令杀伤吏民,篡出囚徒。取库兵、聚党数百人为大贼。踰年,经历郡国四十余。」《五行志》云:「山阳亡徒苏令等党与数百人盗取库兵,经历郡国四十余。皆踰年乃伏诛。」一则曰「山阳铁官亡徒」,一则曰「山阳亡徒」,足证当日铁官徒隶之逃亡不守,实已成为不可否认之事实。而其暴动所经历之地方竟达四十余郡国之多,占汉代全国郡国一百三之百分之四十余。其范围之广,声势之大,与罗马之以斯巴达卡斯(?──纪元前七一)为首之奴隶大起义,可谓东西相映,无独有偶。于此,吾人可得下列结论,即本文着者在盐铁政策上之意见,与桑弘羊实已完全不同。其所以发生不同意见之原因,第一,由于着者对于财政经济,素持「物之所生不若其所聚」之主张,故认为与其自行生产,不如使人民生产而以轻重之筴操纵之,反可收到「一可为十,十可为百」之效果。第二,由于吸收桑弘羊盐铁国营政策施行以后发生流弊之实际经验与教训,故遂提出此修正之意见。惟于此有应特别注意者,即「善者不如与民」一语,亦自有其时代背景。汉武帝实行盐铁专卖政策,一开始即遭到不少人之反对。东郭咸阳、孔仅所谓「沮事之议不可胜听」(《史记 平准书》)者,全属事实。董仲舒即曾提出「盐铁皆归于民」之建议(《汉书 食货志》),司马迁亦发为「上者因之,……最下者与之争」(《史记 货殖列传》)之言。至昭帝始元六年,举行盐铁会议时,代表反对派之贤良文学,更大肆鼓吹其「宜修孝文时政」(《汉书 杜延年传》)的复古主张,一则曰「今郡国有盐铁、酒榷、均输,与民争利,……愿罢盐铁酒榷均输」(《盐铁论 本议篇》),再则曰「文帝之时,无盐铁之利而民富」(《非鞅篇》),三则曰「设机利,造田畜与百姓争荐草,与商贾争市利,……愚以为非先帝之开苑囿池籞可赋归之于民」(《园池篇》),四则曰「商工市井之利,未归于民,民望不塞」(《相刺篇》),五则曰「罢利官,一归之于民」(《能言篇》)。可见以盐铁与民,乃是自董仲舒、司马迁以来直至贤良文学,所共有之一贯主张。今本书在许多经济政策方面,基本上是与桑弘羊一派相同,独至山铁一项,却又采取与桑弘羊相反之贤良文学的意见。因此,不仅可以证明本书之写成,当在成帝时两次铁官徒暴动以后,而且还可以证明本书与《盐铁论》间之关系,确实是本书抄《盐铁论》而不是《盐铁论》抄本书,殆已毫无疑义矣!又案:郭沫若于引用拙稿本节前半段文字之后,又加以案语云:「马氏以《管子轻重》诸篇作于王莽时,故以此徒隶逃亡作为成帝时铁徒暴动之反映,说虽新颖,但大有可商。考春秋中叶齐灵公时器《叔夷钟铭》,已有『造铁徒四千为汝敌寮』语,而秦代亦有『铁官』(见《史记 自叙》『司马昌为秦主铁官,当始皇之时』)。是可证铁初发现时固主要为官营。官营,则徒隶逃亡乃经常事,不必至成帝时始有铁徒暴动发生。奴隶暴动,非至大火燎原,例为史官所不载。且如陈涉吴广起义,亦为徒隶大暴动,虽非铁官徒,然不能断言其中固毫无铁官徒存在也。《汉书 食货志》董仲舒疏:『(秦)田租口赋,盐铁之利,二十倍于古。……民愁无聊,亡逃山林,转为盗贼』,此语尤足证铁徒逃亡暴动之事,不始于汉。」今案:此处有两点应该注意。第一,关于《叔夷钟铭》「造铁徒四千」云云,原文作「〈走女匋〉(省作陶,或释造)〈口土戈〉徒四千」,近已有人认为与铁无关。据称:「叔夷钟为齐灵公(公元前五八一──前五五四年)时器。中心问题是『〈口土戈〉』可否释为铁。从文字衍变看,〈口土戈〉、〈口十戈〉的出现,自应早于铁。〈口土戈〉、〈口十戈〉与〈哉,口下加土〉同,都是指黑色,引申为隶徒或庶人的代名词。所指身份,与『土驭』(即『徒御』)相近。有人认为『〈口十戈〉人』和『陶〈口土戈〉徒』都应是一种服兵役的自由民。从上引《叔夷钟铭》的前后文义看,陶〈口土戈〉。也有可能是地名。总之,这个字与铁无关。」(见一九七六年《文物》第八期黄展岳:《关于中国开始冶铁和使用铁器的问题》)第二,一个历史问题,不能孤立地去求解决。毛泽东同志教导云:「世界上的事情是复杂的,是由各方面的因素决定的。看问题要从各方面去看,不能只从单方面看。」此实吾人分析问题之最要法门。即以《轻重乙》本篇而论,篇中有「壤列」一词,乃董仲舒《春秋繁露,爵国篇》「地列」二字之演变。又有「如胸之使臂,臂之使指」二语,则抄自贾谊《陈政事疏》。「善者不如与民」,则与董仲舒及《盐铁论》贤良文学之意见完全相同。而其所谓「兼霸之壤三百有余里」,则竟下与《汉书 刑法志》所论毫无二致。至「汝汉之金」「禺氏旁山之玉」,亦皆为汉代现实事实之反映,前者见于《盐铁论 力耕篇》,后者据王国维考证,亦汉文景时事。此外,本节所列农工业生产工具,比《海王篇》所列为多,仅农器一项,即有鎌、鎒、椎、銍四种为《海王篇》所未有。而鎒与銍,乃王莽巡狩时所亲自携带以为天下之倡导者。又车工所用之「釭」,据《方言》乃关以西人用语,在齐人则称之为「锅」。则此文作者似亦是关以西人,而非齐人。又「通货」一词,在《盐铁论》中,尚只称为「通施」,本书《国蓄篇》亦称为「通施」。至本篇乃忽改称为「通货」。若与上面所述各事联系观之,则此「货」字亦只能认为是王莽所造宝货五品之反映,而不是所谓「齐邦法化」「即墨法化」之化,亦甚明显。总而言之,本书所言盐铁政策,从其全部建制,及由此建制而派生之各种有关专门术语,如「管」「笼」「鄣」「衡」「准」「长度」「巧币」「公币」「公钱」「平贾」「月贾」,殆无一而不是汉代现行经济政策及现实社会经济生活之反映。当然,亦有若干字句或事实,曾孤立地见于古时文物之中,如「銍」字见于《诗 周颂 臣工》,「铁官」见于秦始皇时。此如《墨经》中有关于光学之纪录,确为事实。但如果据此即断定今日之声光化电等科学原理及其规律,在二千余年前之《墨子》书中即已形成,则未能免于「但见树木不见森林」之讥矣!
  桓公曰:「请问壤数〔一〕。」
  管子对曰:「河〈土于〉诸侯,亩锺之国也〔二〕。〈土于〉〔三〕,山诸侯之国也。河〈土于〉诸侯常不胜山诸侯之国者,豫戒者也。」
  桓公曰:「此若言何谓也?」
  管子对曰:「河〈土于〉诸侯,亩锺之国也,故谷众多而不理,固不得有。至于山诸侯之国,则敛蔬藏菜,此之谓豫戒〔四〕。」
  桓公曰:「壤数尽于此乎?」
  管子对曰:「未也。昔狄诸侯〔五〕,亩锺之国也,故粟十锺而锱〔六〕金。程诸侯,山诸侯之国也,故粟五釜而锱金。故狄诸侯十锺而不得倳戟〔七〕,程诸侯五釜而得倳戟。十倍而不足〔八〕,或五分而有余者,通于轻重高下之数〔九〕。国有十岁之蓄,而民食不足者皆以其事业望君之禄也。君有山海之财,而民用不足者皆以其事业交接于上者也。故租籍,君之所宜得也。正籍者,君之所强求也。亡君废其所宜得而敛其所强求〔一0〕,故下怨上而令不行〔一一〕。民,夺之则怒,予之则喜。民情固然。先王知其然,故见予之所,〔一二〕不见夺之理。故五谷粟米者民之司命也,黄金刀布者民之通货也。先王善制其通货以御其司命,故民力可尽也〔一三〕。」
  〔一〕 元材案:壤数即地数。但此处之壤数与《地数篇》之地数不同。《地数篇》之讨论对象为「天财地利」即自然资源,此处壤数则专指耕地而言。盖耕地之肥瘠厚薄与一国之经济政策有极密切之关系,故《乘马数篇》云:「相壤定籍而民不移。」《山至数篇》云:「有山处之国,有泛下多水之国,有山地分之国,有水泆之国,有漏壤之国。此国之五势,人君之所忧也。」义与此同。
  〔二〕 猪饲彦博云:「〈土于〉、淤同。水中可居者曰淤。言近河之国为沃土,每亩收粟一锺也。《史记 河渠书》曰:『郑国渠就,皆亩一锺。于是关中为沃野。』」何如璋云:「〈土于〉与淤通。地近浊水,水退受淤,亩收数倍。」元材案:亩锺,即每亩可收十石,或六石四斗,说已详《山权数篇》。《汉书 沟洫志》贾让奏言:「若有渠溉,则盐卤下隰,填淤加肥,故种禾麦,更为秔稻,高田五倍,下田十倍。」此谓「河淤诸侯亩锺之国」,岂即贾让所言「填淤加肥,下田十倍」者耶?
  〔三〕 猪饲彦博云:「『皟』谓塉土。下曰『程诸侯,山诸侯之国也』。『皟』下盖脱『诸侯』二字。」何如璋云:「皟当作碛,谓山地,土兼沙石也。山地谷少,故能戒惧而豫为之备也。」元材案:何说是也。「皟」《说文》未收,当是「碛」之误字。《说文》:「碛,水渚有石者。」谓山诸侯者乃沙碛之国。犹杜甫之言「今君渡沙碛,累月断人烟」矣。丁士涵以「『皟』为『百负』二字之误,百负即百倍,言亩锺之国百倍于山诸侯之国」,张佩纶以「『皟当作『馈』,谓河淤诸侯为亩锺之国,山诸侯为馈食之国,常资河淤诸侯之馈遗」,郭沫若谓「『皟』疑作『渍』,当在『山诸侯』下」者皆非。
  〔四〕 元材案:理,治也。《国蓄篇》云「人君不能治」,《汉书 食货志》引,「治」作「理」,是其证。下同。又《地数篇》云:「本富而财物众,不能守,则税于天下。五谷兴丰,吾贱而天下贵,则税于天下。」即此处「谷众多而不能理,固不得有」之义也。此言亩锺之国,得天独厚,故不知爱惜,而有「粒米狼戾」及「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敛」等现象。结果,其谷必流越而之天下,虽有而亦等于无。山诸侯之国则自知其不足,故能未雨绸缪,不仅五谷无所浪费,且能歛蔬藏菜,以备不虞。《国语 鲁语》所谓「沃土之民不材,瘠土之民莫不向义」,此之谓矣。
  〔五〕 元材案:「狄诸侯」「程诸侯」,不知何所取义。大抵亦是随意假托之名词,犹言甲诸侯乙诸侯也。
  〔六〕 元材案:锱,古衡名。《说文》:「六铢也。」重六百黍。或曰六两为锱,见《淮南子 诠言篇 高注》。或曰八两为锱,见《荀子 富国篇 杨注》。未知孰是。
  〔七〕 元材案:倳戟,解已见《轻重甲篇》。
  〔八〕 王念孙云:「『十倍』上当有『或』字,与下文对文。」猪饲彦博说同。
  〔九〕 郭沫若云:「『十倍』与『五分』均以锺为单位而言。上云『狄诸侯十锺而不得倳戟,程诸侯五釜而得倳戟』,十锺自为锺之十倍,故『不足』。分犹半也,『五分』则为二锺五釜,故『有余』。」元材案:上文明言「五釜而一锱」,依照「釜十则锺」计算,则所谓「五分」乃十分之五锺。若作「二锺五釜」,则当云「二点五倍」,不得云「五分」矣。此处「分」字因其上有「五」字,当作「十分之五」讲,不作「半」讲。说已详《巨(筴)乘马篇》。此言狄诸侯为亩锺之国,故谷多而贱,每金一锱可得谷十锺。程诸侯乃山诸侯之国,故谷少而贵,每金一锱仅能得谷五釜。是狄诸侯之谷每釜仅值金六黍,而程诸侯之谷则每釜可值金一百二十黍,相差恰为二十倍。(即10:0﹒5=20:1)。依照《山至数篇》「诸侯谷十,吾国谷二十,则诸侯之谷归吾国」之例,则狄诸侯之谷必将尽归于程诸侯,故狄诸侯有十倍之谷,尚不足建立军队之用,程诸侯则仅有五分之谷,反能建立军队而有余者,乃由于程诸侯能通于轻重高下之术有以致之耳。《地数篇》云:「昔者桀霸有天下而用不足,汤有七十里之薄而用有余。天非独为汤雨菽粟而地非独为汤出财物也。伊尹善通移轻重开阖决塞,通于高下徐疾之筴,坐起之时也。」义与此同。郭说失之。
  〔一0〕安井衡云:「正籍,正户正人之籍。」于省吾云:「按安井说非是。正应读作征。征籍与上文租籍对文。」元材案:此处「正籍」即《国蓄篇》之「租籍」。而此处「租籍」则相当于《国蓄篇》之「租税」。废,弃也,与《国蓄篇》「废其所虑而请」之「废」作「置立」讲者不同,说并详《国蓄篇》。何如璋不明两篇作者所用术语不同而意义则完全一致之理,乃谓「故租籍者八句,乃其义大与《国蓄》相反。《国蓄》意在轻田租,以舒野甿之力。此意在专取田租而轻杂物之征」。既误解《国蓄篇》「废其所虑而请」为废除田租,又误解本篇「租籍君之所宜得」为专取田租。文义盖两失之。
  〔一一〕元材案:「故下怨上而令不行」,《管子 权修篇》云:「赋歛恶,则下怨上矣。民力竭,则令不行矣。下怨上,令不行,而求敌之勿谋己,不可得也。」此语似出于彼。
  〔一二〕猪饲彦博云:「故见予之所,『所』《国蓄篇》作『形』,是。」孙星衍、戴望说并同。
  〔一三〕元材案:「五谷粟米」,《国蓄篇》作「五谷食米」。「刀布」《国蓄篇》作「刀币」。「通货」《国蓄篇》作「通施」。「制」《国蓄篇》作「执」。此一段文字盖撮引《国蓄篇》语而略变通其字句,以申明上文「通于轻重高下之数」之意。何如璋所谓「国有十年之蓄一节,此作者撮举《国蓄》之文以证上文之义」是也。张佩纶谓为「与前后均不相承,定是重出」者失之。又案「通货」一词,在本书中只此一见。《国蓄篇》作「通施」,《轻重甲篇》作「通移」,《盐铁论 错币篇》亦作「通施」。可见在盐铁会议时,尚只有「通施」一词。此独作「通货」,然则本篇之必为晚出,殆无可疑矣。
  管子曰:「泉雨五尺,其君必辱。食称之国必亡。待五谷者众也〔一〕。故树木之胜霜露者不受令于天,家足其所者不从圣人〔二〕。故夺然后予,高然后下,喜然后怒,天下可举〔三〕。」
  〔一〕 猪饲彦博云:「待、歭同,储也。言雨泽优足,谷食多收,则君必辱,国必亡。所以然者,下储蓄五谷者众多,而不从上之令也。」安井衡云:「五尺及泉,言雨泽入地五尺,百谷必穰。如此则其君必辱。食与民称,未尝缺乏,其国必亡。所以然者何也?备五谷者众,令不行于下也。待,备也。」元材案:两氏说皆是也。待即《事语篇》「不待权与」之待,犹言依赖。泉,泉水。雨,雨水。泉雨五尺,言水量充足。食称之国,谓其国所生产之五谷与其国人口之多寡相当。《山国轨篇》云:「田若干,人若干,人众田不度食若干。」「人众田不度食」即「食不称」之义也。此盖谓水量充足,则五谷之收获必将兴丰,而民食可以有余。五谷之生产量与人口之多寡相当,则民食不虞不足。或则可以有余,或则不虞不足,是全国之人民皆将无所需于其君。无所需于其君,则不为君用不为君死矣。如此则其君安得不辱,其国安得不亡乎?此即《国蓄篇》所谓「民富则不可以禄使」及本文下文所谓「家足其所者不从圣人」之意。何如璋谓「『泉』者泉刀也。『雨五尺』,泉流于下也。币在下则国贫,故辱。『食』谓谷也。称之,谓如泉之流于下也。谷散则无积,故亡。」张佩纶谓:「『食称』无义,疑当作『称贷』,脱去『贷』字耳。」李哲明(郭沫若说同)谓:「称即称贷,言国恃称贷而食,其国必亡。」许维遹谓:「『泉雨』疑为『暴雨』之讹。暴雨数臻,而水入地五尺深,言灾之甚也。『食称』当作『馈食』。」皆与原义不符,故不从之。
  〔二〕 王念孙云:「『露』当为『雪』。木胜霜雪,则经冬而不凋,故曰『不受令于天』。《侈靡篇》曰:『树木之胜霜雪者不听于天。』是其证。」何如璋说同。元材案:以「霜露」连言者,汉人亦多有之。《史记 公孙弘传》「君不幸罹霜露之疾。」《索隐》:「言罹霜露寒凉之疾。」《汉书》同。又《汉书 淮南厉王长传》:「高帝蒙霜露,沐风雨。」又《爰盎传》:「淮南王为人刚,有如遇霜露行道死,……」似不改字亦可通。「足其所」,解已见《轻重甲篇》。此盖承上文「待五谷者众也」之意而申言之。谓树木之能后凋者即非天所能制。人民皆家给人足,则无求于人,虽圣人亦无能役使之。《侈靡篇》云:「鱼鳖之不食咡者不出其渊,树木之胜霜雪者不听于天,士能自治者不从圣人。」彼作「能自治」,从政治言。此作「足其所」,则从经济言。是其不同也。
  〔三〕 元材案:夺然后予者,谓善为国者必先运用轻重之筴,将人民之五谷财物及货币转移其所有权于政府手中。然后通过政府之号令,或以爵禄之形式,或以赏赐之形式,或以平粜之形式,或以赈济之形式以回归于人民。《国蓄篇》所谓「予之在君,夺之在君」,《揆度篇》所谓「富能夺,贫能予」是也。高然后下者,谓政府应先使物价高涨,然后以平价售之于民,《山国轨篇》所谓「歛万物应之以币。币在下,万物皆在上,万物重十倍。府官以市櫎出万物,隆而止」是也。喜然后怒,似专指战士而言。谓必先使其心中喜悦,方能激动其同仇敌忾之情。本篇下文所谓「素赏之计」,《轻重甲篇》所谓「舆死扶伤,争进而无止」,「非大父母之仇也,重禄重赏之所使也」,是其义矣。举即《孟子 梁惠王篇》「五旬而举之」之举,天下可举,犹言天下可攻而取之。
  桓公曰:「强本节用〔一〕,可以为存乎?」
  管子对曰:「可以为益愈〔二〕而未足以为存也。昔者纪氏之国〔三〕强本节用者,其五谷丰满而不能理也,四流而归于天下。若是,则纪氏其强本节用,适足以使其民谷尽而不能理,为天下虏〔四〕,是以其国亡而身无所处。故可以益愈而不足以为存。故善为国者,天下下我高,天下轻我重,天下多我寡〔五〕,然后可以朝天下。」
  〔一〕 元材案:强本即彊本。《淮南 修务篇 高注》:「彊,力也。」本,与《地数篇》「吾欲富本」之本作国字讲者不同,此处指农业而言。彊本即力农,意谓加强农业生产。《盐铁论 力耕篇》文学所谓「尚力务本」,《汉书 沟洫志》所谓「令吏民勉农,尽地利」者是也。节用即节约开支。《荀子 天论篇》云:「彊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至司马迁在《史记 自序》中引其父司马谈论墨家要旨语,更特别对此一主张予以肯定。一则曰:「然其彊本节用,不可废也。」再则曰:「要曰彊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家弗能废也。」将问题提到既是「不可废」,又是「虽百家弗能废」的重要地位。而本篇着者则以为专务彊本节用,不但不足以为存,而且还可以引起人民苟且偷安之心,其结果,必然将如纪(范)氏之「国亡而身无所处」。此处特别提出一个「存」字,极可注意。「存」与「废」互为对文。证明此一段文字,不是在批判荀子,而是对司马迁的《史记 自序》的针锋相对的有力批判。
  〔二〕 张佩纶云:「《说文》无『愈』字,愈即瘉。《尔雅 释诂》及《诗 角弓 传》:『瘉,病也。』《枢言篇》:『病加于小愈。』『益愈』谓益之疾,故其弊至于国亡而身无所处。」郭沫若云:「『益愈』即差可之意,张说殊泥。下文言『纪氏之国强本节用,其五谷丰满而不能理』,乃『不能理』之为害,非『强本节用』之为害也。『强本节用』而能理,则可以存矣」。元材案:益,《汉书 高纪 颜师古注》云:「多也。」愈即《汉书 淮南王安传》「王亦愈欲休」之愈。王先谦《补注》引王念孙曰:「『愈』读为『偷』,故《史记》作『王亦偷欲休』。言偷安而不欲发兵也。」此言彊本节用,虽然可以使五谷丰满,但同时亦能引起人民苟且偷安之心,而国家又不能运用轻重之策以守之,以致粒米狼戾,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而四流归于天下,则与纪(范)氏之「国亡而身无所处」者,同为亡国丧身之资而已。两氏说非。
  〔三〕 元材案:「纪氏」当依《盐铁论 力耕篇》作「范氏」。《力耕篇》云:「昔管仲以权谲霸,而范氏以强大亡。使治家养生必于农,则舜不甄陶,而伊尹不为庖。故善为国者,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轻我重。以末易其本,以虚荡其实。」与此文略同。惟彼处「强大」当是「强本」之误。《国语 晋语》载范中行氏自晋亡齐,「以宗庙之牺为畎亩之勤」,当即两文所本。各书皆无言纪氏彊本节用之事者。顾广圻以彼处「范氏」为「纪氏」之误,何如璋、张佩纶均以此纪氏为即左庄四年传「纪侯大去其国」之纪国者皆失之。
  〔四〕 何如璋云:「为天下虏者,强本节用则谷多,多而上不能守,则价轻,为人所泄,而谷流于天下。是我民力农而邻国坐而食也。非奴虏而何?」
  〔五〕 元材案:此数语,又见《盐铁论 力耕篇》。惟《力耕篇》仅有「天下之下我高,天下之轻我重」两句,本篇则于上述两句之外,又增加「天下多我寡」一句。此点极重要。《力耕篇》所言「轻重」「高下」,皆只就原则言,本篇则进一步提出「多寡」二字,作为实现此一原则之具体措施。如果说《国蓄篇》「散则轻,聚则重」二句,是对《史记 货殖传》计然学说之发展,则本篇「天下多我寡」一句乃是对《盐铁论 力耕篇》桑弘羊学说之发展。天下多我寡者,多则轻,寡则重,物重则至,轻则去,故天下多而我寡,亦所以致诸侯之谷而来天下之财之术也。惟寡之之法,并非将现有之谷与财物尽行消灭,但须由政府设法歛而藏之,勿使其在市场中流通,即可以达其目的矣。《山至数篇》所谓:「吾国岁非凶也。以币藏之,故国谷倍重,故诸侯之谷至也。」义与此同。余已详《乘马数篇》。
  桓公曰:「寡人欲毋杀一士,毋顿一戟〔一〕,而辟方都二〔二〕,为之有道乎?」
  管子对曰:「泾水十二空,汶渊洙浩满三之于〔三〕,乃请以令使九月种麦,日至日获〔四〕,则时雨〔五〕未下而利农事矣。」
  桓公曰:「诺。」
  令以九月种麦,日至而获。量其艾,一收之积中方都二〔六〕。故此所谓善因天时,辩于地利〔七〕而辟方都之道也。
  管子入复〔八〕桓公曰:「终岁之租金四万二千金〔九〕,请以一朝素赏军士〔一0〕。」
  桓公曰:「诺。」
  以令至鼓期于泰舟之野期军士〔一一〕。桓公乃即坛〔一二〕而立,甯戚、鲍叔、隰朋、易牙、宾胥无皆差肩而立〔一三〕。管子执枹〔一四〕而揖军士曰:「谁能陷陈破众者,赐之百金〔一五〕。」三问不对。有一人秉剑而前,问曰:「几何人之众也?」
  管子曰:「千人之众。」
  「千人之众,臣能陷之〔一六〕。」赐之百金〔一七〕。
  管子又曰:「兵接弩张,谁能得卒长者,赐之百金。」
  问曰:「几何人卒之长也〔一八〕?」
  管子曰:「千人之长。」
  「千人之长,臣能得之。」赐之百金。
  管子又曰:「谁能听旌旗之所指,而得执将〔一九〕首者,赐之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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