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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略集

靖江宝卷 香山观世音宝卷 第二册

繁体中文】  作者:黄靖   发布:2016年11月30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昼夜流,弹弓钩。霜怕晒,出票勾。——圣谕

海水滔滔昼夜流,鸟怕弹弓鱼怕钩。

嫩草怕霜霜怕晒,人怕阎王出票勾。

上文讲过下文来,金花谢过银花开。

开金花替斋主满门大小添阳寿,谢银花为一众会友免三灾。

依还提起一部苦修得道《观音卷》,依科修奉劝善人。

说者,《观世音宝卷》一部未满。上册经文讲到西番红颜国用在石板上栽活五百棵枯松为借口,向兴林国寻衅挑战。妙庄王准刘钦丞相之奏,将三公主妙善赦出画牢,要她将枯松栽活,兴林国才安无战祸。三公主就想了:为父王解忧,替万民除难,要顺应父母之意才谓大孝!父王哎——

天大的难事总在我,在我三女一个人。

任它石板生铁硬,孩儿定把它栽逢春。

宫娥彩女一众人等。陪三公主来到御花园里一看,一棵棵松树枯枝落叶,有的已生蛀屑,若用它生火煮饭都没火力。那石板呢,没孔没眼,没处植根生长:“罢也罢了,松树到了绝处,我妙善也到劫处。”她看看无法,扛起锄头对石板上就伐。一伐“叮”,手麻木到肩膀,震得她双膝落地,对石板上一跪,叫声“师父哎——

石板上栽松怎生根,枯枝烂叶怎逢春。”

公主手拿罗汉松,仰天长叹对虚空。

该派徒弟修办道,多下雨来少起风。

公主手拿罗汉松,点点泪水化长虹。

该派徒弟修办道,伏乞师父显神通。

慈航道人泪纷纷,惊动韦驮一真神。

韦驮菩萨是十世真童体,三州护法神。他修了十世才得真神之称,七世慈航道人只修了七世,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间,重新修炼。韦驮真神见慈航道人有难,自然要下来为他解厄。遂一阵仙风,站到御花园中。县主城隍,花园土地见是韦驮真神降临,赶忙上前迎接。韦驮说:“城隍城隍,你怎不帮慈航道人忙忙?土地土地,你也好帮他出点主意,拿这些松树栽活。”花园土地说:“啊,妙善公主就是上界的慈航道人?恕老朽无知。格么,既蒙真神瞧得起我当方土地,我就来帮她想个什么主意。”花园土地横看竖看,石板乌黑,厚有一尺,要在这石板上栽树,真是一支没眼的笛子——没法吹。他说:“韦驮天尊,我年老体弱,势力单薄,恐难担当此重任。我看,要得快,必请灵应侯挂帅,把五路土地,宅神太岁,差人小鬼,倾巢出动,各显神通,才能马到成功。”韦驮真神一拍大腿,说声:“好,这是你的绝妙主意。”城隍菩萨是妙庄王敕封的灵应侯啊,是一县之主,手中权势很大。这下,他把各路土地,各户的宅神太岁,各部的判官小鬼,统统召出山门。吩咐带锹带锤,带桶浇水!这遭呀——

天上星光照,地上神仙动千功。

不为妙善修办道,无事怎肯下虚空。

韦驮真神来督阵,城隍土地也栽松。

不是妙善修办道,哪愿亲手开夜工。

丑时动工寅时栽,日出卯时长上来。

韦驮真神见树栽成功,一个云头回到天空,又请甘露夫人再来帮忙。甘露夫人是专做好事的女神,她见韦驮有请,不敢怠慢,就用甘露丝雨往下洒。甘露一洒,枯松就迎风摇摆。摇摆就发芽,发芽就生根,生根就长叶伸枝。

甘露细雨飘一飘,青枝绿叶嫩夭夭。

三公主跪在地上哭泣祷告,宫娥彩女也伏在地上求神。花园土地想:我们这么多神鬼动工,不能让宫娥彩女们见到,他们看见了会被吓坏的。还是他的主意多,到袖管里摸呀摸,摸出一把睡魔虫,对她们鼻孔里一攻,她们就瞌睡蒙忪,头朝西脚朝东,一觉睡到东方泛红。妙善公主睁眼一看,一片松林,翠绿青青,念声:“阿弥陀佛,神明保佑枯松栽活了。”宫女们醒过来一看,赶忙进宫去报:万岁,三公主竟有道功哩——

她诵一夜经,五百棵枯松绿荫荫。

满朝官员来到园中一看——

园西方,绿叶松,青翠欲滴,

园东方,迎客松,满面笑容。

园南方,罗汉松,身材高大,

园北方,马尾松,赛过马鬃。

园中央,五针松,蒸蒸日上,

五色松,在园中,碧波晴空。

满园青松添春色,百鸟声声朝凤鸣。

妙庄王闻奏,一则以喜,一则以怒。喜的是妙善女能为他除忧解难,安邦治国;怒的是西番红颜鬼子无端肇事,罪不可恕。当即喝道——

“拿番使推出午朝门,腰斩两段不容情。”

刘钦当即保本:“万岁,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这是前朝惯例。

两国相争是常情,莫将来使作罪人。”

妙庄王说:“如有此例,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将他重责五十大板,以警前非。”两个番使叩头服罪,谢妙庄王不斩之恩,当下写出降书降表,复称兴林国永远是西番的邦主之国,年年进贡,岁岁来朝。番使负罪回国,妙庄王想到对妙善的诺言,遂将她传到身前:“儿呀——

为父准你去修行,无量殿上诵真经。”

妙善才得安身处,北番倒又起狼心。

西番是红颜鬼子,北番是哈利蛮子。哈利蛮子早有侵吞兴林国的野心,只是苦于找不到挑战的借口。这次西番红颜国向兴林国发难失利,他不服气,不信兴林国竟有如此奇人妙手!哈利狼主心黑,绞尽脑汁,聚集蛮将献计献策,逼兴林国用滚油煨烂铁茄铁索。把铸好的铁茄铁索连同战表一齐送进兴林。妙庄王拆开战表一看,上写:“堂堂兴林国,想必多将才;煨烂铁茄索,年年进贡来;若无高妙手,沙场见胜败。胜者称主,败者将妙庄王首级送来!”妙庄王看罢战表,龙腾狮吼:“你这哈利蛮囚,这等野蛮称凶,无视我兴林大国!叫声:兵马统领赵震将军——

你领兵踏平哈利国,生擒他狼子共狼孙。”

文相刘钦深思片刻奏道:“万岁,你莫要被蛮子激怒,此事须谨思之,慎行之,不可急躁兴兵。依微臣之见,前次西番挑战,赖三公主妙手治服,倒也免得提兵调将,兴师动众,军民得以休养生息。此番北国图犯,仍可借三公主之手克敌制胜。如三公主道成,北番自当服罪,万岁当不能食言,继续准她修道;不成,再请赵统领挂帅领兵,罚三公主一同出征。一则征服北番,二则逼三公主开戒。”在场的众位大臣一听,都说这是上全之策。妙庄王顺从众意,将三公主宣了上殿。妙善公主问道:“父王,您唤儿又为何事?”“儿呀,上次你将西番的枯松栽活,为民除患,实是功不可没。而今哈利蛮子又兴兵作乱,要我兴林国将铁茄铁索煨烂,对我才俯首称臣,不来侵犯,不然他要杀进兴林,鸡犬不留。儿呀——

还是你的高妙手,去将铁茄煨化身。

不把铁茄来煨烂,你随三军去出征。”

妙善一听,好不伤心。这叫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罢也罢了,我决意舍身求死,修行到底!父王哎——

任它铁茄千般硬,孩儿定煨它化灰尘。

妙善公主叫宫娥彩女来到御花园里,搬来松香烈材,硫磺火硝,支起铜锅铁灶,拿铁茄铁索对油锅里一撂,架火就烧。干柴加火硝,拿锅里烧得乌烟缭绕,三天三夜都不曾睡觉。煨到第四天的夜晚,妙善公主用铁筷到油锅里一梗,铁茄滚总不滚。她急得没法,就喊菩萨。师父哎——

人生苦乐本无边,修道好比登九天。

我今铁茄煨不烂,修身犹如梦黄粱。

师父哎,油锅如同鬼门关,欲过此关万般难。

我今铁茄煨不烂,修身不如上刀山。

正巧那天,玉皇行香,在云端里看见。“啊呀,七世慈航在御花园遭难,不能将生铁茄索煨烂,她在对天哀叹!”玉皇随即收起云头,按落到御宰台前,吩咐铁嘴鲲鹏:“速将宫中的蜜茄绵索带下凡去,拿慈航道人锅里的铁茄铁索换来见我。”

大鹏奉了玉主令,浪翅腾飞下凡尘。

一翅飞到御花园,此时已是深夜三更,三公主蜷缩在柴堆旁打盹,大鹏轻轻抓开锅盖,拿蜜茄绵索对油锅里一丢,衔起铁茄铁索就溜。它哪知衔住茄子,索子又长;衔住索子,茄子又重,真像黄鼠狼衔鸭蛋——没法下口。哎,这铁嘴鲲鹏也真灵巧哩,拿铁索对颈项里一绕,茄蒂用嘴一咬——

翅膀一拍就起身,飞去南洋海上空。

铁茄铁索在油锅里煨了三天三夜,烧得通红,其烫无比。大鹏的嘴挨烫红了,羽毛挨烫绿了,也只好忍痛飞行。这时玉皇大帝不放心,铁茄铁索重,怕它衔不动,在南天门外就喊:“大鹏,铁茄可重,你可衔得动?”大鹏听到了,心里犯难哩,我是回答好还是不回答好?要是答应,嘴一张,劲一松,铁茄就下落海里;要是不回答,他又不是别人,是玉皇大帝,圣命难违?罢,不能答应也得答应。“玉主哎,不重,衔得动格。”它嘴喊不重。“啪隆嗵”,铁茄落在南海中,大头沉下,茄蒂朝上。这下,铁茄落海,急坏了大鹏。它用嘴啄,用爪翻,横爪竖翻,拿铁茄的大头翻了朝上。玉皇大帝在南天门看好了的,看它实在衔不上来,就抓一把香灰往海里一撒,说声道“长”!

喝声长字不费心,洛迦高山到如今。

等到皇姑修成仙,他父王在落迦高山受香烟。

因为妙庄王姓婆名伽,就把落茄山改成洛迦山。这是后事,暂且不提。

再说大鹏来到御宰台,叫声:“玉主,你倒对我瞧瞧看,我为慈航道人吃到这般苦,嘴烫红了,毛烫绿了,像个底高样子?”玉主对它望望倒笑起来了——

玉皇大帝笑呵呵,封它红嘴绿鹦哥。

等到妙善修成正,香烟与它二八分。

后来妙善公主修成正果,封作观音圣母,身旁站的一只鹦哥,就是当年救助她的有功之神。

两旁善人如不信,观音神轴上看分明。

妙善公主一觉醒来,只听油锅里“突突”有声,忙叫彩女:“替我拿锅盖掀开看看,茄索可曾煨烂哩?”彩女拿锅盖一掀,茄索汆了朝天,一戳透烂,竟好当菜下饭。这下,彩女眉舞眼笑,赶快到妙庄王面前禀报:“万岁——

皇姑诵了三夜经,铁茄铁索好当点心。”

你道妙庄王听了是怎么说的:

不好了,三冤家不是龙胎凤骨生,妖魔鬼怪入宫门。

堂堂兴林出妖道,要笑坏边邦外国人。

随即叫彩女拿三公主带了上殿:“冤家,你朝也诵经,晚上拜神,招妖出世,引鬼上门,竟将铁茄煨烂,枯木逢春,惹得边邦时而兴兵作乱?

如若再让你修行,我铁打的江山也不安宁。

开斋就从今日起,不回心来也回心。”

三公主说:“父王哎——

我栽松煨茄是遵父命,制服边邦为朝廷。

为女没有半点错,为何不准我修行。

父王哎,我宁可钢刀颈上刎,要我开斋万不能。”

“喔,你这冤家真要修哩。修道莫非是要上西天。西方最冷,拿你打入冷宫去尝尝冷宫里的滋味,看你修也不修?”妙庄王开口,逼住宫娥彩女动手——

拿三公主押入冷宫遭磨难,后来就封她救苦救难观世音。

这冷宫是底高样子?四周砌冰块,上面用冰盖;下面连底冻,直通水晶宫。三公主里面坐,冻了不得过。身上像冷水泼,牙齿抖得不能交合。

根根毛孔冒鲜血,筛糠乱抖泪纷纷。

哭泪叫声师父哎——

我朝也念你《金刚经》,夜也诵你《金刚经》。

诚心诵经办修行,好处不曾修得到,反入冷宫做罪人。

师父哎,我冻死冷宫事犹小,《金刚经》丢下给何人?

一口怨气,惊动玉皇大帝。玉帝睁开慧眼一看:“不好了,慈航道人又在冷宫遭难,性命难保,随唤火龙太保速速下凡,搭救慈航道人。”

火龙太保奉主令,红光灼灼下凡尘。

一个闪电来得快,将身钻入冷宫门。

火龙太保对冷宫里一钻,三公主顿觉热气上身,陡长精神。

理一理青丝挪一挪身,莺声琅琅又诵经文。

次日退过早朝,妙庄王想到对三皇女发怒,把她打入冷宫,觉得不应如此,内心有疚,于是便唤彩女:“替我到冷宫去看看,三冤家可曾挨冻死哩。如果没有冻死,把她放出宫来,细心服侍,待我慢慢劝她回心;如若冻死了,不能让她暴尸露体,用沙枋棺木将她收尸入殓,葬入后园,免我多生烦恼。”那些宫女啊,一个个磨磨蹲蹲,呆呆蹬蹬,不敢走近冷宫。怎?料定那个冷宫里,莫说是人关在里面,是鬼也挨冻死哩,哪还敢开门看冻杀鬼呢?她们几个宫女手搀手,肩靠肩,壮一壮胆子把门一开,热气对外直栽。对三公主一看,她浑头浑脑冒汗。万岁哎——

千岁娘娘道功深,冷宫又冻不死善心人。

宝德皇后奏与妙庄王说:“陛下,三皇姑性骜,不听劝导。实乃她咎由自取。不过,自古有言:猛虎犹护子,蛇毒也爱亲生。三皇姑毕竟是我们的滴血骨肉,怎能让她屡受磨难,频禁囹圄!”妙庄王听了,更觉待儿过份,自有反悔之心,便问:“依你之见,如何是好?”宝德皇后说道:“以臣妾之意,她既决意抛开物欲,礼拜如来,倒不如送她到汝州龙须县白雀寺去修行吧。白雀寺乃轩辕皇帝倡建,内有五百尼僧修行。长老尼僧名叫夷优,是土罗国女子出家,道行可高,无不明敏,且寺内尼僧众多,身世各异,心思当有不同,让她在那里广开见闻,说不定还能劝她回心,到那时再把她接回皇宫,共享天伦,亦未为晚也。”妙庄王说:“梓童之意很有道理。”遂漫步来到龙书案前,写召文一道,召白雀寺长老尼僧夷优进京,面授机宜。

时隔半月,白雀寺的长老尼僧听报皇上有召旨到,吓得心惊肉跳。他想——

我寺种了皇上田,从未拖欠皇上粮。

不知哪方施主告发了我,圣旨降罪责下来。

众徒呀,是凶是吉难预料,是福是祸费疑猜。

尼安、尼福二位老尼说:“长老,你不要怕,我们身在空门,皈依佛法,没有什么可惹皇上怪罪的,拿圣旨接下来看过就明白了。”长老尼僧遂大开山门,将钦差官接进禅堂,茶果相待,然后焚香掌烛,恭阅圣旨。

上上下下看完成,胜如拾到宝和珍。

尼安、尼福问:“长老,你怎一刻是惧,一刻儿又喜,这喜从何来?”“高徒,圣旨乍到,不知是何凶兆,所以吓得胆颤心跳;看完圣旨,方才明了。这圣旨上写:皇宫妙善三公主,修行意念本生成,金言玉语空耳过,奇珍异宝不动心,香风花影她不乱,甘入囹圄礼佛经,白雀寺中闻大觉,道高俯仰神鬼惊。”

立召夷优长老僧,速速随旨进皇城。

公主她——

白雀寺里能觉醒,大小佛像总装金。

众尼僧一听,十分高兴。便说:“师父,你应召进京,当皇上说话要当点心格。俗话说,君无戏言,官无悔笔。”“众位姐妹,这我知道,毋庸叮咛。”夷优长老当下沐手焚香、备轿——

四个尼僧紧随身,兴致冲冲上皇城。

路上晓行夜宿,从不耽搁,数日时间来到外罗城住下。次日早朝,钦差官宣她上殿。妙庄王想,贫僧不能入朝,随传旨加封。

长老尼僧听封赠,夷优圣僧受皇恩。

夷优上殿,匍匐金阶,二十四拜,口称:“我主万岁,天子万年!”“圣僧免礼,抬头见我!”“万岁,贫僧皈依空门,足不出闾,不知召唤老衲降何钧旨!”“圣僧,朕召你非别,只为三女妙善苦恋修行,劝不回心,故而召你前来带她去寺院修行,从中劝她行归孝悌,恪守宫规,情念天伦。”这长老尼僧贪功婪赏,荣禄熏心。当殿就胡说一通:“万岁,人世间的男男女女,花花草草的事我经历得多哩!有行凶作恶者可劝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有迷恋修行者可以劝他开戒还俗,嫁夫育子。三公主到我们寺里,只要贫僧略用心意,聊费口舌,那时火到猪头烂,功到自然成,不愁她不顺水推舟,入境随流。”“格么,我三女到你寺里要多少时间能劝她回心开戒?”“万岁,三皇姑年轻意薄,要劝她开戒可不太费心,多则一月,少则二旬。”“好,你一个月劝她回心,送她进京,白雀寺千亩良田永归你寺执种,免完皇粮。寺院房屋倒塌,皇上修葺;佛像毁坏,皇上替它装金。但是,一个月劝不得她回心,你作何自问?”长老尼僧不从心上所发,信口一塌,说了过头大话。“万岁哎——

皇姑一个月不回心,放火烧我庙堂门。”

大众哎,君王面前无戏话,后来此话就成真。

妙庄王将妙善公主唤到面前说:“儿呀,你真心要修末,为父也只好随你心愿。不过,宫中不戒五荤,污秽不净,不是修行之地。吾闻汝洲龙须县白雀寺是有五百尼的大寺,佛家之道场,出家人修炼之地,那里万般清静,正好修行。寺里的长老尼僧愿意带你同去,到那里听她教诲,超脱苦海。”妙善公主只当父王是一片好心,让她修行,当即起身拜谢隆恩——

拜谢父王有道君,祝愿龙体永康宁。

众位,世上千般苦,莫过于人的生离死别。三公主眼看就要与父母和两个姐姐离别,顿觉孤苦凄惶,转身就去会会母后和妙书、妙音两个姐姐。

拜一拜皇后生身母,报报当年养育恩。

再拜姐姐人两个,抚养好姑侄续秋春。

我今远去白雀寺,伏望二姐孝双亲。

借重再拜双父母,休将孩儿挂在心。

且等来日功成就,再来济度众亲人。

宝德皇后见三女与她分手,想想心里不得安,眼泪不得干,就去见妙庄王:“万岁,三女去白雀寺么,可备半副銮驾送她?”“梓童,冤家背道,还用銮驾相送?让她与尼僧同行!”“万岁,这可万万不能,文武官员的子女出门,还有侍佣随身,我皇姑出门叫她孤伶伶与尼僧同行,岂不受人耻笑!万岁呀——

你不看金刚看佛面,不看鱼情看水情。

鱼情水情总不看,看看我你结发情。

你配半副銮驾送送我三皇女,她是皇宫骨肉亲。”

“梓童,你不要哭,她是你所生,也是我所育,你爱她我也疼她,只怪她再三抗命,一意孤行,我只不过是一时之火,岂有不配銮驾相送之理!”宝德皇后这才来到东宫知会妙书、又到西宫去对妙音说——

“你的三妹年纪轻,沿小伶俐又聪明。

只因她修道一命倾,惹你父皇发狠心。

罚她白雀寺里去,涤面洗心重做人。

而今她将离宫去,你们二姐要送行。”

“母后,事到如今,你也不必伤心,我们一定要去送行的。我三妹平时只顾诵经,也不顾头顾脚,头上丝巾没一块,脚上花鞋也不新。我们坐夜来替她做一双新鞋,缝一条丝巾,给她带去洗换,也算表表我们手足之情。”当夜妙书、妙音姊妹二人彻夜未眠,银灯火点得雪亮,为妙善公主绣花鞋。

大红面料配燕青,胡绿紫兰桃花芯。

月白丝线单锁口,满帮花鞋簇簇新。

乌丝包头缝一件,上遮青丝下披肩。

那天是六月十九日,一清早大二皇姑赶到朝阳门外,看看三妹的轿子就要动身,姊妹就要分手,心上倒也一阵酸楚,泪珠夺眶而出。

三妹呀,为你修道疼我心,常使母泪湿衣襟。

你怎铁石心肠如利剑,斩断姐妹手足情。

妙善公主说:“姐姐,母后为我伤心,你们要宽慰于她,不要让她哭坏身体,你们有姐夫相亲相爱,不必把小妹挂怀。

如若母后来哭坏,我做不到端汤奉茶人。”

“三妹呀,母亲想到你么,还有我们在身旁相伴;你这远离皇城在白雀寺末——

抬头看不到皇城路,低头不见骨肉亲。

我把包头花鞋送给你,举目可见姐妹情。”

三公主头也不回,用手弯过来从肩膀上接过去。大二皇姑说:“三妹,我们巴心巴意做双新鞋给你,你怎不回头对我们看上一眼?”“姐姐,对不起你们,修道之人不走回头路,回头就是回心。多蒙你们一片心意,我来作副偈子谢谢你们。

大姐送我青丝包头一片乌,我带发修行做尼姑。

白雀寺里修办道,今世总不配丈夫。

二姐送我一双纽丝鞋,肩膀上面接过来。

等我修道成正果,度我皇姐坐莲台。”

妙善公主轿动身,妙书妙音啼哭转宫门。

妙善公主的銮驾,前有“回避”、“肃静”,后有“旗牌”、“掌扇”,一路浩浩荡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逢州不要州官接,遇府不烦府官迎,

在路行程半个月,不许扰乱众黎民。

轿子来到白雀寺前,三公主吩咐銮驾一行,速速回转,沿路不得惊扰百姓,不得掳掠生灵。白雀寺五百个尼僧列队寺外,拈香礼拜,

一来迎接三千岁,二接师父长老僧。

妙善公主连忙还礼:“我是来投师学徒的,何劳一众师父迎接,实不敢当。”长老尼僧说:“皇姑,入得寺来,大家都是姐妹相称,你就不必客气了。不过,老衲有话在先,你来,我们也不多你;不来,也不少你;既然来了,就要受空门规戒。”“师父,这我不懂,当受何规戒,望师父指点。”

第一要皈依佛,当堂拜拜佛世尊。

第二要皈依法,我就算你领头人。

第三要皈依僧,五百个尼僧姐妹称。

妙善公主走进大殿看到三尊古佛崴嵬正坐,两旁十八尊罗汉矍铄有神。

还有韦驮真神朝北撑,金盔银甲亮锃锃。

先拜如来三尊佛,又拜韦驮护法神。

转身又拜过长老尼僧。“师父,我到你寺里来修行么,请给一处清静的地方让我去诵经。”“皇姑,我寺内的地方大哩,房屋多哩。有佛堂,有禅堂,有忏堂,有客堂,还有厨房,膳堂。我带你去看看,你合意哪里就登哪里。”妙善公主走进佛堂,一众尼僧在那诵经礼拜;走进禅堂,一众尼僧在那坐功养性;走到忏堂,钟鼓声声,一众尼僧在那拜忏;走到客堂,只见人聚人散,送往迎来,忙碌不停;走到厨房,一众尼僧忙着烧粥煮饭。

转弯抹角往前行,前面有座懒梳亭。

这三间懒梳亭是瓦檐草脊,四周是芦编的巴壁。公主问:“这懒梳亭作何用场?”“啊,这是僧徒休养之地,眼下无病号在此,所以这房空着的。”“师父,这地方倒中我意的。”“你合意就让给你。”这下妙善公主搬一张凳,端一张桌,倒一杯净水,斋神供佛——

公主身坐懒梳亭,朝朝夜夜诵真经。

啊唷,不曾有几天,一些小尼僧翻腔。“师父,皇上公主带多少田来格,带多少粮来格,拿多少钱来格?天天筷上拈碗,碗上搁筷,来吃我们的现成斋饭!”“徒弟,皇上不是让她来修行的,是带来劝她回心开戒的。”“劝她回了心可有好处?”“怎没好处?皇上准的,把她劝了回心,送她进京,白雀寺千亩良田永远不要完粮,房屋倒塌皇上来修,佛像损坏皇上来装金,从此,我们师徒五百个,上不要完粮,下不要修庙,旱涝保收,不用愁饿。”“师父,这倒要下点功夫劝她呢,假使她不肯回心,倒要养她的老哩!”“什么养老养少的,皇上只限我们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不得转回心,放火烧我庙堂门。”

尼安、尼福在旁一听,吓得打了一个寒噤:“啊依喂,师父,你进京的时候,我还对你说的,当皇上说话要留点心,不要贪图眼前利,这下好啦,对她倒就要下番苦功哩!

要是一个月不回心,大家要陪你化灰尘。”

“徒弟们,你们不要怕,往常山林施主来包经忏,不也是我答应下来的,其实,我一句也没有念,总是你们大家念的,大家拜的,答应劝三公主回心么,虽然是我当殿承认的,但也要你们大家帮忙,如果你们哪位高手能把三公主劝醒,我去向皇上奏本说,这不是我费的心血,是××师父的功劳。

天子面前保一本,你红丹金印坐衙门。”

阿依喂,这些出家人听到做官,个个都贪。“师父,劝公主在我,只要我搬动三寸不烂之舌,可以把死人说活。”有人说,只要我去一劝,公主的道性就退掉一半。其中有年老的,有年少的,也有不老不少的三种尼僧,立刻动身——

行走一阵风,争先恐后夺头功。

十多个尼僧一齐拥到懒梳亭,脸上笑眯眯,嘴上蛮客气,三千岁长,三千岁短,个个向她问寒问暖。三皇姑说:“多谢众位姊妹来看我,这个地方又没桌子又没凳坐,只好请你们站着了。”一个年老尼僧抢上先说:“皇姑,你在宫中吃有山珍海味,穿有锦绣罗衣,随身有宫女侍候,何苦来坐庵,吃斋饭,受这般苦呢?”“是呀,老姐姐,你这么大年纪了,何不在家靠儿靠孙享清福,也到这里诵经修心?”“不啦,皇姑,你不晓得我的命苦,才来修行的呀!”“你的命有多苦,能说给我听听?”“我的命呀——

我苦了一生命多乖,忙到年老力气衰。

大媳嫌我饭量大,二媳嫌我手脚呆。

儿子急得干瞪眼,婆娘一骂口不开。

在家吃的受气饭,只好来吃恨气斋。

“啊,苦了你没有一个孝顺媳妇,壮年为她们做牛做马,老来吃她的受气饭。我问你,你做媳妇的时候可养婆婆?”“我做媳妇的时候与婆婆分开过的,她不吃我的饭。”“你不曾养婆婆,怪不得媳妇也不养你,所以你更加要修哩!”

前生不修今生苦,今生不修孽更深。

欲要修得儿孙福,修修来世好前程。

年老尼僧一听,自己问心,挨三公主责怪得不轻,跪下来就诵经。中年尼僧接上来就说:“皇姑,你是金枝玉叶体,窈窕淑女身,何不在宫中招纳驸马,享尽洪福,何苦来陪我们念咕咕经,拜台子脚?”“是呀,我就不明白你生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形端表正的体面女子,为何不嫁丈夫,过那怀中抱子,足头蹬夫的欢乐日子,也来这里削发为尼呢?”“皇姑,我嫁过丈夫的,只怪自己命苦,苦若盐卤。”“我不信!”“你不信,我说给你听。

我脚板落地父母就断根,叔伯扶养我长成人。

花花轿子抬出去,嫁个丈夫不归正。

赌钱喝酒充好汉,夜不归宿日不进门。

是非场上好凶斗,他活跳鲜鱼丧残生。

丈夫死了独身过,没男没女没大人。

靠张靠李靠不上,白雀寺来做尼僧。”

“师姐呀,你嗦嗦,说上许多,千句万句并成一句,你是——

前世不修今生苦,今生不修枉为人。

师姐哎,你就一心一意修办道,莫到来世再受苦辛。”

中年尼僧一听,双手一合,跪下来拜佛,也不再劝三公主了。小尼僧称能,接上来就说:“公主娘娘,你二八青春,正好行茶攀婚,穿戴珍珠玛瑙,翡翠珠宝,富贵荣华的日子不晓多好,何必来陪我们这些苦命人修道。”“啊呀,师妹你也年纪轻轻,为何不出帖攀亲,过那男欢女乐的日子?”“啊也,我嫁不掉呢,没得哪个要呢?”“师妹,你这话错了,世上只有剩男,没得剩女,像你这般体面的小姐,是一根好的木料,氽不到第三张桥就被人家捞走的。”“皇姑,我不能与你相比,你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我的命不好,卜卦先生说我犯华盖煞的。”众位,古人说这个华盖,有男华盖、女华盖之别。

男犯华盖命不长,只好削发做和尚。

女子华盖命克夫,嫁不出去做尼姑。

“师妹,你若劝人修,莫劝人偷,劝人开斋成饿鬼,自己开斋堕沉沦。”小尼僧听说劝人开斋要成饿鬼,她怕不修道再成饿鬼,也就闭口不劝了。回过身也跪下来诵经。

长老尼僧坐在禅堂里等那些尼僧回报劝三公主的音讯哩。等了三个时辰,不见一个尼僧回来。她心上想:可能劝成功了,不然,僧徒们怎一个也不回来。但又一想,不像成功的样子,如果有点眉目,他们一定有人要先回来报信的。

长老尼僧不放心,立刻奔向懒梳亭。

进去一看,大小尼僧跪在三皇姑四转。喝道:“这成底高样子?叫你们来劝她的,不是要你们来拜她的,快快起来!”“师父,我们是劝她的,哪晓得操鸡不到反蚀了一把米,反被公主劝住了。”

长老尼僧闻听这一声,腹中焦愁八九分。

随即唤出尼乃、尼兴、尼安、尼福前来商议办法。尼安、尼福的名字虽然好听,而他们的心肠却很毒辣。说声:“师父,对她文要文劝,武要武劝;善劝不醒,要行恶劝。好言劝她不成,要想办法拿规法,用各种营生来磨罚,她自然就回心的呢。”“徒弟,寺里罚她做营生么,我在皇上不曾提到这一条,叫我怎好开口了?”“啊呀,你好说得很哩,对我们身上推,拿我们做楦头,说是我们的主意,寺里的规矩。”长老尼僧点点头,心领神悟,急忙赶到懒梳亭。“皇姑,你到我们寺里来修道么,经好诵,饭难吃。白雀寺里人多嘴杂,议论多端,大家问我说,你带多少田来种的,带多少钱来用的,带多少粮来吃的,我说你一样都没带。大家对住我说,我们这五百个人,在家的要赶拜经忏,出门的要化斋饭,三皇姑对这一坐,什么也不做,每天三茶四顿,大家倒要忙给她吃!他们对我拿板做腔,嘴里叽哩咕噜,拿我在中间解锯,所以我来与你讲讲,帮我争口气,替寺里做拉一点活计,多到时间再去诵经。”“师父,提到做营生,我自小不曾学过,一件都不会做。”“格么,真正不会,不要让我为难,我备一顶轿子送你进京,到皇宫去享福。”三公主一想,不得了啦,老尼僧与我父王是一条心,不是让我修道,是要罚我回心。罢也罢了,我修道只能在苦中求,再苦再难也得修。“师父,请你拣轻细点的、容易点的让我先试着做。”“轻的,易的?没这么随意!寺内的活计轮着做的,轮到你轻重不能拣,多少不能推,轮到哪个是哪个!”“师父,我从哪天起,做的底高事体?”长老尼僧屈指一数:“前天是张僧,今天是李僧,明天轮到你——

大清早起开山门,开过山门扫灰尘。

饭前饭后抹台凳,夜晚点亮琉璃灯。

多到时间你憩息,夜间提锣看五更。”

三皇姑想,明天活计虽多,经倒不可少念。于是她身坐蒲团,通宵不眠。

一夜诵到天明亮,五更不曾闭眼睛。

明天一早,三公主把经书拗拗折折,对怀里一塞,来到山门口一望,心吓得在荡。怎?一丈二尺宽的开间,上下通槛六扇头大门,斗能粗的门杠, 像一只猛虎卧岗,莫说想去搬动它,望也不敢对它望。妙善走上前去用手一托,门杠紧紧迫迫;用肩去拱,门杠丝毫不动;急得没法,只是顿脚。喊声师父哎——

长老尼僧心肠狠,罚我苦役做营生。

开关山门我做不起,尼僧要拿我赶动身。

一口怨气,惊动太白星君。太白星君一个云头三千里,按落在白雀寺山门口,四大金刚上前迎接。老星君说:“金刚金刚,你们身大力强,不来帮我徒弟忙忙。”四大金刚问:“她是何人?”“这你还不知,她是七世慈航转世,玉帝叫我指点她于凡间再修,所以是我的门徒。”这遭,四大金刚——东方持国金刚、南方增长金刚,认定开关前山门;西方广目金刚、北方多闻金刚认定开关后山门。金刚用手一拂,门杠往下一脱,山门开得笔直。妙善公主一见:“啊,山门也知我甘苦的,自己会开启的,就去绞台抹凳。伽蓝土地对她相相,你还能绞台抹凳?白雀寺每天几十桌人吃饭哩,你这点点小脚,身块瘦又弱,能作什么法,我们来帮你的忙。伽蓝土地眼到手到,拂帚一刷,一张张台凳刷得的光丝滑。还要扫佛堂哩。白雀寺有多少房屋,五百尼僧中从未有一人数清过,不要说扫地,就是放趟子跑,也要跑半天哩。风婆子想,伽蓝土地都帮忙,我能看她的冷铺?风婆子用功,每天到小中,嘴一鼓就吹风,一阵阵清风,把灰尘草屑吹得无影无踪。韦驮菩萨站在山门里朝北,看到金刚老爷开山门,伽蓝土地绞台凳,风婆奶奶扫灰尘,就想,三公主石板栽松,我就帮过她忙,为她解过难的。

如今封我朝北撑,也来帮她做营生。

到了夜晚,韦驮真神手指一伸,点亮佛灯,一盏灯亮,盏盏灯亮,就像雪片。

日落西山暗昏昏,千盏灯火亮锃锃。

值日太岁提铜锣,锣声铮铮报五更。

长老尼僧对几个小尼徒说:“你们替我去查查看,支派给三皇姑的活计可曾做出几桩来?”管香火的尼僧最当心。她去一看,吓得冒汗:“不得了,做得好!”“哦,她会做的。会做就叫她做,再罚她舂碓推磨,看她此关如何得过?!”长老尼僧依还又来到懒梳亭。“皇姑,眼下时当四月,二麦枯黄,既要割麦,又要栽秧,这几天寺里的经忏总停下来不拜了,要忙收割栽插。你力小不能下田,就在家忙点细粮,舂舂碓,推推磨,农忙一过,决不再要你做。”“师父,我听你吩咐,我去做也。”“哎,不是嘴答应,要限时定量的。舂、磨、筛、拣,不能偷懒;一作三石六斗,总你一人动手。头铺二铺擀面,三铺四铺作酱,多余时间才有你相。”

公主急得泪汪汪,揩揩眼泪进磨坊。

三公主来到磨坊里一看,人说油坊里的榨磨大,它比榨磨还大三成。跑到石碓房一望,生铁碓臼熟铁碓跳,半爿头石磨绑在碓跳上,像一只石狮伏在上面,走上去用脚使劲往下一踩,碓跳动也不动,似有千斤能重。哭泪叫声:师父哎——

舂碓推磨我做不动,尼僧要拿我赶出门。

韦驮天尊闻声赶忙去对牛头、马面说:“你们身大力不亏,去帮三公主舂碓;推云判官没事做,去帮三公主推磨;夜叉小鬼,你们通夜不眠,去帮三公主筛粮。”这下,大家来帮忙,挑起小麦上磨坊——

磨子口里粉粉碎,箩筛下面白如霜。

麸皮筛得碧波清,头铺二铺做点心。

三铺四铺做烧饼,五铺六铺擀面吃。

七铺八铺洗面筋。

长老尼僧天天查她的活计。看看活计做得不丑,又看不到她动手;只见她漫不经心,每天照常诵经。长老尼僧来到懒梳亭:“你倒定心,还坐这诵经?水缸里水没一勺,灶面前柴没一根,大众姊妹们都在田里忙碌,你倒坐家享福!快,替我去挑水。不要你多挑,只要五百个姊妹够用就是了。”“师父,挑水营生我实在不会做。”“不会做,给我回皇城,这里没有现成饭吃!”

如若再说不会做,三十禅杖赶动身。

“格师父,到哪里挑?”“我们吃斋之人忌讳多哩,近处河里水不清,九里龙潭水清净,到九里龙潭去挑。”

师父哎,修道之人莫吃茶,哪处水里没鱼虾。

就是在高山上掘口井,井底还有死蛤蟆。

“不啦,你可愿挑?不挑,就送你回宫,禀告你父王说你已经回心,不愿在白雀寺诵经。”“师父,你不要反过来葫芦正过来瓢,说死说活就是要我挑水呢,要我挑,我这就去也。”妙善公主来到厨房,拿起水钩扁担,挑起一具水桶,正向外跑,长老尼僧一把背住水桶说:“皇姑,这具水桶大,你挑不动。”她去替三公主拣一对两头尖中间鼓的橄榄水桶,眼看不大,容水量比直桶还多,三公主又不知其中奥秘。妙善她——

挑起水桶急急行,高高低低路不平。

快跑水桶要撞脚,慢跑肩膀磨得疼。

咬紧牙关往前奔,九里龙潭面前呈。

这九里龙潭,宽有九里,深有九十九个步阶,三公主用尽气力往下跑完九十九步,走近水面,站下来喘口气,抹一把汗,提起水桶挽半桶水对石阶上一蹲,水桶对下一困。怎?尖底桶,蹲不稳,水桶一滚,水泼得精光。三公主啧啧嘴又挽第二桶。第二桶水仍旧是一登就滚,水又泼得精光。三公主气尽力衰,挽到第三次,手挽空桶抓不稳,空桶对河里一滚,直往河中飘氽。妙善公主急得没法,就对水桶出气——

这瘟桶呀,你怎生在白雀寺,难坏多少善心人。

长老尼僧你心好狠,拿尖底水桶害我身。

三公主眼看水桶往河中越飘越远,捞又捞不着,唤又唤不回,只觉得挑水无望,回寺不能,哭泪叫声师父哎——

《金刚经》不曾写得真,如不到乡间挑水人。

我今龙潭挑不到水,就怕难有命残生 。

皇姑在那泪纷纷,惊动玉皇大天尊。

玉皇大帝端坐灵霄宝殿,左眼不跳右眼跳,右眼跳过左眼惊,双眼齐跳,晓得有兆。放开慧眼对下界一看,见到慈航道人在九龙潭遭难,随即玉磬三响召水龙太保下凡,替慈航道人解厄。

水龙太保站起身,云雾腾腾下凡尘。

一阵仙风,来到九里龙潭。摇身一变,变作旱鳝模样。攻到水潭里用尾巴鞭了几鞭,水桶趁浪氽到三公主面前。三公主说,善哉善哉,天助我也!她捞起水桶又继续挽水。哎,这下奇巧哩,水桶对石阶上一蹲,平平正正,四平八稳。怎?水龙太保扶好了的。

她挑起水桶往前行,脚下生风赛腾云。

三步并作两步走,厨房到了面前呈。

三公主拎起水桶往水缸里一倒,水龙太保在缸底里一啸,缸底下的水对上直冒。这下好哩,水缸通河,河通江湖,湖通四海,白雀寺五百尼僧吃不完,用不光,一年四季水满缸。三公主看看水缸满格——

将身来到懒梳亭,加工进步诵真经。

长老尼僧见她在懒梳亭里诵经,又起毒心。第二天早上,她拖根禅杖,对三公主面前一站:“皇姑,你对这里一坐,什么活计不做,三茶四顿吃了怎看得过的。”“师父,你叫挑水,我不是把水缸挑满了!”“哎,挑这点水还算活计?不算,明天替我去樵柴。不要你樵多,只要五百个人的茶水饭菜够烧就是了。”三公主想,不好违命,违也要做,不违也是做,向她求情诉苦,等于一刀剁在壳树上——白说。“格么,师父,我到哪处樵呢?”“这,我们修道之人忌讳多哩。近处山上生灵多,不能去樵鸟窝柴,你到十里荒山去樵。

若嫌十里荒山路程远,你打起包袱上皇城。”

“师父,要我樵柴么,从何时樵起?”“哦,今天来不及,明天轮到你。”

妙善公主去樵柴,鸡啼四更就起来。

身上衣薄多寒冷,脚下穿双旧花鞋。

公主肩背绳索出山门,当方土地得知闻。

土地老爷想,长老尼僧心好毒。十里荒山森林里的虎豹成群,张嘴吃人,叫她只身去樵柴,就怕有命去还没命来。

若失皇上三公主,我当方土地犯充军。

寺庙土地一阵仙风,来到十里荒山,摇身一抖,变只雄狮一声怒吼,山上的豺狼虎豹吓得乱奔,各自逃生。怎?狮是兽中之王,各种猛兽听到雄狮一吼,吓得赶快逃走,三公主才免受猛兽伤害。三公主上山一看,古木参天,遮云蔽日。阴森森,黑沉沉,浑身寒惊。喊声:“不好了——

树高千丈柴难取,乌昏漆暗怕杀人。

我有命上山看一看,没命下山诵真经。”

三公主一声呼号,透到灵霄,惊动玉帝。玉皇大帝打发百鸟仙子下凡,替三公主解难。百鸟仙子带哪些灵鸟下凡?

八哥头上一撮缨,喜鹊穿的黑背心。

斑鸠爱穿茄花色,野鸡穿的十样锦。

千百只仙鸟不同色,铁嘴乌鸦领动身。

乌鸦忙了扳,喜鹊忙了衔,噼噼啪啪,,枯枝枯柴直往下落。这遭,仙鸟扳大枝,凡鸟衔细柴,三公主担柴前面走,百鸟衔柴后头跟。不论干柴、湿柴、粗柴、细柴、芦柴、竹柴,连落在地上鹁鸪鸪做窝的柴,统通衔进白雀寺来。

这叫凡人动千工,仙人一阵风。

午时衔到未时辰,白雀寺堆了密层层。

三公主看水缸满的,柴禾足的,这就放心,坐下来诵经。长老尼僧看到这光景,心上高兴。就去责怪一般小尼僧:“三皇姑毕竟是皇上的公主,做事又好又快,如用快刀切菜,往常叫你们做点营生,嘴唇说干了,喉咙喊哑了,也做不到这样好!”“师父,你不要把大事忘了,高兴得太早,三公主退道心有几成啦?我看她八字还未见撇,六字还未见点哩!”

长老闻听这一声,稀稀步子去找尼僧。

找哪个?找尼安尼福替她出谋献计。尼安尼福眼睛一眨,心计很辣,说:“三公主既然做事不慢,你可以罚她烧粥煮饭,管我们五百个人嘴里的咸淡。她若是忙不过来,自然要回心转意去找你说情,送她进京,回宫招亲的。”长老尼僧大腿一拍,拇指一翘说:“此计甚妙。”不过,她又放低嗓音说:“此计虽好,还要大家协调。如其烧得多,大家少吃点,让饭剩下馊,我好去口诛她;如其烧得少,大家拼命舀,还喊吃不饱,我可去杖罚她。”

长老尼僧说得轻,东厨老爷听分明。

东厨老爷小名叫灶家菩萨,是管厨房的神明。他听长老尼僧出此毒计。就抄前一天,于本月二十三日上天,宣奏长老尼僧毒害慈航道人的本。玉皇准本,打发九天仙女下凡,帮三公主操勺掌锅,叫火龙太保帮三公主烧火。

九天仙女下凡尘,火龙太保紧随身。

长老尼僧来到懒梳亭。三公主见长老尼僧对面前一站,吓得汗冒淋淋,问:“师父,你来又有何干?”“啊,姐妹们忙不过来,向我闹嘈,要你去烧几天饭,让她们多拜几部忏。”三公主没法,只好答应下来。不过,她说:“师父哎——

我自小未进厨房门,烧多烧少没分寸。

烹调煎炒我不曾掌过勺,酸甜咸淡我辨不清。”

“格,皇姑,你不说则已,提到烧多烧少你倒替我当点心格。一要够五百个姊妹吃饱吃好,不让她们挨饿;二要不能浪作一粒米面,糟塌五谷;糟塌五谷,罪孽深重,寺规佛法都不饶恕。”“师父,我从那天做起?”“今天晚了,明天一早。从明天起,烧粥煮饭轮到你。”

明早,三公主来到厨房一看,心惊胆颤。紫铜锅子是平底,一锅要煮两石五斗米。铲刀铜勺是铜铸铁打的,一把重有五六斤。三公主急得心躁,双脚乱跳,九天仙女在暗中好笑:“公主哎,你大胆放心——

有我们姊妹九个人,哪怕它喉咙万丈深。

佛祖有个乾坤袋,万物能缩亦能伸。”

自从三公主值厨起,每天粥是粥来饭是饭,汤是汤来菜是菜,煮得不硬不烂,不咸不淡,十分可口,一般尼僧吃得欢欢喜喜,笑之眯眯,都说毕竟是皇上的公主,见识不小,手脚不慢,烧出这样的好茶好饭。也有尼僧说,随她本事多好,她没法量我们的肚子。如其烧得少,我们拼命舀,吃它锅底朝天,就说肚子还没吃饱。恶作尼僧说得轻,九个仙女听分清。“喔,这些恶姑,不是修道的,是吵庙的。难怪凡间人说,有些吃素修道之人,是‘嘴里佛呀佛,心里却是贼呀贼’。”

随你是佛是贼心,逃不过佛祖慧眼睛。

一天,长老尼僧来到厨房,掀开锅盖一看,见锅里饭不多,就唆使大家说:“锅内没饭,要赶快吃得去念经拜忏!”这遭,一众尼僧抢着盛争着舀,一个个吃得哼登饱。吃到临了,锅里的饭既不多又不少,正好吃了。一些尼僧心不明了,嘴上唠叨:“这倒惹鬼,锅是聚宝盆?”第二天开饭辰光,几个尼僧掀开锅盖一瞧,嘿,饭多哩,今天要给点颜色她看看呢!于是。五百个尼僧,慢斯囵吞,本来吃三碗的只吃两碗,吃两碗的吃一碗,吃一碗的只吃半碗,大家就搁筷丢碗,稀稀步子跑走。尼安尼福两个恶僧,看在眼里,想在心里:今朝饭多,要多半锅,这五忙六月的热天,不馊掉才有鬼哩!但还是不放心,又去灶前复看。一看呀,饭没一碗,锅底见天。尼安想:这倒翻腔,三皇姑成仙?饭给仙人吸走啦。九天仙女有话:尼安,你说对了——

仙女掌锅灶,厨房显神通。

施展神仙术,其法妙无穷。

仙女使个变化法,尼僧还在鼓梦中。

尼安尼福对长老尼僧说:“处罚三皇姑做事,已到山穷水尽之地,眼看限期已到,怎样向皇上交旨?”“长老尼僧说:“看样子,这么多营生不是她一人力所能为,定有人暗中做她的帮手。究竟是哪些僧姑所为,你们着几个心腹姊妹帮我看,前门后门,佛堂厨房,舂碓磨坊,四面八方,派人看守。

高子矮子拿一个,带到皇上作证人。

如若没有人作证,我铜嘴铁舌也辩不清。

我一人问罪犹小可,五百姊妹要祸临身。

明日清早,一些看守的尼僧各就各位,两个一档,在各处看守三公主做活。她们来到山门口一看,开山门的是三公主;磨子隆隆响,舂碓推磨的是三公主;佛堂、客厅扫帚吱吱声,绞台抹凳,扫地掸尘也是三公主;看守厨房的尼僧一看,烧火上灶又是三公主。这些尼僧聚到一起,总说是三公主。长老尼僧说:“我不信她是三头六臂,有分身法术,变出这么多三公主?你们替我吃点苦,日里看不到夜间守。是人是鬼,躲得过白天躲不过夜间。

是鬼白天见不到,是神夜间显原身。

一众尼僧眼睛不眨,守了一夜。次日清早,一个个忙向长老尼僧禀报,说:三皇姑到高丽国请的高个子人帮她关山门的;有的说,我见到的是扶桑国的矮人,像是我们寺里推云判官,对磨单里一攻,磨子转得像阵风。

舂碓推磨两怪人,牛头马面是人身。

一个癞子尼僧说:“师父,今晚天光将暗,我藏在佛台下偷看。”

时在日落近黄昏,一个将军来点灯。

他眼一眨手一伸,千盏灯火亮锃锃。

我正想上前去拿捉,无奈又不敢近他身。

长老尼僧说:“不好不好,事情越发蹊跷,如若不弄个水落石出,将来我的罪责确实难逃。”于是将身来到懒梳亭:“皇姑、皇姑,明人莫做暗事,修道不可作假,你究竟带多少银子来,买通哪些非驴非马、非人非妖的帮你做事的?!”“格师父,时至今日,事已如此,在你师父面前,真人面前莫说假,假人面前也说真,但是你也毋须害怕,休要惊慌。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就我这片修道心,感动了上苍众神明。

若问谁帮做营生,四大金刚管山门。

伽蓝土地管当方,多到时间绞台凳。

风伯大师门外等,辰时三刻扫灰尘。

韦驮真神朝北撑,带管千盏琉璃灯。

值日太岁提铜锣,夜夜出巡看五更。

师父哎——你罚我做的千桩事,总是虚空众师尊。”

长老尼僧闻听这一声,凭空跌到地埃尘。

“不好了,仙人忙饭我尼僧吃,孽障作得海能深。

弟子我双膝来跪下,拜拜佛界众神明。

罪僧就从今日起,不敢磨罚善心人。”

长老尼僧来到禅堂,吩咐众僧到佛前点烛烧香,叩头请罪。

营生我们大家做,自点红烛自烧香。

一众尼僧听了长老的吩咐,眼泪往下落,嚅嚅突突哭。长老说:“哭什么?世上的人只有饿杀得,没得哪做杀得,你们舒适了几天,倒怕做营生啦?”“师父,你把我们看偏了。

多做营生是本份,为徒不是懒惰人。

三皇姑不肯回心念,我们难有命残生。”

师父,你可曾算算,今朝是二十七,再过三天就是下月初一,你准皇上劝三公主回心是一个月时限——

下余三天劝不醒,白雀寺房屋要化灰尘。

烧了寺庙烧佛身,还有姊妹五百人。

长老尼僧想到这一层,吓得三魂剩一魂。二十七天对她处罚总白费力,剩下的三天呀——

公主本来道功深,要她回心万不能。

如今只有一条路,写好罪表面当今。

长老尼僧拿纸折迹,磨墨掭笔。上写:拜上拜上再拜上,拜上我主圣明君。只因皇上三公主,自幼奉佛笃修行。皇上诸般劝不醒,命僧带进寺院门。贫僧苦口加婆心,千劝万导无效应。老朽谋穷计施尽,罚她挑水做营生。樵柴、舂碓煮茶饭,扫地推磨带看更。费时二十七天整,她像铜铸铁打心。而今贫僧身负罪,伏乞吾皇开圣恩。

罪表一道写完成,封条封了紧腾腾。

长老尼僧身穿罪衣,怀揣罪表,步上皇城。

经中言语省一省,到了天子紫禁城。

尼僧爬上金銮殿,二十四拜见当今。

妙庄王开言问道:“圣僧,可是皇女已回心,你送她进宫的?”

“万岁呀,提到皇女我口难开,贫僧负荆请罪来。”

尼僧头顶罪表,递上龙书案桌。

庄王把罪表看完成,顿开龙心火一盆。

“大胆妖僧,你无能劝导皇女,当初就不该夸下海口,诓骗国誉隆恩。带到寺院见劝她不成,又不及早送她回宫,反而加害于她。

皇女是金枝玉叶身,为何要侍奉你小尼僧。”

左右殿官听令,拿这妖僧推出午朝,顿炮三声——

官职削得干干净,押入天牢做罪人。

尼僧进牢门,啼哭泪纷纷。

只怕天子怒,放火烧庙门。

众位姊妹快逃生,又少传书送信人。

不提尼僧收监坐罪,再提妙庄王传兵马统领赵震上殿。

“赵震前来领圣旨,放火焚庙毁尼僧。

赐你三千人和马,不日举旗就动身。”

赵震接过点兵簿,来到演武厅,带足硫磺火硝,火箭火炮,擂鼓三通——

咚咚咚,点起三千人和马,兵雄马啸出皇城。

兵马出城,百姓惊扰。男人躲避,女人逃跑。

獐猫鹿兔向山林里奔,鸟雀吓得不开声。

赵震将军一看,哦,多年不曾兴兵,百姓见兵受惊,就贴出安民告示——

沿途众乡亲,毋庸胆颤惊。

男女守耕织,老幼须安宁。

只为焚烧白雀寺,皇上这才动刀兵。

兵马来到白雀寺,是二更以后,三更初交,半夜子时的辰光。这时,夜深人静,寺里五百尼僧正鼾然大睡。赵震在寺外四面围困,分兵把守,撒硫磺,布火硝,四周堆满引火草。子时刚过,丑时将到,赵震把令旗一挥,三千兵丁火箭齐放,霎时火光熊熊——

呼隆隆火乘风,白雀寺在火海中。

五百尼僧被火光惊醒,跳将起来——

爬的爬来滚的滚,跳墙越沟去逃生。

一些尼僧逃到山门口,山门外有兵丁把守,缩回身往别处再走。有的尼僧对围墙上跳,把守的兵丁顺手一刀,拱进火里又烧,四百九十九个尼僧一个也不能脱逃。三公主在懒梳亭惊醒,开门一望,火光冲天,只听几百个尼僧呼天号地:“公主哎——

火烧寺院是你惹的祸,为何连累我众徒僧。

公主哎,今生我你见不到面,森罗宝殿上把冤伸。”

妙善公主对众僧说:“众位姊妹,火烧寺院是我修行而连害了你们,倘若我能脱俗超升,定不忘记度你们出枉死冥城。”说罢,当即下跪对天祷告:“天上玉皇,灵山世王,弟子妙庄王之女,为救世间之苦而赤胆奉佛修行,如今身遭灭顶,为何不救我火坑之难?”说罢,她随手到发髻上拔出一支竹簪,猛向口中刺去,一口鲜血向天喷放,倾刻乌云四起,雷声大作,红雨倾盆,烟消火灭。统兵赵震看在眼里,想在心里:莫非天不灭僧,寺不该烧;又见东南方还有矮房三间,屋上没有半点焦斑。哦,这房哪是白雀寺藏宝之处?遂打发兵丁扫开一条去路,进屋一看,只见三公主两腿盘坐,双手那摩,口念弥陀,赵震不觉一阵寒惊——

走上前去双膝跪,皇姑千岁叫两声。

只为尼僧磨罚你,才来替你烧庙门。

妙善公主站起身:“赵震,赵震,你不要说得好听——

事前你派人送个信,烧死我火中也甘心。”

“千岁,这叫知理不怪人,不知理怪杀人。我如是向你通风报信,让五百尼僧逃走,回去怎样向你父王复命呢?”“哦,你是奉我父王之命来放火的。这难怪于你,只能一人作孽一人当。

助人行善有好报,作恶没得好收成。”

“千岁,事已如此,说这些有何用呢,跟我回朝进宫吧。”“赵将军,人家说子女在外,父母担忧;我是离开父母,常念双亲。不过——

山高水深路途远,我鞋尖足小路难行。”

“千岁,这不用你担心了——

我骑征马你乘轿,兵马护送你上皇城。”

轿帘启动身,兵马后面跟。

烧毁了白雀寺,接回女善人。

在路行程不耽搁,数日工夫进皇城。

赵震兵马回营,刀枪入库,向妙庄王交旨复命,不必细表。再提妙庄王将三公主传到乾清宫问:“三女,你在白雀寺多长时间啦?“父王,一月有余了。”“格么,白雀寺的日子好过,还是皇宫里日子好过?”“不论好过还是难过,只能好也得过,不好也得过,这全是父王作主。”这时,宝德皇后也在宫中,就想了:三冤家在白雀寺大概是苦吃够了,罪受足了,要回心转意了。妙庄王接着说:“三女,既由我作主么,你就把经书丢开,在宫中陪你母后吃吃玩玩,花园里看看——

等到金桂飘香期,纳个如意好郎君。”

妙善公主提到丢经,要她招亲,犹如刀戳她心,说:“父王哎,我要招亲在冷宫里就答应了,要我丢经,在白雀寺大火中就烧掉了,还用父王再费心计?不过,父王真正要我——

丢经招亲开酒荤,要给我几件宝和珍。

妙庄王喜之不尽,说:“冤家,你要珠宝么,何不早说。说说看,要哪几件?”“父王,我要的东西,兴林国虽有,你取不到。”“儿呀,你真无知,兴林国山山水水,国库民仓都是我的,要几件珍宝又何难之有!就是达官巨商不肯奉献,我还可以到边邦外国去借。快快说,要哪几件东西?”

“父王哎,你要我丢真经,西天太阳往东行。

父王要我招郎君,海狗出角变麒麟。

父王若要我开酒荤,东海龙潭起灰尘。

父王哎,你真要我转回心,人死到五七再还魂。”

宝德皇后连忙走过来问:“万岁,可有几件能给她?”“你的耳朵长在哪里,可曾听到她要的什么东西?”

自从盘古到如今,哪有太阳往东行。

东海龙潭深无底,何年何月起灰尘。

獐是獐来兔是兔,海狗怎能变麒麟。

人的生死只一次,死后到五七怎还魂。

梓童哎,这种难题是绝句,冤家没得退道心。

妙善公主又补一句——

父王哎,如若少我一件宝,要我回心万不能。

“大胆孽畜!竟敢肆意戏弄于我,还成什么君臣父子?自古有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你这样冥顽不化,这就毋怪于我了。”“父王哎,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其斯之谓欤”?

“父王哎,既是你要孩儿死,阎王家少我善心人。”

妙庄王一听,更似火上加油,怒不可止。“冤家,你愿见阎王了,好!”

拿她推出午朝门,腰斩两段不容情。

众位,妙庄王怒斩公主,究竟何时斩,怎样斩,斩后又发生何事?

万里长城慢慢造,冷水煎汤慢慢烧。

在会众善人,和佛注长生。

欲知后面事,下册再谈论。

【来源: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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