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心的安适—<菜根谭>生活法则》之十八

《身心的安适—菜根谭生活法则》之绝对与相对：君子之才华，不可使人易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在诸多传统文化名人当中，我非常喜欢苏东坡。

据说苏东坡极为聪明，这一点连他的敌人也不得不承认。

后来他因“乌台诗案”下狱之后，负责审问他的人叫章惇。

有一天，退朝之后，章惇不由自主地对旁边的官员感叹道：“苏轼真是个难得的奇才啊!审问他的时候，他连几十年前所作的诗文，都能一一背诵出来，一字不漏!”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人，却反而感叹“我被聪明误一生”。

年届50的苏东坡喜得第四个儿子时，作了一首《洗儿戏作》：“人皆养子盼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呢!可是聪明的苏轼在人生的路上波折坎坷地走了大半辈子之后，却得出这样的结论：“太聪明”就等于“不聪明”。

其实不论古今中外，先贤圣哲都曾经有过类似的感慨。

以睿智著称的苏格拉底曾经一再告诫他的门徒：“你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你一无所知。

”英国19世纪政治家查尔德斐尔爵士也对他的儿子做过这样的教导：“要比别人聪明，但不要告诉人家你比他聪明。

”这些话有一个共同的意思，就是你即使你真有两下子，也不要太出风头，一个真正聪明的君子要藏而不露、大智若愚。

《菜根谭》说：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

君子之心，如青天白日，应该坦坦荡荡、没什么可隐瞒的。

但是君子之才，却应该向美玉珠宝一样隐而不露地收藏好，绝不可不知深浅地故意在他人面前卖弄。

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杨修的故事。

有一次，曹操造了一所后花园。

落成时，曹操去观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在园门上写了一个“活”字。

工匠们不解其意，杨修说，此乃阔字，丞相嫌你们把园门造得太宽大了。

工匠重造园门，曹操得知此事，虽表面上称好，心底却很忌讳。

还有一次，塞北有人给曹操送了一盒精美的酥(奶酪)。

曹操尝了一口后在酥盒上竖写了“一合酥”三个字。

大臣们面对这盒酥，百思不得其解，杨修却让大家分吃了，后来曹操问起，杨修从容回答说：“盒上明明写着‘一人一口酥’，怎么敢违抗丞相的命令呢?”曹操听后虽然面带笑容，而心里却更讨厌杨修。

杨修不仅不知道收敛锋芒，反而更加故意卖弄，屡屡显示自己不同常人，让曹操越来越讨厌他，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曹操出兵汉中进攻刘备时，困于斜谷界口，进退两难，正烦闷之时，见汤碗中有鸡肋，感慨万千。

于是传夜间口号为“鸡肋”。

杨修听了马上收拾行装准备归程，并且声称“鸡肋，吃起来没有肉，丢了又可惜。

现在，进兵不能胜利，退兵恐人耻笑，明日魏王必然班师还朝。

”曹操得知后大怒：“匹夫怎敢造谣乱我军心!”喝令刀斧手将杨修推出去斩了。

杨修最大的长处，就是他聪明，可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他太聪明。

但是当所有的人都知道一个人的聪明的时候，实际上这个人已经是很愚蠢了。

所以《菜根谭》说：聪明人宜敛藏而反炫耀，是聪明而愚懵，其病如何不败!一个聪明的人，应该谦虚内敛不露锋芒，如果反而到处炫耀自高自大，这就是假聪明真愚蠢，那他的事业又如何不受挫、不失败呢!《孟子》中也有类似的故事：一个叫盆成括的人做了官，孟子断言他的死期到了。

盆成括果然被杀了。

孟子的学生问孟子如何知道盆成括必死无疑，孟子说：盆成括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但却不懂得君子的大道。

这样，小聪明也就只足以伤害他自身了。

这些话有一个共同的意思，就是你即使你真有两下子，也不要太出风头，曹操的另一个谋士荀攸，和到处炫耀聪明的杨修比，他显得很愚笨，曹操曾经用“愚不可及”来形容他。

决定曹操一生命运的官渡之战中，荀攸献计声东击西、避实就虚，解了白马之围。

袁绍粮草被烧、军心大乱之后，荀攸又献计迷惑袁绍，乘虚而入，大获全胜。

征伐吕布时，荀攸坚决反对撤兵，坚持紧急攻击，最后活捉吕布、除去心腹之患。

荀攸在辅佐曹操过程中，共奉献重大计谋12次，每次都能使曹军出奇制胜、绝处逢生，被称为曹操的“谋主”。

这么足智多谋的人，为什么曹操要说他“愚不可及”呢?曹操的原话是“公达(荀攸)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在政治和军事中，荀攸智谋超人、屡出妙策;可是在对待曹操和同僚时，却总是表现得谦卑、愚钝。

他在朝二十余年，能够从容自如地处理政治漩涡中上下左右的复杂关系，从不见有人到曹操处进谗言加害他，也没有一处得罪曹操或使曹操不悦，始终地位稳定，立于不败之地。

后来荀攸在从征孙权的途中善终而死。

曹操知道后痛哭流涕，对他的品行，推崇备至，赞誉他为谦虚的君子和完美的贤人。

正像《菜根谭》中说的那样：“鹰立如睡，虎行似病，正是它攫人噬人手段处。

故君子要聪明不露，才华不逞，才有肩鸿任钜的力量。

”雄鹰伫立时好像打瞌睡、猛虎行走时好像很病弱，岂不知这正是它们抓扑人、吞噬人的手段。

所以君子要有聪明而不显露、有才华而不逞能，这样才有肩负重任、承担伟业的力量。

这个“愚不可及”，我们平常老是理解为笨得不行了，它出自《论语》，是孔子赞赏卫国大夫宁武子处世为官有方，说他那种聪明别人可以做的到，但他那种“愚笨”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做的到了。

小聪明不能称为智，充其量只是知道一些小道末技。

小道末技可以让人逞一时之能，但最终会祸及自身。

《红楼梦》说凤姐“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聪明反被聪明误，就是这个意思。

只有大智才可使人伸展自如，只有大智才是人生的依凭。

大智若愚，是处世的真正大智慧。

【来源：作者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