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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事之属

世说新语笺疏-排调第二十五

繁体中文】  作者:(宋)余嘉锡   发布:2016年06月01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排当作俳。金楼子捷对篇曰:『诸如此类,合曰俳调。过乃疏鄙,不足多称。』魏志二十九华陀传注引曹植辩道论曰:『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并以为调笑。』文心雕龙谐隐篇云:『魏文因俳侻以着笑书,薛综凭宴会而发嘲调。』亦一证也。」
  1  诸葛瑾为豫州,遣别驾到台,瑾已见。语云:「小儿知谈,卿可与语。」连往诣恪,江表传曰:「恪字符逊,瑾长子也。少有才名,发藻岐嶷,辩论应机,莫与为对。孙权见而奇之,谓瑾曰:『蓝田生玉,真不虚也!』仕吴至太傅。为孙峻所害。」恪不与相见。后于张辅吴坐中相遇,环济吴纪曰:「张昭字子布,忠正有才义,仕吴,为辅吴将军。」别驾唤恪:「咄咄郎君。」恪因嘲之曰:「豫州乱矣,何咄咄之有?」答曰:「君明臣贤,未闻其乱。」恪曰:「昔唐尧在上,四凶在下。」答曰:「非唯四凶,亦有丹朱。」于是一坐大笑。〔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黄龙元年,瑾为豫州牧。张昭嘉禾五年卒。当在此八年中。恪死时年五十一,是时三十上下矣。」
  2  晋文帝与二陈共车,过唤钟会同载,即驶车委去。比出,已远。既至,因嘲之曰:「与人期行,何以迟迟?望卿遥遥不至。」会答曰:「矫然懿实,何必同群?」帝复问会:「皋繇何如人?」答曰:「上不及尧、舜,下不逮周、孔,亦一时之懿士。」〔一〕二陈,骞与泰也。会父名繇,故以「遥遥」戏之。骞父矫,宣帝讳懿,泰父群,祖父寔,故以此酬之。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皋陶古皆作咎繇。说文言部谟字下引虞书咎繇谟。许君所称,古文尚书也。离骚、尚书大传、汉书皆作咎繇。故司马昭以戏钟会,非仅取同音也。」李详云:「详案:钟会父繇。魏时自音繇,非如今时音由也。礼檀弓:『咏斯犹。』郑注:『犹当为摇声之误,秦人犹、摇声相近。』又尔雅释诂:『繇,喜也。』郭注:『礼记:「咏斯犹。」犹即繇,古今字耳。』」援鹑堂笔记三十云:「盖旧读繇为遥,以其父名为戏也。今皆读为由音。」
  3  钟毓为黄门郎,有机警,在景王坐燕饮。时陈群子玄伯、武周子元夏同在坐,魏志曰:「武周字伯南,沛国竹邑人。仕至光禄大夫。」共嘲毓。景王曰:「皋繇何如人?」对曰:「古之懿士。」顾谓玄伯、元夏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党。」〔一〕孔安国注论语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党,助也。君子虽众,不相私助。」
  【笺疏】
  〔一〕 嘉锡案:此与上一条即一事,而传闻有异耳。
  4  嵇、阮、山、刘在竹林酣饮,王戎后往。步兵曰:「俗物已复来败人意!」魏氏春秋曰:「时谓王戎未能超俗也。」王笑曰:「卿辈意,亦复可败邪?」
  5  晋武帝问孙皓:吴录曰:「皓字符宗,一名彭祖,大皇帝孙也。景帝崩,皓嗣位,为晋所灭,封归命侯。」「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不?」皓正饮酒,因举觞劝帝而言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桮酒,令汝寿万春。」帝悔之。
  6  孙子荆年少时欲隐,语王武子「当枕石漱流」,误曰「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逸士传曰:「许由为尧所让,其友巢父责之。由乃过清泠水洗耳拭目,曰:『向闻贪言,负吾之友。』」所以漱石,欲砺其齿。」〔一〕
  【笺疏】
  〔一〕 李详云:「详案:蜀志秦宓传『枕石漱流,吟咏缊袍』。」 嘉锡案:此乃彭羕传羕荐宓于许靖语,不在宓传。李氏谓是秦宓传中语,误。 又案:宋书乐志三魏武帝秋胡行曰:「遨游八极,枕石漱流饮泉。沉吟不决,遂上升天。」「枕石漱流」四字,始见于此。然彭羕荐秦子敕亦用之,未必袭自魏武,疑其前更有出处也。晋书隐逸宋纤传,太守杨宣画其像作颂曰:「为枕何石?为漱何流?身不可见,名不可求。」知此语为魏、晋人所常用矣。此出王隐晋书,见御览五十一引。
  7  头责秦子羽云:子羽未详。「子曾不如太原温颙、颍川荀宇、温颙已见。荀氏谱曰:「宇字景伯,祖式,太尉。父保,〔一〕御史中丞。」世语曰:「宇少与裴楷、王戎、杜默俱有名,仕晋,至尚书。」范阳张华、士卿刘许、〔二〕晋百官名曰:「刘许字文生,涿鹿鄀人。父放,魏骠骑将军。许,惠帝时为宗正卿。」按许与张华同范阳人,故曰士卿,互其辞也。宗正卿,或曰士卿。义阳邹湛〔三〕、河南郑诩。晋诸公赞曰:「湛字润甫,新野人。以文义达,仕至侍中。诩字思渊,荥阳开封人,为卫尉卿。祖泰,扬州刺史。父褒,〔四〕司空。」此数子者,或謇吃无宫商,〔五〕或尪陋希言语,或淹伊多姿态,或讙哗少智谞,或口如含胶饴,或头如巾兖杵。〔六〕文士传曰:「华为人少威仪,多姿态。」推意此语,则此六句,还以目上六人,而口如含胶饴,则指邹湛。湛辩丽英博,而有此称。未详。而犹以文采可观,意思详序,攀龙附凤,并登天府。」张敏集:载头责子羽文曰:〔七〕「余友有秦生者,虽有姊夫之尊,少而狎焉。同时好昵,〔八〕有太原温长仁颙、颍川荀景伯宇、范阳张茂先华、士卿刘文生许、南阳邹润甫湛、河南郑思渊诩。数年之中,继踵登朝,而此贤身处陋巷,屡沽而无善价,亢志自若,终不衰堕,为之慨然。又怪诸贤既已在位,曾无伐木嘤鸣之声,甚违王贡弹冠之义,故因秦生容貌之盛,为头责之文以戏之,并以嘲六子焉。虽似谐谑,实有兴也。其文曰:『维泰始元年,头责子羽曰:「吾托子为头,万有余日矣。大块禀我以精,造我以形。我为子植发肤、置鼻耳、安眉须、插牙齿、眸子摛光,双颧隆起。〔九〕每至出入之间,遨游市里,行者辟易,坐者竦跽。或称君侯,或言将军,捧手倾侧,伫立崎岖。如此者,故我形之足伟也。子冠冕不戴,金银不佩,钗以当笄,帢以代帼,〔一0〕旨味弗尝,食粟茹菜,隈摧园闲,粪壤汗黑,岁莫年过,曾不自悔。子厌我于形容,我贱子乎意态。若此者乎,必子行己之累也。子遇我如雠,我视子如仇,居常不乐,两者俱忧,〔一一〕何其鄙哉!子欲为人宝也,〔一二〕则当如皋陶、后稷、巫咸、伊陟,保乂王家,永见封殖。子欲为名高也,则当如许由、子威、卞随、务光,洗耳逃禄,千岁流芳。子欲为游说也,则当如陈轸、蒯通、陆生、邓公,〔一三〕转祸为福,令辞从容。〔一四〕子欲为进趣也,则当如贾生之求试,终军之请使。砥砺锋颖,以干王事。子欲为恬淡也,则当如老聃之守一,庄周之自逸。廓然离欲,志陵云日。子欲为隐遁也,〔一五〕则当如荣期之带索,渔父之瀺灂,栖迟神丘,垂饵巨壑。此一介之所以显身成名者也。〔一六〕今子上不希道德,中不效儒墨,块然穷贱,守此愚惑。察子之情,观子之志,退不为于处士,进无望于三事,而徒翫日劳形,习为常人之所喜,不亦过乎!」于是子羽愀然深念而对曰:「凡所教敕,谨闻命矣。以受性拘系,〔一七〕不闻礼义,设以天幸,〔一八〕为子所寄。今欲使吾为忠也,即当如伍胥屈平。欲使吾为信也,则当杀身以成名。欲使吾为介节邪,则当赴水火以全贞。此四者,人之所忌,故吾不敢造意。」头曰:「子所谓天刑地网,刚德之尤,不登山抱木,则褰裳赴流。吾欲告尔以养性,诲尔以优游,而以虮虱同情,〔一九〕不听我谋,悲哉!俱寓人体,而独为子头!且拟人其伦,喻子侪偶。子不如太原温颙、〔二0〕颍川荀宇、范阳张华、士卿刘许、南阳邹湛、河南郑诩。此数子者,或謇吃无宫商,或尪陋希言语,或淹伊多姿态,或讙哗少智谞,或口如含胶饴,或头如巾兖杵,〔二一〕而犹文采可观,意思详序,攀龙附凤,并登天府。夫舐痔得车,沉渊得珠,〔二二〕岂若夫子徒令唇舌腐烂,手足沾濡哉?居有事之世,而耻为权图,譬犹凿池抱瓮,难以求富。嗟乎子羽!何异槛中之熊,〔二三〕深阱之虎,石间饥蟹,窦中之鼠。事力虽勤,见功甚苦。宜其拳局翦蹙,〔二四〕至老无所希也。支离其形,犹能不困,非命也夫!岂与夫子同处也。〔二五〕」』」
  【校文】
  「謇吃」 「吃」,景宋本及沉本作「吃」。
  注「许由子威」 「威」,沉本作「臧」。
  注「廓然离欲」 「欲」,沉本作「俗」。
  注「不闻礼义」 「闻」,景宋本及沉本俱作「闲」。
  注「为忠也」「为信也」 「也」,沉本俱作「邪」。
  注「而以虮虱同情」 「以」,沉本作「与」。
  注「而犹文采可观」 「犹」下沉本有「以」字。
  注「剪蹙」 「剪」,景宋本及沉本俱作「煎」。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式』当作『彧』、『保』当作『俣』。三国志荀彧传『子俣御史中丞』,注引荀氏家传曰『俣字叔倩,子宇,字景伯』,又引世语云云,与此同。」程炎震云:「『祖式、父保』,当据魏志十荀彧传改作『祖彧、父俣』。」
  〔二〕 魏志刘放传曰:「放薨,子正嗣。」注云:「臣松之案:头责子羽曰『士卿刘许』,字文生,正之弟也。与张华六人,并称文辞可观,意思详序。晋惠帝世,许为越骑校尉。」 隋志云:「梁有宗正刘吁集二卷,录一卷亡。」新唐志作刘许。程炎震云:「魏书刘放传『子正』,裴注曰:『头责子羽文曰「士卿刘许」,字文生,正之弟也。与张华六人并称,文辞可观,意思详序。』」
  〔三〕 晋书地理志:武帝平吴,分南阳立义阳郡。张敏此文作于泰始元年,在未平吴之前。故注引此文,两称南阳邹湛。此作义阳者,盖后来所改。然惠帝时分南阳立新野郡,而此不称新野,则临川所据者晋初之本也。
  〔四〕 李慈铭云:「案『褒』当作『袤』。晋书郑袤传:『袤字林叔,荥阳开封人,汉大司农众之元孙。』父即范书所言公业也。」
  〔五〕 通雅卷五曰:「●●,一作謇吃。列子曰:●●凌谇,好陵责骂人也。●,吃也。说文曰:急性也。方言:●●,吃也。或谓之轧,谓之●。郭璞曰:江东曰●,皆谓口吃好言之状。头责子羽文『或謇吃无宫商』。吃,广韵音毄。」
  〔六〕 嘉锡案:言其头小而锐,如捣兖之杵,而冠之以巾也。初学记十九引刘思真丑妇赋云「头似研米槌」。
  〔七〕 隋志有晋尚书郎张敏集二卷,梁五卷。唐宋志仍二卷。洪迈容斋五笔四曰:「故簏中得旧书一帙,题为晋代名臣文集,凡十有四家。所载多不能全。有张敏者,太原人,仕历平南参军、太子舍人、济北长史。其一篇曰头责子羽文,极为尖新。古来文士,皆无此作。恐艺文类聚、文苑英华或有之。惜其泯没不传,谩采之以遗博雅君子。其文九百余言,颇有东方朔客难,刘孝标绝交论之体,集仙传所载神女成公智琼传见于太平广记,盖敏之作也。」严可均全晋文八十曰:「张敏太原中都人,咸宁中为尚书郎,领秘书监,太康初出为益州刺史。」文廷式补晋书艺文志丁部六曰:「张敏集,遂初堂书目尚着录。是此书南宋犹存。」 嘉锡案:张敏仕履,得洪氏、严氏所述而始全。然洪氏未考世说,故不知头责子羽文具存孝标注中。且云文苑英华或有之。夫英华上继文选,起自梁代,安得有晋人文耶?严氏又未考五笔,故所载官职不完。智琼传见广记六十一,不着姓名。洪氏知为张敏所作者,据晋代名臣文集也。严氏仅从书钞百二十九采其神女传三句,而于此传全篇失收,传中有张华神女赋序一篇,全晋文五十八张华文中亦未录入,皆千虑之一失也。文选五十六剑阁铭注引臧荣绪晋书曰:「张载作剑阁铭,益州刺史张敏见而奇之,乃表上其文。世祖遣使镌石记焉。」据今晋书张载传,事在太康初。
  〔八〕 李慈铭云:「案洪氏迈容斋五笔引此文小有异同。其此本灼然误者,辄注其旁。可互通者别出之。『狎焉』作『狎之』,『好昵』作『昵好』。」
  〔九〕 汉书东方朔传:「上复问朔:『方今公孙丞相、儿大夫、董仲舒之伦,先生自视何与比哉?』朔对曰:『臣观其臿齿牙,树颊颏,吐唇吻,擢项颐,结股脚,连脽尻,遗蛇其迹,行步偊旅,臣朔虽不肖,尚兼此数子者。』」张敏所谓植发肤云云,其意度盖出于此。
  〔一0〕李慈铭云:洪本「两『不』字俱作『弗』。『帢』作『幍』,乃『?』之誤,『?』即『帢』字。『帼』作『带』,当以洪本为是,带与戴佩韵。」
  〔一一〕汉书匈奴传曰:「高后时,冒顿寖骄,乃为书使使遗高后曰:『陛下独立,孤偾独居。两者不乐,无以自虞。』」
  〔一二〕李慈铭云:「『人宝』洪本作『仁贤』,误。」
  〔一三〕汉书晁错传曰:「错已死,谒者仆射邓公为校尉,击吴楚为将,还见上,上问曰:『道军所来,闻晁错死,吴楚罢不?』邓公曰:『吴为反数十岁矣。發怒削地,?誅錯為名,其意不在錯也。且臣恐天下之士,拑口不敢复言矣。』上曰:『何哉?』邓公曰:『夫晁錯患諸侯彊大不可制,故請削之,?尊京師。万世之利也。计画始行,卒受大戮,内杜忠臣之口,外为诸侯报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于是景帝喟然长息曰:『公言善,吾亦恨之。』乃拜邓公为城阳中尉。邓公,成固人也。多奇计。建元年中上招贤良,公卿言邓先。邓先时免,起家为九卿,一年,复谢病,免归。」
  〔一四〕李慈铭云:「洪本令作含,疑此误。」(以下「李云」并据洪迈容斋五笔校。)
  〔一五〕李云:「廓作漠,欲作俗。六『也』字俱作『耶』,古也耶通用,也自为古。」
  〔一六〕李云:「一介之下有人字,此脱。」
  〔一七〕李云:「受上无以字,此误衍。」
  〔一八〕李云:「设作误。三『也』字亦皆作耶,伍作包。」
  〔一九〕李云:「以作与。」
  〔二0〕李云:「子不如作曾不如。案当作子曾不如。」
  〔二一〕程炎震云:「文心雕龙谐隐篇作握舂杵。」
  〔二二〕李云:「犹下有以字,与正文合。得珠作窃珠。」
  〔二三〕李云:「槛中作牢槛。」
  〔二四〕李云:「剪作煎。」
  〔二五〕李云:「洪本作命也夫与子同处。」
  8  王浑与妇钟氏共坐,见武子从庭过,浑欣然谓妇曰:「生儿如此,足慰人意。」妇笑曰:「若使新妇得配参军,生儿故可不啻如此!」〔一〕王氏家谱曰:「伦字太冲,司空穆侯中子,司徒浑弟也。醇粹简远,贵老、庄之学,用心淡如也。为老子例略、周纪。年二十余,举孝廉,不行。历大将军参军。年二十五卒,大将军为之流涕。」〔二〕
  【校文】
  注「伦字太冲」 「伦」,沉本作「沦」。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闺房之内,夫妇之私,事有难言,人无由测。然未有显对其夫,欲配其叔者。此即倡家荡妇,市里淫姏,尚亦惭于出言,赧其颜颊。岂有京陵盛阀,太傅名家,夫人以礼著称,乃复出斯秽语?齐东妄言,何足取也!『伦』当作『沦』。」
  〔二〕 程炎震云:「御览三百九十一引郭子同,惟末有『沦字太冲,为晋文王大将军军,从征寿春,遇疾亡,时人惜焉』五句。盖郭子本文,而临川删之,下军字上当脱参字。」
  9  荀鸣鹤、陆士龙二人未相识,〔一〕俱会张茂先坐。张令共语。以其并有大才,可勿作常语。陆举手曰:「云闲陆士龙。」荀答曰:「日下荀鸣鹤。」陆曰:「既开青云睹白雉,何不张尔弓,布尔矢?」荀答曰:「本谓云龙骙骙,定是山鹿野麋。兽弱弩强,是以发迟。」张乃抚掌大笑。晋百官名曰:「荀隐字鸣鹤,颍川人。」荀氏家传曰:「隐祖昕,乐安太守。父岳,中书郎。隐与陆云在张华坐语,互相反复,陆连受屈,隐辞皆美丽,张公称善云。世有此书,寻之未得。〔二〕历太子舍人,延尉平,蚤卒。」
  【笺疏】
  〔一〕 晋书陆机传吴士鉴注曰:「荀岳墓碣云:『岳字于伯,小字异姓,乐平府君之第一子。夫人东莱刘仲雄之女。息男隐,字鸣鹤。隐,司徒左西曹掾。子男琼,字华孙。』又历叙岳之官阀,自本郡功曹史至中书侍郎。案世说注引家传:『岳父昕,乐安太守。』当据碑作『乐平』以正之。家传:隐官廷尉平,而碑作左西曹掾。盖初为廷尉平,而终于西曹掾,亦当以碑为得实。刘仲雄名毅,有传。惟荀昕不见史传,碑又不敢直书其名。考魏志荀攸传:攸叔父衢。裴注引荀氏家传曰:『衢子祈,字伯旗,位至济阴太守。』疑昕与祈即一人,因字形相近而误。或曾历济阴、乐平两郡,而碑与传各举其一耳。」 嘉锡案:荀岳墓碣见芒洛冢墓遗文三编,题为墓志铭,略云:「君乐平府君第二子。」碑阴又云:「岳字于伯,小字异妵。」考妵字始见左传昭二十一年云:「宋华妵居于公里。」说文云:「妵,女字也。从女,主声。」广韵上声四十五厚云:「妵,天口切,人名。」吴氏引作「乐平第一子」,又引作「小字异姓」。盖谛视拓本不审耳。碑立于元康五年十月,而云「息男隐,字鸣鹤,年十九」。隐虽蚤卒,未必即死于是年。然则碑言隐官司徒掾,盖立碑时之官。家传言历廷尉平,蚤卒,则其最后之官。吴氏以为终于西曹掾,非也。乐平君之名,以其字伯旗推之,当是旗常之旗。作祈与昕者,皆传写之误。
  〔二〕 「世有此书,寻之未得」两句,乃孝标之语,谓有一书具载鸣鹤、士龙反复之辞,而寻之未得,故不能知其详也。
  10 陆太尉诣王丞相,陆玩已见。王公食以酪。陆还遂病。明日与王笺云:「昨食酪小过,通夜委顿。民虽吴人,几为伧鬼。〔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玩传云:『其轻易权贵如此。』」 嘉锡案:吴人以中州人为伧人,见雅量篇「褚公于章安令」条。又案:类聚七十二引笑林曰:「吴人至京,为设食者有酪苏,未知是何物也,强而食之。归吐,遂至困顿。谓其子曰:『与伧人同死,亦无所恨,然汝故宜慎之。』」笑林为魏邯郸淳所着,在陆玩之前,疑玩即用其语,以戏王导耳。
  11 元帝皇子生,〔一〕普赐群臣。殷洪乔谢曰:殷羡已见。「皇子诞育,普天同庆。臣无勋焉,而猥颁厚赉。」中宗笑曰:「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元帝六男,惟简文帝生于即位之后,此当即简文也。」
  12 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王曰:「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令曰:「譬言驴马,不言马驴,驴宁胜马邪?」〔一〕诸葛恢。
  【校文】
  注「诸葛恢」 「恢」下景宋本及沉本有「已见」二字。
  【笺疏】
  〔一〕 嘉锡案:凡以二名同言者,如其字平仄不同,而非有一定之先后,如夏商、孔颜之类。则必以平声居先,仄声居后,此乃顺乎声音之自然,在未有四声之前,固已如此。故言王、葛驴马,不言葛、王马驴,本不以先后为胜负也。如公谷、苏李、嵇阮、潘陆、邢魏、徐庾、燕许、王孟、韩柳、元白、温李之属皆然。
  13 刘真长始见王丞相,时盛暑之月,丞相以腹熨弹棋局,曰:「何乃渹?」〔一〕吴人以冷为渹。刘既出,人问:「见王公云何?」刘曰:「未见他异,唯闻作吴语耳!」语林曰:「真长云:『丞相何奇?止能作吴语及细唾也。』」〔二〕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玉篇:『渹,虚觥切,水浪渹渹声。』广韵:『呼宏切,水石声,又大也。』集韵:『水相激声。』俱无冷训。说文:『訇,騃言声。』韵会引作『骇言声』。訇从言,匀省声,虎横切。渹即从訇声。盖因寒而骇呼,其声若宏,因为渹字耳。今吴下亦无此方言。」 嘉锡案:演繁露卷六云:「玉篇:『渹者,虚觥反,水石声也。』腹熨棋局,水石之声非所言也。今乡俗状凉冷之状者曰『冷渹渹』,即真长之谓吴语也乎?」案程大昌为休宁人,其地于春秋及三国时正属吴,据其所言,则南宋犹有此吴语矣。莼客乃以今吴下无此方言为疑。然则刘真长、裴荣期、刘义庆、刘孝标皆不解方言,误以他郡语作吴语也乎?
  李详云:「详案:太平御览七百五十五引作『何如乃』,注:『吴人以冷为也。音楚敬切。』说文:『,冷寒也。』段注引此条云:『御览引此事,渹作。集韵类篇同楚庆切,吴人谓冷也。今吴俗谓冷物附他物,其语如郑国之郑,即字也。』」
  文廷式纯常子枝语卷三云:「御览七百五十四引世说:『丞相以腹慰弹棋局,问曰:何如乃??』注:『吴人以冷为?也,音楚敬切。』卷三十四引语林作『何乃渹』。渹字亦音楚敬切。余谓、渹皆凊字之别体耳。曲礼:『冬温而夏凊。』释文:『凊,才性反,字从?,冰冷也。本或作水旁,非也。』吕氏春秋有度篇:『冬不用●,非爱●也,清有余也。』即此字。」
  〔二〕 嘉锡案:吾乡呼冷物附身凉浸肌骨者,其音如靓,亦即字。此句之义,当以段氏说为定。俞正燮癸巳类稿七有「伙颐何乃渹还音义」一篇,谓何字为句,即陈涉传之「伙颐」,似可备一说。至谓「乃渹」即六朝俗语之「宁馨」,则迂曲不可通矣。程氏本铜熨斗斋随笔七之说,亦以「乃渹」为「那亨」。日知录二十九曰:「五方之语,虽各不同,然使友天下之士而操一乡之音,亦君子之所不取也。故仲由之喭,君子病之;鴃舌之人,孟子所斥。而宋书谓『高祖虽累叶江南,楚言未变,雅道风流,无闻焉尔』。又谓『长沙王道怜素无才能,言音甚楚。举止施为,多诸鄙拙』。世说言『刘真长见王丞相,惟闻作吴语』。又言『王大将军年少时,旧有田舍名,语音亦楚』(见豪爽篇)。又言『支道林入东,见王子猷兄弟还,人问「见诸王何如?」答曰:「见一群白项乌,但闻唤哑哑声。」』(见轻诋篇)夫以创业之君,中兴之相,不免时人之议,而况于士大夫乎?北齐杨愔称裴谳之曰:『河东士族,京官不少,惟此家兄弟全无乡音。』其所贱可知矣。」 嘉锡又案:顾氏谓士大夫不宜操乡音,固是通论,然琅玡王氏本非吴人,而以吴语为真长、道林所笑,故当别自有意,非乡音之谓也。盖四方之音不同,各操土风,互相非笑,惟以帝王都邑所在,聚四方之人,而通其语言,去泰去甚,便为正音,颜氏家训论之详矣(已见雅量篇「桓公伏甲设馔」条)。东汉、魏、晋并都洛阳,风俗语言为天下之准则。及五胡云扰,中原士夫相牵过江,虽久居吴土,举目有山河之异。而举止风流,犹有承平故态。谈玄便思正始名士,咏诗必学洛下书生。虽曰乐操土风,亦所以自表其为故家旧族也。王导系出琅玡,生于京、洛,思旧之情,时萦梦寐。观其于洛水边游戏,(见企羡篇「王丞相过江」条,及轻诋篇「王丞相轻蔡公」条。)津津乐道,知其不忘故土矣。第以元帝初镇建康,吴人不附,导劝帝虚己顺心,引用南士(见晋书本传)。又自欲与陆玩结婚(见方正篇),皆所以调和南北,消弭异同也。即其造次之间,偶作吴语,亦将以此达彼我之情,犹之禹入裸国而裸耳。陈寅恪曰:「王导、刘惔本北人,而又皆士族,导何故用吴语接之?盖东晋之初,基业未固,导欲笼络江东人心,作吴语者,亦其开济政策之一端也。观世说政事篇所载『王丞相拜扬州,宾客数百人,并加沾接,人人有说色。因过胡人前弹指曰:「兰阇!兰阇!」群胡同笑。』则知导接胡人,尚操胡语。然此不过一时之权略,自不可执以为三百年之常规明矣。」寅恪此言,可谓识微之论。然则真长之讥王导,无乃犹未察其用心,而索之于形骸之内也乎?抱朴子讥惑篇曰:「上国众事,所以胜江表者多,然亦有可否者。君子行礼,不求变俗,谓违本邦之他国,不改其桑梓之法也。况其在于父母之乡,亦何为当事弃旧,而更强学乎?乃有转易其声音,以效北语。既不能便良,似可耻可笑。所谓不得邯郸之步,而有匍匐之嗤者,此犹其小者耳。乃有遭丧者,而学中国哭者,令忽然无复念之情。昔钟仪、庄舄不忘本声,孔子云:『丧亲者若婴儿之失母,其号岂常声之有?宁令哀有余而礼不足。』哭以泄哀,妍媸何在?而乃冶饰其音,非痛切之谓也。」葛洪抱朴子成于建武元年(见自叙)。然则西晋之末,因中原士大夫之渡江,三吴子弟慕其风流,已有转易声音以效北语者。相沿日久,浸以成俗。但中原士大夫与吴中士庶谈,或不免作吴语。王子猷兄弟虽系出高门,而生长江左,习惯自然,竟忘旧俗。群居共语,开口便作吴音。固宜为支道林之所讥笑矣。陈寅恪曰:「宋书顾琛传云:『先是宋世江东贵达者,会稽孔季恭、季恭子灵符、吴兴丘渊之及琛吴音不变。』寅恪案:史言唯此数人吴音不变,则其余士族虽本吴人,亦不操吴音,断可知矣。(此下有论洛生咏一节,已见雅量篇「桓公伏甲」条下。)颜氏家训音辞篇云:『易服而与之谈,南方士庶,数音可辨。隔垣而与之语,北方朝野,终日难分。』寅恪案:南北所以如此不同者,盖江左士族操北语,而庶人操吴语。河北则社会阶级虽殊,而语音无别故也。南史王敬则传云:『王敬则,临淮射阳人也,侨居晋陵南沙县。』南齐书王敬则传云:『敬则名位虽达,不以富贵自遇。接士庶皆吴语,而殷勤周悉。』寅恪案:据敬则传,东晋南朝官吏接士人则用北语,接庶人则用吴语。是士人皆北语阶级,而庶人皆吴语阶级,得以推知。此点可与颜氏家训音辞篇互证。」又曰:「永嘉南渡之士族,其北方原籍虽各有不同,然大抵操洛阳近傍之方言,似无疑义。故吴人之仿效北语,亦当同是洛阳近傍之方言。如洛生咏,即其一证也。」 嘉锡案:寅恪之论吴语,详矣。然东晋士大夫侨居既久,又日与吴中士庶应接,自不免杂以吴音。况其子孙生长江南,习其风土,则其所操北语必不能尽与洛下相同。盖不纯北,亦不纯南,自成为一种建康语耳。观颜氏家训音辞篇以洛下与金陵并言,可以悟矣。
  14 王公与朝士共饮酒,举琉璃?谓伯仁曰:「此?腹殊空,谓之宝器,何邪?」以戏周之无能。答曰:「此?英英,诚为清彻,所以为宝耳!」
  【校文】
  诸「?」字,景宋本俱作「?」。
  「所以为宝耳」 「耳」下沉本有「公乃王导」四字,分列两行,为小法。
  15 谢幼舆谓周侯曰:「卿类社树,远望之,峨峨拂青天;就而视之,其根则群狐所托,下聚溷而已!」谓顗好媟渎故。答曰:「枝条拂青天,不以为高;群狐乱其下,不以为浊;聚溷之秽,卿之所保,何足自称?」
  16 王长豫幼便和令,丞相爱恣甚笃。每共围棋,丞相欲举行,长豫按指不听。〔一〕丞相笑曰:「讵得尔?相与似有瓜葛。」蔡邕曰:「瓜葛,疏亲也。」〔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按指不听』,晋书六十五悦传云『争道』。」
  〔二〕 珩璜新论云:「俗所谓瓜葛,亦有所出也。后汉礼仪志上陵仪注:『苟先帝有瓜葛之属,男女毕会也。』」 嘉锡案:玉台新咏二乐府诗集七十七魏明帝种瓜篇云:「与君新为婚,瓜葛相牵连。」
  17 明帝问周伯仁:「真长何如人?」答曰:「故是千斤犗特。」〔一〕王公笑其言。伯仁曰:「不如卷角牸,有盘辟之好。〔二〕」以戏王也。
  【笺疏】
  〔一〕 玉篇云:「犗,加败切。犗之言割也,割去其势,故谓之犗。」说文云:「扑特,牛父也。」 嘉锡案:真长年少有才,故伯仁比之骟牛,言其驯扰而有千斤之力也。
  〔二〕 嘉锡案:玉篇云:「牸,母牛也。」论语乡党篇:「足躩如也。」集解引包氏曰:「足躩,盘辟貌。」敦煌本论语郑注作「逡巡貌」。然则盘辟即逡巡也。汉书何武传曰:「坐举方正,所举者,盘辟雅拜。」师古曰:「盘辟,犹言盘旋也。」又儒林传曰:「鲁徐氏善为颂。」注苏林曰:「不知经,但能盘辟为礼容。」以此数说考之,则盘辟为从容雅步,不能速行之貌也。牛老则卷角,筋力已尽,行步盘旋,不能速进。政事篇载庾亮讥导曰:「公之遗事,天下未以为允。」又言「导晚年略不复省事,自叹曰:『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是导在当时虽为元老宿望,而有不了事之称,故伯仁以此戏之。
  18 王丞相枕周伯仁膝,指其腹曰:「卿此中何所有?」答曰:「此中空洞无物,然容卿辈数百人。」
  19 干宝向刘真长中兴书曰:「宝字令升,新蔡人。祖正〔一〕,吴奋武将军。父莹,丹阳丞。〔二〕宝少以博学才器著称,历散骑常侍。」叙其搜神记,孔氏志怪曰:「宝父有嬖人,宝母至妒,葬宝父时,因推着藏中。经十年而母丧,开墓,其婢伏棺上,就视犹暖,渐有气息。舆还家,终日而苏。说宝父常致饮食,与之接寝,恩情如生。家中吉凶,辄语之,校之悉验。平复数年后方卒。宝因作搜神记,中云『有所感起』是也。」〔三〕刘曰:「卿可谓鬼之董狐。」春秋传曰:「赵穿攻晋灵公于桃园,赵宣子未出境而复。太史书:『赵盾弒其君。』宣子曰:『不然。』对曰:『子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非子而谁?』孔子曰:『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赵盾,古之贤大夫也,为法受恶。』」
  【笺疏】
  〔一〕 程炎震云:「祖正,晋书八十二宝传作祖统。」
  〔二〕 文廷式纯常子枝语卷六云:「晋书干宝传:『父莹,丹阳丞。』舆地纪胜:嘉兴府古迹有干莹墓。注云:『干宝父也。墓在海盐。』」
  〔三〕 嘉锡案:唐无名氏文选集注六十二江文通拟郭弘农游仙诗注引雷居士豫章记云:「吴猛,豫章建宁人。干庆为豫章建宁令,死已三日。猛曰:『明府算历未应尽,似是误耳。今为参之。』乃沐浴衣裳,复死于庆侧。经一宿,果相与俱生。庆云:『见猛天曹中论诉之。』庆即干宝之兄。宝因之作搜神记。故其序云:『建武中,有所感起,是用发愤焉。』」案此所引「有所感起」句,与孝标注合。然今搜神记自序乃无此句。盖今本出于后人搜辑,非干宝原书,其自序则录自晋书本传,已经史臣刊削,不全故也。晋书兼载宝父婢再生及兄死复悟两事。然不及吴猛,又不详宝兄之名。御览八百八十七广记三百七十八引幽明录,记干庆事虽详,然不言为干宝之兄。独见于文选集注,亦可谓珍闻也矣。
  20 许文思往顾和许,顾先在帐中眠。许至,便径就床角枕共语。许琛已见。既而唤顾共行,顾乃命左右取枕上新衣,易己体上所着。许笑曰:「卿乃复有行来衣乎?」
  【校文】
  「取枕上新衣」 「枕」,景宋本作「机枕」,沉本作「其枕」。
  21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调之。僧渊曰:「鼻者面之山,管辂别传曰:「鼻者天中之山。」相书曰:「鼻之所在为天中,鼻有山象,故曰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一〕
  【笺疏】
  〔一〕 李详云:「案梁简文谢安吉公主饷胡子一头启:『山高水深,宛在其貌。』即用僧渊此事。胡子者,胡奴也。僧渊本胡人。」
  22 何次道往瓦官寺礼拜甚勤。〔一〕充崇释氏,甚加敬也。阮思旷语之曰:「卿志大宇宙,尹子曰:「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勇迈终古。」终古,往古也。楚辞曰:「吾不能忍此终古也。」何曰:「卿今日何故忽见推?」阮曰:「我图数千户郡,尚不能得;卿乃图作佛,不亦大乎!」思旷,裕也。
  23 庾征西大举征胡,既成行,止镇襄阳。晋阳秋曰:「翼率众入沔,将谋伐狄。既至襄阳,狄尚强,未可决战。会康帝崩,兄冰薨,留长子方之守襄阳,自驰还夏。」殷豫章与书,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豫章,殷羡。庾答书曰:「得所致,虽是败物,犹欲理而用之。」
  【校文】
  注「还夏」 景宋本「夏」下有「口」字。
  24 桓大司马乘雪欲猎,先过王、刘诸人许。真长见其装束单急,问:「老贼欲持此何作?」桓曰:「我若不为此,卿辈亦那得坐谈?」语林曰:「宣武征还,刘尹数十里迎之,桓都不语,直云:『垂长衣,谈清言,竟是谁功?』刘答曰:『晋德灵长,功岂在尔?』」二人说小异,故详载之。
  25 褚季野问孙盛:「卿国史何当成?」孙云:「久应竟,在公无暇,故至今日。」褚曰:「古人『述而不作』,何必在蚕室中?」汉书曰:「李陵降匈奴,武帝甚怒。太史令司马迁盛明陵之忠,帝以迁为陵游说,下迁腐刑。乃述唐、虞以来,至于获麟,为史记。迁与任安书曰:『李陵既生降,仆又茸之以蚕室。』」苏林注曰:「腐刑者,作密室蓄火,时如蚕室。旧时平阴有蚕室狱。」
  26 谢公在东山,朝命屡降而不动。后出为桓宣武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出瞻送。高灵时为中丞,〔一〕亦往相祖。先时,多少饮酒,因倚如醉,戏曰:「卿屡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今亦苍生将如卿何?」谢笑而不答。〔二〕高灵已见。妇人集载桓玄问王凝之妻谢氏曰:「太傅东山二十余年,遂复不终,其理云何?」谢答曰:「亡叔太傅先正,以无用为心,显隐为优劣,始末正当动静之异耳。」
  【笺疏】
  〔一〕 高崧见言语篇「谢万拜豫州都督」条。但彼注云:「阿●,崧小字也。」此作灵为异。
  〔二〕 程炎震云:「晋书七十一崧传,不言尝为中丞,盖略之。安传则同此。又安传云:『安甚有愧色。』」
  27 初,谢安在东山居,布衣,时兄弟已有富贵者,〔一〕翕集家门,倾动人物。刘夫人戏谓安曰:「大丈夫不当如此乎?」谢乃捉鼻曰:「但恐不免耳!」〔二〕
  【笺疏】
  〔一〕 通鉴一百胡注曰:「谢尚、谢奕、谢万皆为方伯,盛于一时。」
  〔二〕 通鉴注曰:「言恐亦不免如诸兄弟也。」 嘉锡案:安意盖谓己本无心于富贵,故屡辞征召而不出。但时势逼人,政恐终不得免耳。安少有鼻疾,语音重浊(见雅量篇注)。所以捉鼻者,欲使其声轻细以示鄙夷不屑之意也。能改斋漫录三乃谓「安所以不仕,政畏桓温。其答妻之言,盖畏温知之而不免其祸,非为不免富贵也」。以文义考之,其说非是。
  28 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一〕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二〕逸士传曰:「巢父者,尧时隐人。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号巢父。」高逸沙门传曰:「遁得深公之言,惭恧而已。」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印山当作●山,见德行言语篇注。高僧传四亦作●山。音义云:『吾浪切,山名,在越剡县。』」
  〔二〕 嘉锡案:印山当作●山。高僧传四竺道潜传曰:「支遁遣使求买●山之侧沃洲小岭,欲为幽栖之处。潜答云:『欲来辄给,岂闻巢、由买山而隐。』」
  29 王、刘每不重蔡公。二人尝诣蔡,语良久,乃问蔡曰:「公自言何如夷甫?」答曰:「身不如夷甫。」王、刘相目而笑曰:「公何处不如?」答曰:「夷甫无君辈客!」
  30 张吴兴年八岁,亏齿,玄之已见。先达知其不常,故戏之曰:「君口中何为开狗窦?」张应声答曰:「正使君辈从此中出入!」
  【校文】
  「答曰」 沉本无「答」字。
  31 郝隆七月七日出日中仰卧。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一〕征西寮属名曰:「隆字佐治,汲郡人。仕吴至征西参军。」〔二〕
  【笺疏】
  〔一〕 玉烛宝典卷七及太平御览卷三十一并引崔寔四民月令曰:「七月七日曝经书及衣裳。」故郝隆因此自谓晒书,亦兼用边韶「腹便便,五经笥」之语耳。
  〔二〕 李慈铭云:「案『吴』字疑衍。」
  32 谢公始有东山之志,后严命屡臻,势不获已,始就桓公司马。于时人有饷桓公药草,中有「远志」。公取以问谢:「此药又名『小草』,何一物而有二称?」本草曰:「远志一名棘宛,其叶名小草。」谢未即答。时郝隆在坐,〔一〕应声答曰:「此甚易解: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谢甚有愧色。〔二〕桓公目谢而笑曰:「郝参军此过乃不恶,〔三〕亦极有会。」
  【笺疏】
  〔一〕 李详云:「御览九百八十九引『郝隆在坐』下有『谢因曰「郝参军有知识,试复通看」』二语。」
  〔二〕 尔雅释草曰:「葽绕、棘蒬。」注曰:「今远志也。似麻黄赤华,叶锐而黄,其上谓之小草。」广雅云:「大观本草六引神农本经曰:『远志味苦温。主欬逆伤中,补不足,除邪气,逆九窍,益智能,耳目聪明不忘,强志倍力,久服轻身不老。叶名小草,一名棘菀,一名葽绕,一名细草。』注引陶隐居曰:『小草状似麻,黄而青。』又引苏颂图经曰:『远志,根黄色,形如蒿根,苗名小草。』古方通用远志、小草,今医但用远志,稀用小草。」 嘉锡案:据此,则远志之与小草,虽一物而有根与叶之不同。叶名小草,根不可名小草也。郝隆之答,谓出与处异名,亦是分根与叶言之。根埋土中为处,叶生地上为出。既协物情,又因以讥谢公,语意双关,故为妙对也。
  〔三〕 「郝参军此过」,「过」,御览及渚宫旧事五并作「通」。
  33 庾园客诣孙监,值行,见齐庄在外,尚幼,而有神意。庾试之曰:「孙安国何在?」即答曰:「庾稚恭家。」庾大笑曰:「诸孙大盛,有儿如此!」又答曰:「未若诸庾之翼翼。」〔一〕还,语人曰:「我故胜,得重唤奴父名。」孙放别传曰:「放兄弟并秀异,与庾翼子园客同为学生。园客少有佳称,因谈笑嘲放曰:『诸孙于今为盛。』盛,监君讳也。放即答曰:『未若诸庾之翼翼。』放应机制胜,时人仰焉。司马景王、陈、钟诸贤相酬,无以踰也。」
  【校文】
  正文及注「庾园客」 「园」,景宋本及沉本作「爰」。
  【笺疏】
  〔一〕 李慈铭云:「案父执尽敬,礼有明文。入门问讳,尤宜致慎。而魏、晋以来,举此为戏,效市井之唇吻,成宾主之嫌仇。越检踰闲,深堪忿疾。而钟、马行之于前,孙、庾效之于后。饮其狂药,传为佳谈。夫子云:『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若此者,乃不义之极致,小慧之下流。误彼后生,所宜深戒。『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斯道也,自天子以达于庶人,一也。」
  34 范玄平在简文坐,谈欲屈,引王长史曰:「卿助我。」范汪别传曰:「汪字玄平,颍阳人。左将军略之孙。〔一〕少有不常之志,通敏多识,博涉经籍,致誉于时。历吏部尚书、徐兖二州刺史。」王曰:「此非拔山力所能助!」史记曰:「项羽为汉兵所围,夜起歌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七十五汪传颍阳作顺阳,略作晷。」
  35 郝隆为桓公南蛮参军,三月三日会,作诗。不能者,罚酒三升。隆初以不能受罚,既饮,揽笔便作一句云:「娵隅跃清池。」桓问:「娵隅是何物?」答曰:「蛮名鱼为娵隅。」桓公曰:「作诗何以作蛮语?」隆曰:「千里投公,始得蛮府参军,那得不作蛮语也?」
  【校文】
  「三月三日会,作诗。不能者」 渚宫旧事五作「三月三日大会参佐,令赋诗,迟者」。「三升」 景宋本及沉本作「三斗」。
  「蛮语也」 渚宫旧事五无「也」字,「语」下有「温大笑」三字。
  36 袁羊尝诣刘恢,〔一〕恢在内眠未起。袁因作诗调之曰:「角枕粲文茵,锦衾烂长筵。」唐诗曰:「晋献公好攻战,国人多丧,其诗曰:『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袁故嘲之。刘尚晋明帝女,晋阳秋曰:「恢尚庐陵长公主,名南弟。」主见诗,不平曰:「袁羊,古之遗狂!」
  【校文】
  注「唐诗曰」 沉本「诗」下有「序」字。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恢当作惔,各本皆误,下同。」
  37 殷洪远答孙兴公诗云:「聊复放一曲。」〔一〕刘真长笑其语拙,问曰:「君欲云那放?」殷曰:「m腊亦放,何必其鎗铃邪?」〔二〕殷融已见。
  【笺疏】
  〔一〕 嘉锡案:「放一曲」,谓放声长歌也。
  〔二〕 m与榻同,见广韵入声二十八盍。m腊者,击鼓之声也。说文曰:「,鼓声也。」段玉裁改鼓声为鼙声。注云:「司马法曰:『鼙声不过阘。』音义曰:『阘,吐腊反。刘汤答反。阘即字也。』投壶音义曰:『郑呼为鼙也。其声下,其音榻榻然。榻音吐腊反,榻亦即也。』史记上林赋:『铿鎗镗』,汉书文选作『闛鞈』。郭璞曰:『闛鞈,鼓音也。』此浑言之耳。鼙亦鼓也。淮南兵略训:『若声之与响,若镗之与鞈。』高注:『镗鞈,鼓鼙声。』此谓镗鼓声,鞈鼙声也。」 嘉锡案:段氏所引司马法,今本无。其文见周礼大司马郑注,故有陆德明音义也。为鼓声,通作榻,故疾言之则为榻榻,徐言之则为榻腊。隋书乐志下:「龟兹、疏勒乐器,皆有答腊鼓。」答腊即榻腊,盖象其声以为之名也。通典一百四十四曰:「答腊鼓制,广羯鼓而短,以指揩之,其声甚震。俗谓之揩鼓。」敦煌琐缀中有唐人所作字宝,其入声字有「手m拉」,盖m腊本为鼓声,及转为答腊,又转为m拉,遂为揩鼓之专名。以其纯用手击,故谓之「手m拉」。可与此条互证。说文曰:「鎗,钟声也。」段注曰:「引申为他声。」广雅释训曰:「铃,铃声也。」此云「m腊亦放,何必鎗铃」者,谓己诗虽不工,亦足以达意,何必雕章绘句,然后为诗?犹之鼓虽无当于五声,亦足以应节,何必金石铿鎗,然后为乐也?
  38 桓公既废海西,立简文,晋阳秋曰:「海西公讳奕,字延龄,成帝子也。兴宁中即位。少同阉人之疾,使宫人与左右淫通生子。大司马温自广陵还姑孰,过京都,以皇太后令,废帝为海西公。」侍中谢公见桓公拜。桓惊笑曰:「安石,卿何事至尔?」谢曰:「未有君拜于前,臣立于后!」
  39 郗重熙与谢公书,道:「王敬仁闻一年少怀问鼎。郗昙、王修已见。史记曰:「楚庄王观兵于周郊,周定王使王孙满迎劳楚王,王问鼎大小轻重?对曰:『在德不在鼎。』庄王曰:『子无阻九鼎,楚国折钩之喙,足以为九鼎也。』」不知桓公德衰,为复后生可畏?」春秋传曰:「齐桓公伐楚,责苞茅之不贡。」论语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孔安国曰:「后生,少年。」
  【校文】
  注「郗昙王修」 沉本无「王修」二字。
  40 张苍梧是张凭之祖,尝语凭父曰:「我不如汝。」凭父未解所以。苍梧曰:「汝有佳儿。」张苍梧碑曰:「君讳镇,字义远,吴国吴人。忠恕宽明,简正贞粹。泰安中,除苍梧太守。讨王含有功,封兴道县侯。」凭时年数岁,敛手曰:「阿翁,讵宜以子戏父?」
  41 习凿齿、孙兴公未相识,同在桓公坐。桓语孙「可与习参军共语。」孙云:「『蠢尔蛮荆』,敢与大邦为雠?」习云:「『薄伐猃狁』,至于太原。」〔一〕小雅诗也。毛诗注曰:「蠢,动也。荆蛮,荆之蛮也。猃狁,北夷也。」习凿齿,襄阳人。孙兴公,太原人。故因诗以相戏也。
  【笺疏】
  〔一〕 渚宫旧事五云「王恂,太原人,为征南主簿。在温坐嘲习凿齿」云云,与本书及注皆不同。盖别有所本。然为征南主簿,乃琅玡王珣,非太原人。旧事不可从。
  42 桓豹奴是王丹阳外生,形似其舅,桓甚讳之。豹奴,桓嗣小字。中兴书曰:「嗣字恭祖,车骑将军冲子也。少有清誉。仕至江州刺史。」王氏谱曰:「混字奉正,中军将军恬子。仕至丹阳尹。」宣武云:「不恒相似,时似耳!恒似是形,时似是神。」桓逾不说。〔一〕
  【笺疏】
  〔一〕 朱子语类百三十八云:「因说外甥似舅,以其似母故也。问:『形似母,情性须别?』曰:『情性也似,大抵形是个重浊底,占得地步较阔。情性是个轻清底,易得走作。』」 嘉锡案:语类所谓情性之似,即神似也。如朱子说,则人之似其母,形似处多,而神似处少。桓嗣方以似其舅为讳,而温谓其神似,故逾不说。但人生似舅,世所常有,不晓豹奴何故讳之也?
  43 王子猷诣谢万,林公先在坐,瞻瞩甚高。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春秋传曰:「唇亡齿寒。」须发何关于神明?」林公意甚恶。〔一〕曰:「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
  【校文】
  「须」 景宋本俱作「须」。
  【笺疏】
  〔一〕 容止篇:谢公云:「见林公双眼黯黯明黑。孙兴公见林公棱棱露其爽。」 嘉锡案:容止篇「王长史」条注言:「林公之形,信当丑异。」疑道林有齞唇历齿之病。谢万恶其神情高傲,故言正复有发无关神明;但唇亡齿寒,为不可缺耳。其言谑而近虐,宜林之怫然不悦也。
  44 郗司空拜北府,南徐州记曰:「旧徐州都督以东为称。晋氏南迁,徐州刺史王舒加北中郎将。北府之号,自此起也。」王黄门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郗仓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仓,郗融小字也。郗氏谱曰:「融字景山,愔第二子,辟琅邪王文学,不拜而蚤终。」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蜀志陈寿评曰:「亮连年动众,而无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也。」王隐晋书曰:「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人。好学,善著述。仕至中庶子。初,寿父为马谡参军,诸葛亮诛谡,髡其父头。亮子瞻又轻寿。故寿撰蜀志,以爱憎为评也。」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
  【校文】
  注「故寿撰蜀志」 景宋本无「故寿」二字,非。
  45 王子猷诣谢公,谢曰:「云何七言诗?」东方朔传曰:「汉武帝在柏梁台上,使群臣作七言诗。」七言诗自此始也。子猷承问,荅曰:「昂昂若千里之驹,泛泛若水中之凫。」出离骚。
  46 王文度、范荣期俱为简文所要。范年大而位小,王年小而位大。将前,更相推在前。既移久,王遂在范后。王因谓曰:「簸之扬之,糠秕在前。」范曰:「洮之汰之,沙砾在后。」〔一〕王坦之、范启已见。世说是孙绰、习凿齿言。
  【校文】
  注「世说」 「世」,景宋本及沉本作「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晋书五十六绰传作孙、习语。」
  诗小雅大东曰:「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书仲虺之诰曰:「肇我邦予有夏,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秕。」孔传曰:「始我商家,国于夏世,欲见翦除,若莠生苗,若秕在粟,恐被锄治簸扬。」释文曰:「扬,音扬。」 嘉锡案:文度之言,全出孔传。释慧琳一切经音义二十八引通俗文云:「淅米谓之洮汰。」荣期因文度比之为糠秕,故亦取义于淅米。米经洮汰,则沙砾留于最后也。
  47 刘遵祖少为殷中军所知,称之于庾公。庾公甚忻然,便取为佐。既见,坐之独榻上与语。刘尔日殊不称,庾小失望,遂名之为「羊公鹤」。昔羊叔子有鹤善舞,尝向客称之。客试使驱来,氃氋而不肯舞。〔一〕故称比之。徐广晋纪曰:「刘爰之字遵祖,沛郡人。少有才学,能言理。历中书郎、宣城太守。」
  【校文】
  「忻然」 景宋本及沉本无「然」字。
  【笺疏】
  〔一〕 影宋本太平寰宇记百十八:「朗州武陵县鹤泽。案刘义庆说苑曰:『晋羊祜领荆州,于沅陵泽中得鹤,教其舞以娱宾。因名为鹤泽。』」王象之舆地纪胜六十八「常德府鹤泽」条下引为说苑,不出姓名。且驳之曰:「象之窃谓羊祜在晋,止屯襄阳,不应得鹤于此,而有其地。及羊祜已没,杜预继之,始平吴耳。其年月不相应,当考。」 嘉锡案:刘义庆说苑、隋唐志皆不着录,亦不见他书引用,恐是寰宇记之误。以其既称义庆姓名,姑存之以备参考。舆地纪胜六十四云:「晋羊祜镇荆州,江陵泽中多有鹤,常取之教舞以娱宾客。因名曰鹤泽。后人遂呼江陵郡为鹤泽。」
  48 魏长齐雅有体量,〔一〕而才学非所经。初宦当出,虞存嘲之曰:「与卿约法三章:谈者死,文笔者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无忤于色。魏氏谱曰:「顗字长齐,会稽人。祖胤,处士。父说,大鸿胪卿。顗仕至山阴令。」汉书曰:「沛公入咸阳,召诸父老曰:『天下苦秦苛法久矣,今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应劭注曰:「抵,至也。但至于罪。」
  【笺疏】
  〔一〕 程炎震云:「金楼子立言篇作魏长高。又云:『更觉长高之为高,虞存之为愚也。』则长齐当作长高,草书相近之误耳。」
  49 郗嘉宾书与袁虎,道戴安道、谢居士云:「恒任之风,当有所弘耳。」以袁无恒,故以此激之。袁、戴、谢并已见。
  50 范启与郗嘉宾书曰:「子敬举体无饶纵,掇皮无余润。」郗答曰:「举体无余润,何如举体非真者?」范性矜假多烦,故嘲之。
  51 二郗奉道,二何奉佛,皆以财贿。谢中郎云:「二郗谄于道,二何佞于佛。」〔一〕中兴书曰:「郗愔及弟昙奉天师道。」晋阳秋曰:「何充性好佛道,崇修佛寺,供给沙门以百数。久在扬州,征役吏民,功赏万计,是以为遐迩所讥。充弟准,亦精勤,只读佛经,营治寺庙而已矣。」
  【校文】
  注「只读佛经」 景宋本及沉本无「唯」字。
  注「而已矣」 景宋本及沉本无「矣」字。
  【笺疏】
  〔一〕 嘉锡案:事详术解篇「郗愔信道」条。法苑珠林五十五(支那撰述百二十卷本)引冥祥记曰:「晋司空庐江何充,字次道,弱而信法,心业甚精。常于斋堂,置于空座,筵帐精华,络以珠宝,设之积年,庶降神异。后大会,道俗甚盛。」可见其佞佛之甚也。高僧传十竺佛图澄传曰:「尚书张良、张离等,家富事佛,各起大塔。澄谓曰:『事佛在于清静无欲,慈矜为心。檀越虽仪奉大法,而贪●未已,游猎无度,积聚不穷,方受现世之罪,何福报之可希耶?』」然则如充之聚敛财贿,以营寺塔,非惟达识之所讥,亦古德高僧所不许也。
  52 王文度在西州,与林法师讲,〔一〕韩、孙诸人并在坐。林公理每欲小屈,孙兴公曰:「法师今日如着弊絮在荆棘中,触地挂阂。」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坦之未尝为扬州,支遁下都在哀帝时,王述方刺扬州,盖就其父官廨中设讲耳。」
  53 范荣期见郗超俗情不淡,戏之曰:「夷、齐、巢、许,一诣垂名。何必劳神苦形,支策据梧邪?」郗未荅。韩康伯曰:「何不使游刃皆虚?」庄子曰:「昭文之鼓琴,师旷之支策,惠子之据梧,三子之智几矣,皆其盛也,故载之。末年,庖丁为文惠君解牛,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用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而刀刃若新发于硎。文惠君问之,庖丁曰:『彼节者有闲,而刀刃无厚;以无厚入有闲,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
  【校文】
  注「数千牛」 景宋本及沉本无「数」字。
  54 简文在殿上行,右军与孙兴公在后。右军指简文语孙曰:「此噉名客!」简文顾曰:「天下自有利齿儿。」后王光禄作会稽,谢车骑出曲阿祖之。〔一〕王蕴、谢玄已见。王孝伯罢秘书丞在坐,谢言及此事,因视孝伯曰:「王丞齿似不钝。」王曰:「不钝,颇亦验。」〔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谢玄时盖镇广陵。」
  〔二〕 嘉锡案:「噉名客」与「利齿儿」,语意不甚可解。名既不可噉,且噉名亦何须利齿?若谓简文此语为指右军言之,则右军仅寥寥一语,未可便谓之「利齿儿」。考宋曾慥类说四十九载殷芸小说引世说作「右军指孙曰:『此是啖石客。』简文曰:『公岂不闻天下自有利齿儿耶?』」夫简文既称右军为公,则不得复呼之为利齿儿,益知此语不为右军而发。盖道家有啖石之法,右军以兴公善于持论,然多强辞夺理,故戏之为啖石客。简文闻之,便解其意,因答言彼齿牙坚利,自能啖石耳。亦以讥兴公也。下文谢玄亦云「王丞齿似不钝」,正是以右军戏兴公者讥之。后人不解啖石之义,妄改为噉名。又以简文语与右军意不相干,复改右军指孙为指简文语孙,于是右军与简文共嘲兴公者,变为二人互相嘲矣。不知使此语在简文即位以后,则天子也。即在未即位以前,亦相王也。右军非狂诞之徒,安敢如此轻相戏侮耶?宋晁载之续谈助卷四载殷芸小说引世说「右军指孙曰」,指下多一「谓」字,简文下多「闻之」二字,余与今本同,似不如类说所引为得其真。惟「噉名」亦作「噉石」,知今本名字,确为传写之误矣。
  55 谢遏夏月尝仰卧,谢公清晨卒来,不暇着衣,跣出屋外,方蹑履问讯。公曰:「汝可谓前倨而后恭。」战国策曰:「苏秦说惠王而不见用,黑貂之裘弊,黄金百斤尽,大困而归。父母不与言,妻不为下机,嫂不为炊。后为从长,行过洛阳,车骑辎重甚众,秦之昆弟妻嫂侧目不敢视。秦笑谓其嫂曰:『何先倨而后恭?』嫂谢曰:『见季子位高而金多。』秦叹曰:『一人之身,富贵则亲戚畏惧,贫贱则轻易之,而况于他人哉!』」
  56 顾长康作殷荆州佐,请假还东。尔时例不给布颿,顾苦求之,乃得发。至破冢,遭风大败。周祗隆安记曰:「破冢,洲名,在华容县。」作笺与殷云:「地名破冢,真破冢而出。行人安稳,布颿无恙。」〔一〕
  【笺疏】
  〔一〕 说文禾部新附云:「稳,蹂谷聚也。一曰安也。?禾,●省。古通用安隐。」礼记曲礼云:「主人不问,客不先举。」郑注云:「客自外来,宜问其安否无恙。」尔雅释诂云:「恙,忧也。」郭注云:「今人云无恙,谓无忧也。」艺文类聚七十五引风俗通曰:「无恙,俗说疾也。凡人相见及书问者,曰:『无疾耶?』按上古之时,草居露宿。恙,噬虫也,食人心。凡相劳问者曰:『无恙乎?』非为疾也。」 嘉锡案:应劭此语,颜师古匡谬正俗八已据尔雅驳之。谓恙非食人之虫。然由此可见汉、晋时常语于人之无忧无病者,皆谓之无恙。布帆,物也,非人也,安得谓之无恙乎?盖本当云:「布帆安稳,行人无恙。」因帆已破败,不可言安稳,故易其语以见意。此乃以文滑稽耳。后人习闻此语,而不晓其意,以为长康欲诳仲堪,诡言布帆未破,于是凡言及物之完好如故者,辄曰「布帆无恙」,非也。
  57 符朗初过江,裴景仁秦书曰:「朗字符达,符坚从兄〔一〕。性宏放,神气爽悟。坚常曰:『吾家千里驹也。』坚为慕容冲所围,朗降谢玄,用为员外散骑侍郎。吏部郎王忱与兄国宝命驾诣之。沙门法汰问朗曰:『见王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邪?』忱丑而才,国宝美而狠故也。朗常与朝士宴,时贤并用唾壶,朗欲夸之,使小儿跪而张口,唾而含出。又善识味,会稽王道子为设精馔,讫,问:『关中之食,孰若于此?』朗曰:『皆好。唯盐味小生。』即问宰夫,如其言。或人杀鸡以食之,朗曰:『此鸡栖,恒半露。』问之,亦验。又食鹅炙,知白黑之处,咸试而记之,无豪厘之差。着符子数十篇,盖老、庄之流也。朗矜高忤物,不容于世,后众谗而杀之。」王咨议大好事,问中国人物及风土所生,终无极已。王氏谱曰:「肃之字幼恭,右将军羲之第四子。历中书郎、骠骑咨议。」朗大患之。次复问奴婢贵贱,朗云:「谨厚有识,中者,乃至十万;无意为奴婢,问者,止数千耳。」
  【校文】
  正文及注诸「符」字 景宋本俱作「苻」。
  注「性宏放」 「宏」,景宋本作「宕」。
  【笺疏】
  〔一〕 嘉锡案:苻朗为苻坚从兄子,此注「兄」下脱「子」字。
  58 东府客馆是版屋。谢景重诣太傅,时宾客满中,初不交言,直仰视云:「王乃复西戎其屋。」〔一〕秦诗叙曰:「襄公备其兵甲,以讨西戎,妇人闵其君子,故作诗曰:『在其版屋,乱我心曲。』」毛公注曰:「西戎之版屋也。」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左思三都赋序曰:『见在其版屋,则知秦野西戎之宅。』」 嘉锡案:此必座中之人有不可于意者,故不与之交言,且微辞以讥之。
  59 顾长康噉甘蔗,先食尾。问所以,云:「渐至佳境。〔一〕」
  【笺疏】
  〔一〕 嘉锡案:类聚八十七引世说曰:「顾恺之为虎头将军,每食蔗,自尾至本。人或问?曰:『渐入佳境。』」与今本不同。考晋书职官志无虎头将军之号,亦绝不见于他书。宋人修太平御览,多采用类聚,而其九百七十四甘蔗门改引晋书「顾恺之每食蔗」云云,则类聚之误审矣。宋吴曾能改斋漫录五引世说,与类聚全同。然曾所征引,往往即从类书贩稗得之,未必所见世说果有异于今本也。历代名画记五曰:「顾恺之字长康,小字虎头。」然则虎头是小字,而非官名。及叙其仕履,仅云:「义熙初,为散骑常侍。」且自注其下曰:「见晋史、中兴书、檀道鸾续晋阳秋、刘义庆世说及顾集。」可见恺之并未尝为将军也。孙志祖读书脞录五亦云虎头将军,未悉其为何等官属。仍当以名画记为正。
  60 孝武属王珣求女婿,曰:「王敦、桓温,磊砢之流,既不可复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须。正如真长、子敬比,最佳。」珣举谢混。后袁山松欲拟谢婚,续晋阳秋曰:「山松,陈郡人。祖乔,益州刺史。父方平,义兴太守。山松历秘书监、吴国内史。孙恩作乱,见害。初,帝为晋陵公主访婿于王珣,珣举谢混云:『人才不及真长,不减子敬。』帝曰:『如此,便已足矣。』」王曰:「卿莫近禁脔。」〔一〕
  【笺疏】
  〔一〕 李详云:「详案:晋书谢安传附谢混载此语云:『元帝始镇建业,公私窘罄,每得一?,以为珍膳。项上一脔尤美,辄以荐帝。群下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故珣因以为戏。』」
  程炎震云:「混传云云,盖是世说本文,而今本失之。不然,禁脔二字,孝标不容无注也。」建康实录十曰:「案中兴书:初元帝出镇建邺,属永嘉丧乱,天下分离,公私窘罄。每得一?,为珍膳。顶上一脔尤美,辄将荐帝,群下未尝敢食。于时呼为禁脔。或曰鹑炙也。故珣以为戏。」顶上,今晋书谢混传作项上,亦无鹑炙之说。
  61 桓南郡与殷荆州语次,因共作了语。顾恺之曰:「火烧平原无遗燎。」桓曰:「白布缠棺竖旒旐。」〔一〕殷曰:「投鱼深渊放飞鸟。」次复作危语。〔二〕桓曰:「矛头淅米剑头炊。」〔三〕殷曰:「百岁老翁攀枯枝。」顾曰:「井上辘轳卧婴儿。」殷有一参军在坐,云:「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四〕殷曰:「咄咄逼人!」〔五〕仲堪眇目故也。〔六〕中兴书曰:「仲堪父尝疾患经时,仲堪衣不解带数年。自分剂汤药,误以药手拭泪,遂眇一目。」
  【笺疏】
  〔一〕 竖,渚宫旧事五作附。
  〔二〕 嘉锡案:古文苑有宋玉大言赋、小言赋,为楚襄王、唐勒、景差、宋玉共造,如联句之体。如大言赋:宋玉曰「方地为车,圆天为盖。长剑耿耿倚天外」云云。了语、危语,意盖仿此。
  〔三〕 程炎震云:「某氏曰:『内则云:「析稌。」魏武嘲王景兴在会稽析粳米。』析与淅古字通,故韩、孟联句有『析玉不可从』,俗谬改作淅。若淅米,则不合用矛头也。」 嘉锡案:此说穿凿不可从,淅米固不合用矛头,炊饭岂当用剑头耶?此不过言于战场中造饭,死生呼吸,所以为危也。
  〔四〕 李慈铭云:「案晋书顾恺之传脱『顾曰井上』一句,又脱『夜半』二字,皆误。当据此补。」
  〔五〕 嘉锡案:「咄咄」,惊叹之辞。「咄咄逼人」,亦晋人口头常语。法书要录卷二宋羊欣采古来能书人名曰:「王修善隶、行,与羲之善,殆穷其妙,子敬每省修书云:『咄咄逼人。』」又卷十王右军与司空郗公书曰:「献之,字子敬,少有清誉,善隶书,咄咄逼人。」淳化阁帖卷五卫夫人书曰:「卫有一弟子王逸少,甚能学卫真书,咄咄逼人。」
  〔六〕 嘉锡案:此出语林,见类林杂说五引。
  62 桓玄出射,有一刘参军与周参军朋赌,垂成,唯少一破。刘谓周曰:「卿此起不破,我当挞卿。」〔一〕周曰:「何至受卿挞!」刘曰:「伯禽之贵,尚不免挞,而况于卿?」尚书大传曰:「伯禽与康叔见周公,三见而三笞。康叔有骇色,谓伯禽曰:『有商子者,贤人也,与子见之。』乃见商子而问焉。商子曰:『南山之阳有木焉,名乔。』二三子往观之,见乔实高高然而上。反,以告商子。商子曰:『乔者,父道也。南山之阴有木焉,名曰梓。』二三子复往观焉,见梓实晋晋然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梓者,子道也。』二三子明日见周公,入门而趋,登堂而跪。周公拂其首,劳而食之,曰:『尔安见君子乎?』」礼记曰:「成王有罪,周公则挞伯禽。」亦其义也。周殊无忤色。桓语庾伯鸾曰:晋东宫百官名曰:「庾鸿字伯鸾,颍川人。」庾氏谱曰:「鸿祖义,吴国内史。父楷,左卫将军。鸿仕至辅国内史。」〔二〕刘参军宜停读书,周参军且勤学问。」〔三〕
  【笺疏】
  〔一〕 嘉锡案:此盖桓玄僚属,分朋赌射。刘、周同在一朋,周当起射,如不破的,则全朋不胜,故戏言激之。
  〔二〕 李慈铭云:「案义当作羲,太尉亮次子也。晋书作会稽内史。(此据楷传。而羲本传作吴兴内史,则误。吴兴非国,当曰太守,不当曰内史也。吴兴盖吴国之讹。)左卫将军,晋书作左将军。辅国内史亦有误。辅国惟有将军,安得有内史?」
  〔三〕 嘉锡案:刘滥引故事,比拟不伦,以书传资其利口,故曰宜停读书。周被骂而无忤色,盖本不知伯禽为何人,故曰「且勤学问」。
  63 桓南郡与道曜讲老子,王侍中为主簿在坐。桓曰:「王主簿,可顾名思义。」王未答,且大笑。桓曰:「王思道能作大家儿笑。」道曜,未详。思道,王祯之小字也。老子明道,祯之字思道,故曰「顾名思义」。〔一〕
  【笺疏】
  〔一〕 程炎震云:「祯当作桢,品藻篇『桢之字公干』,则字当从木,晋书亦从木。」
  64 祖广行恒缩头。诣桓南郡,始下车,桓曰:「天甚晴朗,祖参军如从屋漏中来。」祖氏谱曰:「广字渊度,范阳人。父台之,仕光禄大夫。广仕至护军长史。」
  【校文】
  注「仕光禄大夫」 景宋本及沉本无「仕」字。
  65 桓玄素轻桓崖,崖在京下有好桃,玄连就求之,遂不得佳者。崖,桓修小字。续晋阳秋曰:「修少为玄所侮,于言端常嗤鄙之。」玄与殷仲文书,以为嗤笑曰:「德之休明,肃慎贡其楛矢;如其不尔,篱壁闲物,亦不可得也。」国语曰:「仲尼在陈,有隼集陈侯之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尺有咫。问于仲尼。对曰:『隼之来远矣。此肃慎之矢也。昔武王克商,信道于九夷、百蛮,使各以方贿贡,于是肃慎氏贡楛矢。古者分异姓之职,〔一〕使不忘服也,故分陈以肃慎之贡;若求之故府,其可得。』使求得之,金椟如初。」〔二〕
  【笺疏】
  〔一〕 程炎震云:「国语作『分异姓以远方之职贡』,此恐有脱字。」
  〔二〕 「如初」,国语作「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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