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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卷略集

靖江宝卷 草卷 十把穿金扇之 四 青龙山劫囚车两阵会战矮蒋林苏玉兰沙场逼婚

繁体中文】  作者:黄靖   发布:2016年11月30日   阅读: 次   【以稿换稿

古人结交为结心,此心堪比石与金。

金石易消心不易,肝胆相照共于今。

今日结交为结口,往来欢娱烟共酒。

但有小事失相酬,从此生嗔便分手。

巾帼英雄大丈夫,贪财忘义非吾徒。

求一知己真难得,结交轻薄不如无。

人心隔肚皮,虎熟不可骑。

休将心腹事,说与他人知。

此后无情日,反成大是非。

闲言少叙,经归正卷。上卷《穿金扇宝卷》,讲大明弘治皇在位,西宫严汉莲妖淫乱宫,以色迷君,其父西宫国丈严奇,仰仗其女,在朝中专权横行。为谋占陶彦山首相钦赐的十把穿金扇,连害陶、王、方三家三百余人,葬下三座肉丘大坟,神鬼皆惊。为此,所有忠良贤臣,见君王不明,宠奸害良,都纷纷退居林下,举义灭奸,已成燎原之势,上卷已经讲过。下文单讲左殿丞相徐洪基,见陶彦山首相被害,心存忿恨,辞朝回家,将祖业田园立绝卖尽,带领全家人等在八盘山啸聚,与各山寨好汉联盟结义,秣马厉兵,为陶家报仇。陶彦山两个公子,陶文灿、陶文彬,自那日被害逃出,各带五把穿金扇流落在外,遭遇多少次险境,受过多次惊吓,来到湖广襄阳,兄弟、夫妻相会,又结交许多好汉,在他姑夫赵霸总兵处聚会,商议报仇大计。计定之后,各路好汉已回山寨,只有陶文灿兄弟二人和他们的八位夫人,仍在姑父家多留几日。一天,王玉花对陶文彬说:“二官人,我们一家能在姑父家团聚,已属万幸,但不能在此久居。我等八位妯娌和你们二位官人,亦应各回啸聚之地,准备起兵报仇。”陶文彬兄弟二人和各位夫人都一齐道“好”。随即各人收拾,告辞姑父姑母、表兄表妹等人,各归本寨。赵大人并不想留,连忙备酒送行。各人致谢一番,含泪告别。刁婵梅与蒋赛花仍回玉门关薛干娘寓处;王素珍回九龙山,与方翠莲同行;宋金凤、窦金平跟随各家兄长,虽与陶大爷新婚难舍,亦只得洒泪归寨而去。惟有陶文彬与康月娥仍回镇江唱戏——

众位女英回山寨,滚刀手私自定终身。

不谈陶氏妯娌回山寨,单讲陶文灿大官人。一心拜别姑父动身走,惊动了佳人赵巧云。心内想,暗思忖——

“千万不能让他走,一走我终身靠何人?”

忙差丫环人两个,堂前禀告我父亲。

就说奴家明日练兵将,留下陶文灿帮练兵。

赵大人听丫环禀报,女儿巧云明日校场操习人马,满心欢喜。陶文灿听说表妹练兵,心中自然高兴。既然表妹为我陶家之仇如此用心,何不暂留几日,再走不迟!此时,却见赵大人说道:“贤侄,你休要心急,即使目下动身,亦不过是为兵马之计。明日你表妹替老夫下校场操练,你也该前去阅兵,相帮操演,亦是好的。”陶文灿随即答道:“姑父既是如此说法,小侄索性停留几日再走。”

陶文灿一心看练兵,喜坏了佳人赵巧云。

只说表兄妹结亲是常事,谁知惹出祸临身。

赵巧云日日与陶文灿下校场演武,连操十天,甚为尽力。那天,赵大人道:“儿呀,你也该歇息歇息,让为父再替换你几天。”次日早晨,赵大人梳洗装束停当,命义子赵龙、赵虎调点军将儿郎,到校场伺候。校场人马齐全,赵大人到校场练兵不提。再说赵巧云这日见父亲与赵龙、赵虎前去操演兵马,随命使女在绣楼上摆酒,悄悄将表兄陶文灿请来,畅饮谈心。酒过三巡,赵巧云转入正题,但她不是开门见山,而是转弯抹角,扯到穿金扇上。她说:“表哥啊,前天你将穿金扇拿给我母亲看,当时我也想一饱眼福,但又想到看的时间长了,会引起我母亲更加伤心,所以我没有争着观看。今天只有我你二人,无他人在场,不知表兄能否借给愚妹一览为快,谅必表兄不会小气吧?”“哪里,哪里,贤妹何出此言!给表妹一看,又有何妨。”说罢,陶文灿从身边取出宝扇,递与赵巧云手中。赵巧云略略一看,问过宝扇的使用方法后,随即对怀里一塞。陶文灿伸手过来:“表妹,将扇还给我,你不能私藏。这宝扇上说得明白,得此扇者必是一房妻室。”“那好哇,就依你说的为准。”“表妹,这万万不能,如被姑父母晓得,叫我怎生是好!”“表哥,不要害怕,一切由奴承当。父母与我犟,我就跟他们辩,表姊妹做亲自古有,不是我巧云一个人。”“表妹,你不要糊涂,这婚姻大事,还得要二位大人准许才好。”“好,听不听由你,扇子还不还由我。”

二人绣楼正谈论,赵虎瘟贼上楼门。

楼梯上有脚步声,赵巧云着丫环看是何人?这时,赵虎已上楼来,抬头一看,只见他们二人对坐谈心。赵虎当即回头向楼下走去。赵巧云连忙对陶大官人说:“刚才赵虎上楼,复又下去,其意定是唆弄是非。”陶文灿说:“贤妹呀,我你表兄妹谈话,赵虎有何是非可搬?他亦不是外人。”巧云说:“官人呀,你平素间也不常来,哪里知道我家的事情。奴与他本来就不和睦,他这人是头上生疮、脚下流脓——坏透顶了。赵虎常做奸刁恶毒暗谋之事。”陶文灿听了暗谋二字,心中不解,随问巧云:“何谓‘暗谋’?”赵巧云道:“他是我父的义子,满心想奴匹配与他,并非一日生此邪念,所以今日料定奴家楼上无人,谅他上来是向我强求云雨。不瞒表兄,奴家章程已经早定,准备命丧黄泉,也不受赵虎之污!如今幸遇表兄,实乃天缘巧遇,赤绳定就,此后海枯石烂,永托终身!只是方才之间,已被奸人看破,其中没有是非便罢,如有搬弄之情,我们只好暂时分别,离他眼皮之下,才可割断奸人妄想,谅我府中亦无他安身之地,我父母定会将他驱逐出去。那时我们即可明媒正娶,同心合意,与众位嫂嫂和各英雄好汉,联兵北上除奸,何愁报仇不成!”正是二人定计已毕,小贼赵虎气急败坏,来至校场,对赵大人说道:“爹爹不必在此练兵,可知家中弄出败坏门风的事了。”谁想赵霸被这句话说得毛骨悚然:“家中出了何事?快快讲来!”“爹爹,此地不便细说,回去即知其事。”说罢,赵大人随即把校场儿郎散去,来到府中坐下。赵虎遂将妹妹与陶文灿高楼共饮谈心,被他亲目所见,如此如此,说了一遍。赵大人道:“可是真的?”赵虎说:“妹妹之事,岂能胡说?”赵大人怒道:“这就气死老夫了。”——

只因赵虎嚼舌根,气坏总兵赵大人。

对着后楼高声喝:“你这无端贱骨小畜生。

我到校场操兵马,谁想你伤风败俗无人伦。

今日难逃老夫手,定叫你两下都遭瘟。”

赵爷发下无穷恨,惊动了赵龙大官人。看起来爹爹发怒如何了,倒不如高楼上面送音信。

赵龙来到赵巧云楼上说:“妹妹,你还定心,充耳不闻?你可知——

二弟赵虎心不正,爹爹面前嚼舌根。

说你们高楼上面纲常乱,各有偷香窃玉心。

妹妹呀,你们赶快去逃难,恐怕爹爹气在头上不容情。”

陶文灿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表妹呀,只说在此练兵马,岂料惹得尖刀割嘴唇。惹得姑父生了气,要想借兵万不能。不但兵马借不到,还连累表妹下火坑。

此地不能再耽搁,我做逃灾躲难人。”

陶文灿说罢就要走,赵巧云扯住衣角不放行。她说道:“要走我们一道走,愚妹保护你逃生。”陶大爷说:“此着万万来不得,你父更加不放我过门——

发放兵马去追赶,我你两条性命总活不成。”

赵巧云说:“表兄呀,按你说来,你我不能同行,那也罢了。不过,这穿金扇就算你赠的,也算我要的,好吗?”“好,好,好,你当心收好,留作信物,日后相会,扇即是媒。但不知贤妹意欲何往?”赵巧云说:“奴家此去荆州,有个姑父姓顾名贵,做个两任武职,还有两位表兄,总有一身武艺。大表兄名为飞毛腿顾文远;二表兄名为扑天鹏顾文忠,奴去那里安身,但不知表兄今往何方而去?”陶文灿说:“愚兄此去八盘山,倘若有日兵精粮足,到时定然着人送信,请贤妹竭力相帮。”赵小姐道:“兄长何出此言,奴家自会拔刀相助!”说罢,各自挥泪,就此分手。赵巧云往荆州而去,陶文灿奔八盘山而来——

巧云、文灿逃出门,哭坏了陶氏老夫人。

将身来到总兵处,追问哪个嚼舌根。

“你今不把女儿交还我,不上刀来也上绳。

不还我祸端谁挑起,我苦条老命同你拼。”

老夫人只是嚎啕哭,倒叫赵总兵没章程。口中只把夫人叫,今朝切莫乱弹琴。倘若苦苦要问今日事,问一问孩儿赵虎便知情。

陶夫人听说要问赵虎,心里就十分明白,定然是这个畜生搬弄出来的。他见陶文灿在这里进进出出,心存妒忌,故在老爷面前乱嚼舌根。想罢说道:“你说要问赵虎,你把他叫来当面一问。”于是赵霸着家将把赵虎叫到前厅,赵爷问道:“赵虎,你在先前所说的话,可是亲目所见?”那赵虎见老夫人在那泪水涟涟,气满胸怀,他就不敢照先前的那样说了。口里含含糊糊,说话吞吞吐吐,这里那里的乱拉乱扯。赵霸说:“你先前对我怎么说的,现在仍要照前话说来,不然,定要重责于你。胡言祸福,应受惩办!”陶氏夫人说:“要办早办,若是不办,连你这老杀才的也不得过身!”赵霸说:“夫人你且息怒,这畜生要是不说实话,难以轻饶于他。夫人你暂回后楼,老夫自有办法对他。”陶夫人说:“我把这畜生交与你,若是轻放他,我决不饶恕你。”说罢,夫人回后楼去了。再说赵虎心中有鬼,生怕把“暗谋”二字说漏嘴,所以当赵大人再次追问时,他只是支支吾吾,不敢照以前那样实说。赵霸心想,如是责罚他,又怕他旧习不改,在家常搬弄是非;要是不责他,夫人面前又不好交代。罢,不如打发他出门寻访女儿的踪迹,让他远离家门。想罢,对赵虎说:“如今我也不与你说长道短,给你五十两银子出去把你妹妹寻回来,与你万事俱休;倘若寻找无着,不见赵巧云回来,你也休想进门。”赵虎听罢,翻身便走,银子分文不要。谁想他这一去就不返回,投在严奇门下,与奸党为伍,惹风生波。

这就到清江城打擂,陶文灿此去遇凶星。

赵虎从赵府出来之后,陶氏夫人暗中着人寻找女儿赵巧云,这暂不言。且说陶文灿与赵巧云分手,这天来到清江。在路上只听人言,说清江城摆了擂台。有人说是八盘山徐洪基摆的,是为陶家报仇;有人说是总镇严霸摆的,暗捉大叛陶文灿。众说不一。陶文灿想,不问是谁摆的擂台,都要混到里面看看光景,再作他说。于是跟在行人之中,不觉傍晚已到清江。进了城门,拣了一家小小饭店安身。明日清晨,用过早点,辞别店主,往街坊上去打探,不觉来到一家“聚贤堂”酒楼。陶文灿上得楼来,拣了个坐位,那跑堂的前来问道:“客人喜欢吃什么小菜,用什么好酒?”陶大爷说:“菜不需美味珍馐,酒倒是要好的。”那酒保说:“有,有,有,让我先说几样你听听。——

一有十年陈老窖,二有山东高粱烧。

三有扬淮干大曲,四有辽东虎骨泡。

竹叶青酒碧波清,状元红里浸大枣。

木瓜酒、绿豆烧,薄荷酒是通州造。

糯米酿浆甜如蜜, 请问客官欢喜哪一号?”

陶大爷说:“我们吃酒之人,不喜欢甜酒,替我拿二十斤陈年老窖和十斤熟牛肉来,给我尝尝如何?”于是酒保搬来一坛陈年老窖,切好十斤牛肉,送到陶文灿面前,他一人自斟自饮,忽听楼梯下上来二人——

一见此人忙站起,弯腰奉揖把礼行。

开言不把别人叫,舅兄连连口内称。

来者并非别人,是宋家寨来的宋金龙,与陶文灿姊舅相称。陶文灿连忙招呼他们坐下一同吃酒。宋金龙问:“ 妹丈今从何处而来?”陶文灿将襄阳赵虎挑祸之事说了一遍,又说:“本欲往八盘山去,偏遇此地摆擂台,故在此处打听何人摆擂。但不知贤弟到此何事?与你同来的这位英雄,尊姓大名,仙乡何处,与你是亲戚还是故旧?”宋金龙道:“此人乃是我的表兄,系徐州人氏,姓张名飞公,绰号叫‘死不丢’,所以聘请他前来打擂的。”陶文灿道:“原来是表舅爷,失敬、失敬,请坐吃酒。”于是三人坐下来吃酒谈心。正在酒饮半酣之际,那楼上又来四位英雄。陶大爷连忙起身说道:“四位贤弟请过来吃酒。”那四人抬头一看:“原来是陶大官人,为何到此?”陶大官人说:“贤弟请坐下再谈。”众位,你们知道这四人是谁?他们就是粉面二郎徐青,呆子窦哼和朱英、吴英四位英雄,共七人同桌饮酒。陶文灿又叫酒保搬来一坛酒,切来二十斤牛肉,遂与他们七人开怀畅饮。这时,呆子窦哼说:“妹丈,你在襄阳来到清江作甚?”陶文灿道:“贤弟不要高声,清江乃奸贼严霸之地,恐有不便,吃过酒到楼下再谈吧。”窦哼道:“妹丈不要害怕,我们来就是捉拿严霸,剿灭群奸的。”宋金龙说:“我们大家吃酒吧,不用多讲了。”于是七人在聚贤堂上直吃到日落西山,方才下楼,寻得一家客栈安身。次日天明,七人起身,到街上看擂台摆在何方。七人不觉来到水关桥,陶文灿站立桥上,朝下一看,但见一群人围在那里,喧喧闹闹。细细一看,原来是众人围观一副糖担,只见卖糖的汉子从糖担上拿起一只镗锣,一片竹板,敲锣卖糖。他道——

“小锣子一打响,听我唱段梨膏糖。

梨膏糖、生姜糖, 敬请诸位尝一尝。

尝到甜的是甘草味,尝到辣的是姜汤。

太公当年吃了梨膏糖,八十三岁遇文王。

刘备吃了梨膏糖,生个阿斗做小皇。

关公吃了梨膏糖,战鼓三通斩蔡阳。

张飞吃了梨膏糖,喝断霸陵桥下一大梁。

孔明吃了梨膏糖,三气周瑜芦花荡。

甘罗吃了梨膏糖,十二岁拜相伴君王。”

众位呀,卖糖的嗓子唱得像破沙锅,买的少来看的多。

卖糖的唱声刚落,忽见人群中挤进一人,那人身高七尺,蓬头赤脚,如黑炭一样,粗声粗气挤近糖担说:“我抓一把尝尝如何?”他嘴说手到,左一把右一把,抓了两把糖往衣袋里一塞,拔脚就跑。那卖糖人一见急了:“你这位朋友,可知江湖上的规矩,凡事只能打九折,不可打人十一成?你抢我这么多糖不给钱就跑啦!”那大汉说:“你叫我抓把糖尝尝,又不是叫我买点糖吃吃,怎么说是抢你的糖?诬蔑老子的名声!”说罢,转过身去,勒头暴眼,举手要打。那卖糖的也不示弱,紧一紧腰带捏一捏拳头,把糖担子一甩,就地立个饿虎擒羊势头,直扑蓬头大汉而来。这蓬头大汉也立了个势头,名叫朝天一炷香,如铁柱一样挺胸站着。只见卖糖的一掌拍来,他把身子一缩,翻起来一腿,照着卖糖的兜裆挑来。他二人——

一个手来拳相挡,一个腿来脚去挑。

一个像猛虎从深山出,一个如雄狮张利爪。

卖糖的越打越生气,蓬头大汉也不轻饶。

陶文灿一见动了怒,大声一喝震动了水关桥。

陶文灿说:“桥下二人不要动手,有话好讲,如再相打,我们大家一齐动手,量你们难逃!”随即有粉面二郎徐青走下桥来,一把将他们二人拉开说道:“大汉休得无理!不可再打了。”卖糖的说:“这个王八贼子抢我的糖吃,又将我糖担子掼糟,怎么不打呢?”徐青说:“你不要打,我来赔你的糖担。”“赔不赔糖担倒不要紧,其实我也不是卖糖的,我心中有不平之事,故而以卖糖遮身的。”徐青问:“你有什么冤屈?也该对我们讲讲,帮你打个不平,以出你胸中之恨!”卖糖的说:“你要问我,就对你讲了吧。只因当朝首相陶大人,为了十把穿金扇,遭昏君与奸贼满门抄斩,逃出了两位公子,不知去向。如今听说清江摆擂,所以咱前来打擂,闯一闯奸贼的。”徐青说:“哎呀,好汉原来为陶家之事。”陶文灿一听,感动得二目几乎掉泪,说道:“不知好汉贵姓大名,尊府何处?”那卖糖的对陶文灿一看,“谅来你就是陶文灿不成?”“小弟正是,我陶文灿多谢你了。”那人道:“实不相瞒,小弟乃山东济南人氏,久走江湖,贩卖骡马,因近年运道不佳,生意亏本,想弃商从侠,为陶家报仇。如今听得清江摆擂,特来闯荡一番,探个虚实。我本姓马,马飞雄是也。”那个抢糖的蓬头大汉是粉红江摆渡的毛风,也是来打擂的。听到马飞雄这样一讲,随即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双手说:“好汉,我们真是——

灯火菩萨掼油瓶,东厨老爷撕灶星。

海水冲倒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毛风又转过身去,一把抓住陶文灿与徐青的手说:“二位官人,我是在粉红江摆渡引你们上八盘山的毛风呀!你们真是——

贵人常常多忘事,自己人忘记了自家人。”

陶文灿和徐青说:“呀,毛大哥你这一身打扮,实在叫人难认。”于是英雄九人,直至后街,拣了一家酒店,到里面吃酒去了。吃了一会酒,付了酒钱,出了酒店,来到街坊,要去看看擂台搭在何处。不觉来到校场一看,众英雄只见好一片平阳之地,擂台搭在中间。根根柱子绘龙凤,半边凤来半边龙。上有八宝葫芦盖顶,四角挂的响铃金钟。风吹铜铃呛呛响,刀枪排列好威风。还有斧、棍、锤、弓,一副对联分西东——

拳打陶家叛二子,足踢徐王方三家。

横批写:除叛擂

九位英雄正在看得生气,忽然间六匹坐骑走进来。众豪杰留神一细看,进来的四男二裙钗。四男儿威风凛凛生杀气,二佳人杀气腾腾惊人怀。来到校场忙下马,男女六人上擂台。

众位,你们知道来的四男二女是谁?弟子交代,那先上擂台的一人,就是清江总镇严霸之子,名叫严仙;后一位是严党之子严。还有两位,即苏葛的儿子苏廷龙、苏廷虎。那两个女子,一个是严霸之女,名叫严汉珍;一个是苏葛之女,名苏玉兰。严汉珍的母亲即是苏葛之妹,所以苏玉兰与她是表姊妹,又是一师之传,骊山老母的门生。她们一身武艺非凡,马上马下十八般兵器精通,法宝多种,厉害无比。所以苏、严二贼全仗两个女子的本事,才摆这座擂台,一心要灭徐、王、方、陶四家人等, 一个不留。摆擂就是他们的阴谋。

单说严仙、严上了擂台,朝两边一站,望着擂台之下厉声喊道:“台下各属人等听了,你们凡与咱苏、严二家有仇有恨者,速上台来比试高强,如与咱苏、严二家没有半点仇恨,休要上来送死!”众位,擂台上只有男女六人,竟敢夸此大口,而台下人山人海,如潮涌一般,难道就没有这六人的对手?其中有个道理,奸贼苏、严早已在擂台底下埋了地雷、火炮、倒马毒、陷人坑,周围还有五百名骁勇兵将,身藏短刀、铁尺、流星,扮作江湖买卖,一齐对付陶、王、方、徐四家上台打擂的人。另外,各街道巷口、城门、水关,均有兵将把守,所以严、严仙才敢夸此海口。看打擂的人只是望着台上翻眼,不觉惹怒了粉面二郎徐青,口中骂道:“这些王八贼子!咱老子为了你们这班奸贼,费了多少心机,才访到你们龟孙子的贼窝,谅来今天难逃老子的手掌!”说罢,在人群中束扎停当,把头一摇,身子一晃,只听得呼的一声,纵上擂台,与严仙交手就打。拳来拳去,足踢脚还,一个用西川猴跳,一个使关公脱袍,二人在台上打得不可开交。眼看严仙不是徐青的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能。那严见他兄弟严仙交架不住,使一个美女穿梭,蹦上台去,接住徐青就打。台下呆子窦哼大喊一声——

“奸贼莫做看家狗,比试只能一人对一人。

你今若是二对一,老子上台把家分。”

呆子窦哼上得擂台,泼口大骂,举拳就打。忽然台里惊动苏廷龙、苏廷虎,但见来了个呆头呆脑的人,先倒瞧不起他,然后见他一对拳头确是厉害,拳不落空,猛打猛扎,将严仙、严打得鼻青眼肿。于是苏廷龙、苏廷虎直扑呆子窦哼,台上四个奸贼打陶家二人。不觉惹怒了台下宋金龙、吴英、朱英,一齐上台动手。随即奸贼的两个女子苏玉兰、严汉珍,各自朝着台下一声叫道:“你们把守人等,均宜小心,严防反叛下台逃走!”说罢,二人上台接住就打。这时,毛风、张飞公、马飞雄等一齐施威,上得擂台,认准严仙、严、苏廷龙、苏廷虎就拳打足踢。陶文灿一人在台下发躁,见此光景,不得不上擂台。早有严、苏二贼,一见红面大汉动手,比别人来得更加厉害,他的拳头如柳条笆斗,似千斤铁锤,打得奸贼们在台上乱转乱叫,鬼喊神嚎。呆子窦哼说:“这些龟孙王八,经不住打。”眼看六个奸贼一个个招架不往,只见台下五百伏兵一齐喧闹:“不要放走叛党!”喊着,如大海潮涨,个个手执刀枪棍棒,流星铁尺,钩链钉耙,在下面欲往上涌。陶文灿见台下如此光景,恐寡不敌众,陷入罗网,暗对众英雄们说:“我们纵下台去吧。”张飞公、马飞雄、宋金龙等,朝台下一望,那些奸贼重重叠叠围来。各人意欲逃走,已到能狼不敌众犬,猛虎陷入泥坑之势。于是个个束扎衣服,提足要往下跳,只见呆子窦哼与毛风说道:“你们的胆子太小,把这些奸贼打死了再走不迟。”陶大爷说:“呆贤弟与毛大哥不要恋战了,得空就走。”于是七位英雄已下擂台,还有窦哼、毛风贪打奸贼,未曾下来。苏玉兰、严汉珍见陶文灿等人纵身逃走,她二人纵下台来就追。追赶一阵,二女贼心想——

真砍实杀难获胜,且用法宝取他人。

单说陶文灿、宋金龙等七位英雄纵下台来,从奸贼手中夺得刀枪,如黄鹰展翅,伸出利爪,杀得众贼人头乱滚,尸首倒地。

肩挑小贩忙躲避,店铺吓得关大门。

杀得日色暗昏昏,百鸟归林不开声。

苏玉兰、严汉珍一看此景,喊声:“不好!”随即从身上取出法宝,如丝绒线一样,看上去一根只有一尺余长,两头各有一个活扣,只见她放在口边一吹,随手往空中一甩,金光灼灼,霎时变作七根各有一丈余长的绳索,直扑七位英雄头顶而来。那七人正杀之间,只听严汉珍叫道:“反叛不要撒野,且看姑奶奶的法宝取你!”七人抬头一望,数道霞光已临头顶,只听“嘘……”一声长啸,七人早被捆倒在地,动弹不得。严霸见女儿用法宝生擒七人,其中有陶文灿在内,随即命将士动手,将他们一一抬走。

七位英雄被擒,惊动了毛风、窦哼二人。喊声——

“我们赶快下台去,搭救哥弟七个人。

二人一跃将台下,挨众奸围得紧腾腾。

饶勾、套索一齐上,绳捆篾扎紧缠身。”

自此,陶文灿在清江所遇见来打擂的八位英雄,连同陶文灿一共九人,一个均未逃脱,尽皆被捉。

摆擂捉住人九个,喜坏了奸贼众多人。

有说拖到外面动刀砍,有说就在教场把尸分。

这个说,且慢开刀送他命;那个说,问他党羽多少人。严霸说——

“校军场上不便问,押进总镇大衙门。”

议定之后,众奸人一齐动手,将九人一直押进总镇衙内。严霸连忙坐堂,吩咐手下将反叛带上一人审问。手下从将带上一人。严霸说:“既到堂上审问,暂且替他松绑。”那些兵卒,连忙替他解去绳索,喝道:“反叛还不下跪?”那人说:“你们要斩就斩,要杀就杀,老子宁愿站着死,决不跪着生!”那严霸一听,拍案大叫:“你这无知叛逆!今日既成阶下囚,为何立而不跪?问你姓甚名谁,哪里人氏,陶文灿是你何人?共有党羽多少,快快从实招来!”那人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名叫张飞公,徐州人氏。只为不平,前来打擂,灭你奸贼。如今既落进你的圈套,任杀任剐,听你自便。今日杀老子头,只有碗口大的疤,十八年之后再来杀你!”那严霸听了,并不发火,也不生气。为何如此?他想骗供。于是又问:“哦,原来你就叫张飞公,久闻久闻。你们这回来多少人呢?”“老子是叫张飞公,要问我来多少人吗,其中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至于多少人嘛,一时也说不清楚,日后方知。”那严霸听了,谅来不必问他。“你们把他带下去,另带一人前来审问。”另带一人上来,替他松了绑。那人仍是立而不跪,口中还老子长、老子短的。严霸问:“你是大叛陶文灿吗?”“瞎了你的狗眼,老子的大名叫马飞雄!怎么认作陶文灿呢?”严霸听说姓马,又见他毫无半点生畏,却如狼似虎的气焰,觉得不必再问,命人带他下去。这回将呆子窦哼带上,朝那一站,严霸对他一望,呆头呆脑,矮矬矬的,两只眼睛光翻,不怕也不笑,从容自若。严霸说:“将士儿,你们把这个人捉错了吧?本大人看他也不像反叛的样子,好像是乡下的种田人。”呆子连忙答道:“你不能做总镇,呆爷爷姓窦名哼,窦家寨的人。那陶文灿是我的姐丈,怎把我认作种田人,你也太瞧不起我呆爷爷了!”严霸听他说出这些话来,暗自吃惊:“这一班是些什么人?一个个不怕死。”随即吩咐:“把他带下去,不必再问,明日开刀斩决,不得姑息!”倒是两个小贼,严、严仙开口说:“看来九个反叛,清江不能开刀处斩,因图像上有言:捉住大叛逆陶文灿,地方州府不得问斩,务要解到京都,听皇上发落。”严霸听了:“那你们准备九辆囚车,将九人打入,明日清晨,解往北京而去。”随即又吩咐兵士,明日到校场拆去擂台,打扫尸骸。场上看打擂的人亦不知死了多少,通告所有死者亲人将尸首认回埋葬;无人认尸者,均扛出城外,挖坑掩埋。整整打扫三天,才得干净。

再说清江总镇严霸,打发苏廷龙、苏廷虎、严、严仙四个奸贼,领着三千大兵,解着九辆囚车,直往燕山进发。此去路途遥远,非三朝五日得到,但这回也不能认定囚车能到北京,按下不表。

再说古淮城北乡有个天官王寿,他是陶文彬的岳丈。府里有个家将,绰号鬼牵转,名字叫小王能。那一天王寿差他去清江城买办雨前、银针茶叶,偏巧这天清江打擂。他亲眼看到打擂、捉人,亲耳听说捉住九位英杰,内有陶大官人——

王能一听魂不在,急忙飞奔王府门。

王能进得府中,直奔大厅,朝上就报:“老大人在上,王能有事禀报。”“有何大事,如此慌张?快快讲来。”王能道:“小的去清江买办茶叶,偏遇严霸奸贼摆擂,谁料捉住九位英雄,内有陶大官人,如今打入囚车,欲往京都起解,有三千大兵押车。我看陶文灿一则是忠良之后,二则与姑老爷是同胞弟兄,望大人设法相救。”王天官一听,又惊又恨,惊的是陶文灿被捉,恨的是陶文彬不辞而别,幸亏我女儿贤德,远途寻夫,好容易在襄阳才能会见,目下又不知流落何方,何时才得到此?王天官深深想了一会,说道:“王能听了,要得搭救陶大公子,除非我这里写封书札,差你到八盘山下书,与徐老千岁得知,再请老千岁动用山上英雄好汉,一齐下山,谅他囚车进京必由山东一带地方经过,那时各要路口均用猛将埋伏暗处,只等囚车一到,大家奋勇当先,一举夺下囚车。”王能说:“此计甚好,甚妙,请大人赶快修书,让我早点动身,恐要错过山东道路,那就大事难成。”王天官随即亲自磨墨掭笔,裁纸折迹,上写:“徐老千岁台鉴:只因严霸在清江明摆擂,暗算陶家二官人。不料陶文灿中圈套,一共捉去他九人。俱是各路英雄汉,详细名姓不知闻。如今打入囚车内,三千人马解往北京城。愚弟自从得了信,寝食不安少章程。忽然想起老千岁,胸中俱有百万兵。因此——

慌忙修书来奉上,望你计谋搭救人。”

一封书信写完成,封条封得紧腾腾。

王能他身带银子将动身,惊动了高楼上女佳人。

王玉花小姐得了信,托他打听陶文彬。

就此,鬼牵转山寨送书信,演出打劫囚车好戏文。

鬼牵转王能,怀揣书信,出得王天官府门,一路如风驰电掣,来到八盘高山,见了徐老千岁。千岁问道:“你是何人,前来何干?快快讲来!”王能随即从怀中取出书信呈上:“千岁在上,请看天官大人的书札。”千岁接过,拆开一看,看了第一行犹可,看了第二行吃惊,连看数行,面目失色:原是严贼猖狂,清江摆擂,陶文灿被捉,共九人遭擒,内中必有吾儿徐青。老千岁看罢书札,大发雷霆:“严贼呀严贼,你在朝廷如此胡为,谅来这回难逃老夫之手了——

骂声奸贼黑了心,倚仗权柄乱欺人?

你在清江为总镇,竟不把老夫放在心!

若是你人落在我的手,管叫你一窝奸贼尽除根。”

徐洪基千岁看过书札,大骂奸贼一场,又问王能:“你是王府何人?”“千岁在上,我乃王府家将,名叫王能,蒙外人送我一个雅号,叫做‘鬼牵转’。”徐千岁说:“大概你走路身子光转,故叫‘鬼牵转’是不?”王能道:“不瞒千岁,莫看我走路光转,一日能行三百余里,其快异常。”徐千岁说:“原来你有如此之能,妙哉,妙哉!来,来,来,我来修书一封,索性请你到九龙山去一走,下书与神刀手王素珍得知,叫她准备倾山好汉,各带兵马,把守要道,打劫囚车。”说罢,写了书信,备酒款待,又发路银十两,连同信函,交与王能动身。王能扑上大道,把身子一欠,屁股一转,行走如旋风一样,直往九龙山去了。

经中言语省一省,九龙高山面前呈。

王能来到九龙山下,对那巡山的兵说道:“烦你们替我上山通报,就说八盘山徐千岁有人送信来到,要见王素珍有紧急之事面谈。”那些巡山的兵说:“既是八盘山送信来的人,不用通报,随我们上山去见王素珍是了!”这时王素珍正在后寨与义子陶滚谈心,忽听徐千岁有人下书前来,遂移步来到寨前,见了下书的汉子王能。王能见礼问道:“你这位姑娘是叫神刀手吗?”王素珍道:“小女正是。”王能连忙说:“失敬失敬了。”随即从身边取出书信一封。王素珍接过书信,拆开一看,大惊失色,说道:“原来出了这种祸事,奴家哪里知道!”说罢,吩咐山寨款待王能。王能用过酒饭,仍回淮安去了。按下不表。

王素珍调拨人和马,日夜提防各当心。

徐千岁又着山中将, 三处地方送信音。

第一处送往宋家寨上宋金凤,第二处送给窦家寨上窦金平。三处送给粉红江上毛大嫂——

叫他们再送信到兄弟寨,各处要道设伏兵。

且不讲徐千岁着人往各处下书信,再把奸党之处表一程。再说苏严四人自那日起解囚车,出得清江,突然心惊,怕的是路途遥远,各地叛党人多,须防囚车在路再遭打劫,那时将又损兵折将,前功尽弃。谅来这三千人马不能远解。于是严、严仙复又进城,向总镇严霸陈述此行的重要,请求增兵加将。严霸一听,格外警醒,觉得此言有理。于是立即决定再增兵九万,且亲自将严汉珍、苏玉兰二女将带了随身押阵。这样,号称十万大军,六员健将押解九辆囚车前进。一路人马滔滔,沙灰缭绕,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一天来到山东地界,往前进发,这且不提。再讲青龙山胡家三鬼,得到陶文灿等九人被捉,打入囚车,往北京起解的消息后,随即派出探马多人,在外侦探动静。这时,探马回报:“离我青龙山十里之遥,有一大队兵马,约十万之众,一路尘烟滚滚,旌旗飘飘,谅来是奸党的人马,押解囚车到此。

三鬼一听无主意,怕的是难劫囚车上高山。

急急忙忙来商议,只好智用巧机关。

三鬼胡通说:“看来奸贼有十万之众,我青龙山人马不满一万,怎能与他抵敌?”早有大哥胡顺说道:“兄弟们别怕,要知道他们是在明处,我们隐在暗处,叫明枪好挡,暗箭难防。况且我青龙山山高崖陡,谷口狭窄,奸贼人马必由谷口经过。陡壁之处,不必用兵把守,将重兵埋伏于谷口岗岭之下,让他的人马过去一半,我们的伏兵一齐出动,剪他的后尾,叫他头队不得调头,尾段不得后退,中段不得上山,此处埋设地雷火炮,到时火炮炸开,炸得他七零八落,趁他惊魂未定之际,我等兵将一齐杀向囚车,解救英雄上山,岂不易如反掌!”大家说:“此计甚妙,我们依计行事,决不有误。”此时,眼见天色不早,吩咐各兵营即速造饭,饭后军、将人等通宵布阵,彻夜巡逻,以迎大敌。次日清晨,青龙山路探回来报告:“严贼的兵马离山不远,忽然停止前进,望大哥判明定夺!”大鬼胡顺说:“知道了,快归队去。”原来是严霸在马上见到这座山头险恶,唯恐山中暗伏强兵,所以放慢缓行,观察动静。老贼观察一会,觉得此处也不能停留。于是严霸决然下令:各将军士分三队行进。严、严仙领头队作开路先锋;苏廷龙、苏廷虎为二队,囚车夹在其中;严汉珍、苏玉兰以道术、法宝见长,为第三队压阵。调拨停当,老贼严霸在后队督阵,催着十万大军直闯青龙山谷口。岂料贼兵的头队刚进谷口,伏兵中有一头目就要动手。三鬼胡通喝道:“不可乱动!大哥说了,让他头队走过,二队进来,尾队进入谷口,见到空中火号一亮,那时,我们直扑奸贼的领头之人,不与兵卒纠缠,这叫擒贼先擒王。”那头目答道:“晓得了,依计行事。”这时,听得贼兵鸾铃叮叮,马蹄声声如同鼓点,旗幡招展,黑沉沉像乌云压来,好不惊人!霎时间,严贼的头队已过谷口,二队、三队紧接跟上,指望迅速穿过险境。他哪知这夹谷之间有数千双眼睛盯着不放。大鬼胡顺等他二队进入炸雷阵,尾队进得谷口,突然“叭叭”两响,发出信号火炮在空中炸开。严贼一见大惊,便问:“空中火光从何而来?”群奸正在惊疑之间,只听一阵呐喊,伏兵如蜂飞潮涌,杀下山来。大鬼胡顺往山下一看,见到压阵的是一员大将和两个女豪,就知道这三个是群贼之首,高喊:“不能放过他们!”这下,埋伏夹谷两边的兵将,杀声震天,蜂拥而下,截断了奸贼的尾队,双方混成一团,拼命厮杀。直吓得严霸一身冷汗,严汉珍与苏玉兰虽身怀法宝,也无法施展。一面与伏兵厮杀,一面喊:“爹爹在马上坐稳,不必惊慌,自有女儿抵挡贼兵。”胡家三鬼听到“贼兵”二字,更加来火,骂道:“你严家祖祖辈辈做奸贼,还说咱老子是贼兵!不要逞凶,看老子的刀取你的首级!”说罢,举刀就砍,苏玉兰执刀迎战。这下是兵对兵打,将与将杀。晃晃刀枪剑戟,滚滚斧棍锤叉,直杀得小贼叽哩呱啦,跌跌爬爬。山谷之中,真是人碰枪死,马遇刀伤,恶战一场。

胡三鬼,挥大刀,寒光闪闪,

严汉珍,横长枪,显威逞强。

苏玉兰,要撒野,想把宝放,

怎奈是,两家将,混在一场。

空有法宝难施展,真刀实枪比高强。

双方战了数十合,棋逢敌手没输赢。

后队杀得尸满地, 惊动前队二虎狼。

前队严、严仙二贼听到后队遭围,两个妹妹被困,主帅严霸有险,知道遭到叛党的人马劫车。他想:在这深山险谷之中不能恋战,要速速突围,不然,要损兵折将,囚车还要被劫。于是催马过来,提醒主帅命大队人马不要贪战,当全军撤出险谷,才有用武之地。哪知严贼的兵马一旦休战,乱成一团,争先夺路。

忽听轰隆轰隆炸雷响,人仰马翻主将慌。

有的炸破天灵盖,有的炸断两条腿,有的炸得无踪影,有的炸得化成灰。

苏廷龙惊如丧家犬,严霸如同缩头龟。

身在马上只是催,直奔左岭出重围。

奸贼的十万大军。陷在这深山险谷之中,不知陶党有多少兵将埋伏在此。阵脚一乱,直慌得人碰人倒,马碰马叫,偃旗息鼓,一口气逃出二十余里。来到一个山头,山坡上有一石碣,碣者,圆形巨石也。方者为碑,圆者为碣。那碣上刻有三个大字:“蜈蚣山”。山上树木寥寥,一无豺狼虎豹,二无强人落草,所以苏、严两贼人马来到此处,谅后面没有追兵,就在蜈蚣山下清点人马,共计在谷口丧兵三千。严霸听了破涕为笑,对众将说道:“幸好行前料到途中可能遇劫,增加了三十多倍人马,不然,这一遭遇,丧兵三千也罢,恐怕连我等也只好葬在此地了。”说罢,他又故意振作精神叫道:“气可鼓而不可泄,志可立而不可灭,就此暂扎兵营,埋锅造饭,安顿兵马歇息,明日再议大事。”

按住严贼不提,再讲胡家三鬼收兵上山在聚义厅商议。胡顺说:“我们虽初战告捷,凭的是山势险要,地理适宜,才能侥幸取胜。他严贼浩浩十万大军,岂肯败于我数千人之手?谅来严贼必来回攻我们,扫除他解车前进的障碍。再则,囚车未能劫获,九位英雄未能救出,我们也不能让他逃跑,得死死地拖住他,以期八盘山人马赶到。”胡通说:“这个主意很好。我们应当一面在山口要道提防,一面派得力之人下山打探,迎接他们早日赶到,方得万全。”这且慢言。再讲严贼营中定计。严、苏廷龙说道:“我们有个章程,不如趁早暗将九架囚车解往小道,从山后僻静路上进京,一到京城,九人定然斩绝。这样,纵然我们败在此地,那有何妨?岂不是大功告成!”众人答道:“好计,好计!”于是派了百余兵将,押解囚车,从小道送出。

蜈蚣山严贼施巧计,暗解囚车送上京。

此计只怕成泡影,枉费严贼一番心。

九架囚车暗从小道解出,行程一日,不觉来到百脚岭。岭上人马挤挤,旗幡招展。严贼探马一看,旗上绣有斗大的“宋”字,原来是宋家寨宋金凤带领倾山兵将,前来打劫囚车,路经此地,严贼军马一见,吓得竟又将囚车往后退回原处,向严霸报道:“大事不好,宋家寨兵马蜂拥而来,我等恐被打劫,故将囚车退回,望总镇大人设法抵挡。”严霸一听,吃惊不小。随即吩咐:“你们不要声张,速将囚车暗藏后帐,莫让他人得知。”说罢,老奸又着人打探。不多时,那探子进来报:“那些兵马与青龙山谷口兵将会合一处,成了一家,望大人定夺。”严霸听了,更加惊慌,随与小奸苏廷龙、严、苏玉兰等人共议:准备明日清晨带兵走马,冲他夹山谷口,趁其立足未稳,杀他片甲不留。并吩咐连夜饮马喂料,兵丁早用茶饭,各佩利刀,披袍挂甲,听候号令。次日天刚黎明,严汉珍一马当先,苏玉兰跟在后面,其余众卒跑步相跟,直扑夹山谷口,于旷野之地,两下交战。宋金凤抬头一看,只见马上坐着一位青年女子,美貌端方,随后的兵将皆是虎视眈眈,杀气腾腾。宋金凤看了一会,炸开喉咙,厉声高叫:“那马上女子是严贼的何人?胆敢前来闯道,莫做你姑奶奶刀下无名之鬼!”严汉珍听罢,随即答道:“呀呸,你这叛贼之女,岂不知你太姑奶奶厉害,胆有天大,敢于作乱犯上!识时务者,下马受降,万事俱休;如若牙缝里挤出半个不字,那时杀上青龙山,剿灭叛党,一个不留,你方知姑奶奶利害!”宋金凤道:“谅来你是老贼之女?不要猖狂,看姑奶奶的枪来取你!”

二人对讲琅琅响,脸嘴一变动刀枪。

宋金凤长枪舞得如毒蛇信,严汉珍挥动大刀像雪花飞。一个是枪来直扑咽喉处,一个是举刀直砍胸脑门。一个如猛虎扑小兽,一个似黄鹰攫兔头。

二人大战数十合,杀得汉珍难抬头。

心想回马败下阵,忽然想起法宝兜。

宋金凤将严汉珍杀得气喘吁吁,难以招架,心想败走谷口,忽又想到法宝袋里的宝物。心一兴奋,立即从袋中取出一件似铜非铜,是铁非铁,紫红带黑,像梭标一样,约有三寸余长的东西。只见她口中念念有词,把宝物往空中一掼,的一声,放出道道霞光,变成一丈有余的怪物。顷刻之间,它以一化十,以十化百,以百化千,摇头摆尾向宋金凤扑来。这东西名叫五毒蜈蚣锥,变化万千,其毒无比。碰着人身,周身肿痛;咬人一口,三天丧生。宋金凤一见,连声叫苦,这、这、这如何是好!心想败走,四周围兵重重,很难冲出。乃对空长叹一声:“苍天呀苍天,难道我宋金凤就此休矣!不,不能死于贱婢之手,一定要闯进去杀它一阵,以一换百,死也瞑目。”想罢,将马缰一磕,滴溜溜直扑严贼阵中,挥枪就杀。果真一人撒泼,万夫难当。枪到人身人倒下,枪到马身马死亡——

搠得贼尸如堆土,杀得枪头血浆飞。

严汉珍急得忙招手,毒蜈蚣纷纷往下追。

别人身上皆不落,直扑金凤女英魁。

宋金凤正在危急之时,忽见山侧面杀出一标人马下来。为首一人,高声叫道:“被困者可是打劫囚车的人马?”宋金凤抬头一望,见这哨人马的大旗上绣有“九龙山”三个大字,宋金凤就知是王素珍前来接应。便叫:“来者可是王氏妹妹?快来救我,我今难逃严汉珍的妖物!”王素珍闻听是严汉珍放的法宝,心内明白,又见满天的蜈蚣落将下来,大叫道:“严氏贼人休要撒野,有王姑奶奶前来收拾你的贱货!”说罢,从身边取出一件东西,只有算盘珠子大小,灰、白相间,如芦花丛球一样,往空中一撒,豪光灼灼,风一吹散,变成千万,直扑蜈蚣而来。那蜈蚣见了珠宝,现出原形。原来王素珍这颗珠子,名叫旭日芦花雄鸡。这芦花雄鸡见到蜈蚣,是前世冤家,今世对头。芦花雄鸡是降伏蜈蚣的能手。人们挨蜈蚣咬了,只要用芦花雄鸡口中涎沫一搽就好。今天这千万个芦花雄鸡见到蜈蚣,高兴得蹦蹦跳跳,一啄一个,一千条蜈蚣哪够它千万只雄鸡吃饱!

王素珍忙把手来招,法宝收进她腰包。

严汉珍见王素珍破了她的法宝,随即挥刀来与王素珍厮杀。这时方翠莲赶到,亦与严汉珍交手。苏玉兰见她二人战一人,随即把马一催,接住方翠莲厮杀。两边均有压阵。单说王素珍这边有义子陶滚,九龙将军是也。还有摇头狮子蒋霸,披头太岁胡大朋,其余头目人等,共有兵马八千余人。当时青龙山众将闻得九龙山王素珍来兵接应,格外振奋,一齐前来助战,这且慢言。再讲苏、严两位佳人,打战王、方两位女将,战了多时,未见胜负,苏玉兰连忙从身边取出“捆将绳”来,要捆王、方二位姑娘,早被王素珍看见,说道:“你这贱人休要班门弄斧了,要玩什么妖宝?姑奶奶身边稍有几件,劝你不必现丑。你如不信,让姑奶奶取出一样与你看看。”说罢,就从手上抹下一个圈来,只有手镯那么大,名叫日月乾坤圈。此圈能破一切法宝,抛在空中,有车轮大小,放出五彩霞光——

咯炸一巨声,捆将索炸得碎纷纷。

严汉珍见此光景,对表妹苏玉兰说道:“怪不得人家说神刀手法宝多端,厉害无比,看来我们不是她的对手。”苏玉兰说:“姐姐休出此言,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愚妹自有道理破她,包管不中她圈套。”这时——

四女沙场比法宝,窦家寨又来窦金平。

忠奸两家大会战,鹿死谁手难知闻。

苏玉兰从身边取出一物,名叫九面金刚锤。那锤只有纽扣大小,连锤带柄不足二寸长。只见她托在手上,手掌往上一挺,那锤飞向空中,在空中翻了几转,就有笆斗大,直向乾坤圈撞来。王素珍一见,暗自吃惊,意欲收宝,那九面金刚锤已撞上乾坤圈,一声巨响,金刚锤与乾坤圈两宝俱毁,同归于尽。王素珍喊声:“不好。”连忙招呼方翠莲等拨马回山。苏玉兰眼看天色不早,亦与严汉珍回营。

再说青龙山下会合宋家寨和九龙山两处人马,初次交战,已见到苏玉兰的法宝厉害。当晚,九龙将军陶滚说:“母亲在上,明日清早,让我去探一探严贼营中阵容如何,好在他不备之中,杀他片甲不留,那时劫出囚车上山,再与他谷口大战,岂不甚好!”王素珍说:“此计也可,今且休论,明早行事。”次日清早,陶滚扮成严家军前去探明:严贼营中,得全仗苏玉兰、严汉珍两人的法宝厉害而外,其余皆是贪生怕死之辈。即使苏、严二家死党之中几员大将,也是武艺平庸之人,不足可惧!陶滚探了一番回营,忽有报事的军校报道:“营外来了窦家寨窦金平小姐。”王素珍一听,分外高兴。正要出营迎接,忽报八盘山徐老千岁,统领大兵到达,共讨奸贼。王素珍连忙出营,吩咐礼炮相迎——

咕咙咚咚三炮响,两处兵马上山峰。

王素珍出帐来迎接,徐千岁直接进帐篷。

喜坏了佳人宋金凤,见到窦氏女姣容。

营中备酒忙款待,畅谈劫车论英雄。

四路英雄正在饮酒计议劫车之事,忽报粉红江毛大嫂,带领强兵勇将,一路威风来到。至此有宋家寨、窦家寨、九龙山、八盘山、粉红江毛大嫂五路兵将,汇聚在青龙山谷口,公推徐洪基千岁统帅这六路人马,劫持囚车,擒拿奸贼。次日清晨,毛大嫂、窦金平、宋金凤等上帐讨令出马。徐千岁朝下一望,见她们这班女子个个胸怀斗志,救夫心急,只得令她们出兵会敌。又令徐佩、陶滚、胡大朋等前去替她们压阵。各将领令,披挂上马,吩咐营门放炮。营门军校不敢怠慢——

顿响三声狼烟炮,强兵猛将拥出门。

个个装束雄赳赳,刀枪剑戟密如林——

三员女将出营寨,后随英雄众将才。

人马滔滔来得快,惊动了严贼探马差。

严贼的探马探得青龙山兵马疾奔而来,当即慌忙报与严霸:“总镇大人,营门外来了无数兵马,前有三员女将当先,其势汹汹,望大人定夺。”严霸听报,随即上帐,聚集众将,问哪位将士出马迎敌?早有两位女子,即严汉珍、苏玉兰表姊妹二人,上前领令道:“爹爹、母舅大人在上,我姊妹二人愿走马会战!”严霸道:“你们此去,不能轻敌。既是你们先去抵敌,我命你二位兄长严、严仙、苏廷龙、苏廷虎带兵压阵。”于是各人领令,备马端枪,击鼓放炮迎敌——

战鼓敲得咚咚响,放炮如同响雷阵。

如狼似虎出营门,杀气腾腾吓坏人。

严汉珍催马如走龙,苏玉兰手使法宝想逞凶。开口就把宋金凤骂,骂声无端叛逆种。快快让出夹山道,让你姑奶奶解囚笼。

倘若回出半个不,拿你的首级去报功。

宋金凤一听怒气冲,骂声娼妇休逞凶,等你姑奶奶来动手,管叫你老少奸贼命送终。

四女对骂翻了脸,举枪开战似舞蛟龙。

窦金平举刀就砍严氏女,苏玉兰提枪就搠宋金凤。一对一个分两处打,你上她下像舞蛟龙;枪头应着鼓点搠,舞刀犹如削大葱。

苏玉兰战到无地容,取出法宝显神通。

当苏玉兰战到力不能支,难逃过宋金凤枪头之时,忽然又取出“捆将绳”撒向上空,要捆宋金凤。宋金凤对苏玉兰说道:“你这贱人,不必现丑,要放这件东西,只好去吓唬别人,我宋姑奶奶自幼在仙山学道,惯用此法,只因前番出兵未曾带出,受了你小小惊吓,今日你若不信,且看我来破你。”说罢,从身上取出一支万仙剑来,约有三寸余长,往空中一甩,只听咔嚓一声,把捆将绳斩为两段。苏玉兰大惊,见她破了法宝,又摸出一颗混元珠,欲打窦、宋二位姑娘。窦金平道:“贱婢呀,你又来现丑了。”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只阴阳钟,此钟奇妙,任何法宝,只要落入钟内均无法收回。窦金平将钟往空中一甩,苏玉兰就知此钟利害。她唯恐宝珠有失,连忙将混无珠收回,举枪就向窦金平杀来。二人战了数十回合,未分胜败。严汉珍见难取胜,乃故意兜马败走。窦金平不知是计,遂紧追不放。此时,严汉珍把马头一拨,来一个回马搠枪,直向窦金平刺来。窦金平冷不及防,只听叭一声,将窦金平的护心镜打得粉碎,窦金平伏鞍往下就走。此时天色不早,两下收兵回营,这且不表。

众位,青龙谷口从此天天开战。一方堵住夹道,欲劫囚车;一方欲想取胜,解车上京。两下冲锋陷阵,你进他退,你退他进,死咬不放。

再说昆仑山卷帘洞有一位毛本大仙,一日坐在洞中,掐指一算,“哎呀”一声呼唤:“徒儿前来,有事相告。”这徒儿就是巡海夜叉蒋正之子,洪氏母亲所生,名叫蒋林。自出生之后,被昆仑山毛本大仙带上高山学艺,直到如今。这蒋林今年正交一十五岁,生得身材短小,故人称之为矮子蒋林。在仙山十余年苦功,练就一身本领,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兼通五遁之法。今日毛本大仙算到,忠良被困,陶文灿有难。朝中群奸当道,忠良家受害不小。陶文灿又与蒋林有姻亲之情,况且后来之山河社稷,全仗他们扶持,所以呼唤蒋林上前。矮子蒋林来到仙师座前,口称:“仙师在上,呼小徒前来有何话讲?”毛本说:“徒儿那边有坐。”矮子道:“谢谢师父,告坐了,但不知呼小徒前来何事?”“贤徒,为师呼你无别,只因青龙山夹山道口,大起狼烟,干戈滚滚,海洪星遭困,九家英雄被严家奸党生擒,势在危急,故差你下山,前去解困。”蒋林道:“请问仙师,严贼系是何人?忠良系是何人?纵然徒儿前去,哪是忠良,哪是奸党,望仙师指明。”毛本道:“贤徒若问忠奸之根由,那时你下山先到蒋家村,拜见你父母,即知其详。”蒋林道:“原来我的父母就在蒋家村?我爹姓母氏,亦请仙师对我说明,正好前去认我生身爹娘。”“贤徒要问你父亲,他在山东大有名声,人人皆知,他叫巡海夜叉蒋正。你母洪氏,生你姐弟二人。你姐姐名叫蒋赛花,是武当圣母的门生,亦是武艺高强之人,她已许配燕京首相陶彦山之子陶文彬。目下在青龙谷口,被捉九人之中有陶文彬之胞兄陶文灿在内。一则,他与你是至亲;二则,他们九人后来应是明室栋梁,故此差你下山解围救难。为师这里送你一件宝衣,名叫狐狸皮。如穿在身,连头带足,上不要冠帽,下不要着鞋,冬暖夏凉,故叫宝衣。”蒋林说:“师父呀,你单单送我这件皮衣,仅能不受寒热之苦,何能有破敌之功?再说穿它在身,世人总把我当毛猴玩耍,岂不笑煞人也。如今要我蒋林下山,望恩师大开宝囊,多送与一些灵验法宝,我才肯下山辛苦一遭。”毛本说:“来、来,你要宝贝,为师再送你几件。”蒋林拍手欢呼:“我的仙师赠宝了!”

送一件,隐身花,头上插戴,

入兵营,出山寨,不露身材。

第二件,腾云鞋,随身携带,

穿上脚,赶路程,如驾云彩。

三是一根盘龙棍,能敌千军万马营。

第四宝,滚龙刀,能大能小,

若遭遇,捆将索,斩断千条。

再送湖州米一把, 大事成功全靠它。

蒋林说:“师父,别的宝贝都好。这一把米嘛,你也真小看我了,你何愁我到哪里弄不到饭吃?这点米,煮粥不厚,煮饭不够。不要了,留给你师父用。”“贤徒,你莫小看这东西。它像米不叫米,叫睡魔虫。当你用它的时候,将它对人的鼻孔里一攻,顿时呵欠蓬蓬,瞌睡忪,一忽要睡到小中。”蒋林一想:“师父你好,我不识宝,我要我要。师父,可就这几件宝呀?如有,再请送几件。”毛本说:“你有这几件宝,应当足矣。”蒋林问:“你那袋里有没有了?如没有宝贝,我就不要。”说罢,自行动手,在袋内又抢一把,约有十余件,忙说:“多谢师父赠宝之恩!”毛本道:“蒋林呀,你把这些宝贝带下仙山,不能乱用,不能擅伤人命,擅伤人命,罪莫大焉。为师之言,均宜谨记,切莫大意。”说罢,蒋林向仙师告辞。毛本打发他下山,告诫说:“凡事安分,不可胡乱生非!”蒋林说:“谨遵师命,何敢胡为!不过,我此刻下山,不知何时与仙师再会?”毛本道:“你此次下山,注定尘缘不断,欲上仙山难矣!”说着,把蒋林往山下一推,只听呼噜一声,蒋林在空中而行,此乃仙术,外人不知。只见矮子蒋林在云端之中,其快如风——

云里走,雾里行,如同狂风推动月边云。

高高云头三千里,云头一按八百程。

收云落雾归下界,棒打仙桃落凡尘。

单说矮子蒋林,按落云头,站在道口,忽见来了一位农夫,牵牛耕田。矮子上前问道:“种田老伯,此处叫何地名,属何处管辖?”那农夫朝他一望,大吃一惊,见他身高不过二尺,问话口气倒是不俗。说道:“你这孩子从哪而来,欲往何去?要问管辖,此地是山东境内;要问村庄,此处叫蒋家村。村上有位员外,名叫御员外蒋正,还有个绰号,人称他巡海夜叉,那是远近皆知,但不知你要问的是何村何人?”蒋林说:“我要问者,正是蒋家村那个御员外,他是我的父亲,烦你把我送到他家如何?”那人满面笑容说道:“无妨,无妨,我送你去见员外。”于是领着蒋林,直奔蒋家村而来。行不多时,来到御员外的门前。蒋林道:“你们庄汉,代我里面通报一声,就说公子蒋林在仙山学法回来了,现在庄外要见爹娘二位大人。”那些庄汉不信。就回道:“你这矮子一口胡言,想来诈骗我员外的财帛吗?我们在此多年,从来没有听员外说过有什么矮大爷,你们两个必定不是好人,快些出庄,不然,把你们捉去见员外,少不得一顿好打。”那个送蒋林的农夫,吓得心惊胆战,连连说道:“你们要捉只能捉他矮子一人,我是前庄的王九斤,因这矮子认不得贵庄,求我送他来的,不要连累于我。”说罢,拔脚就走。那些庄汉故意喊道:“那人慢走!把个骗子送上庄来,你就想脱身,赶快捉他回来。”

庄汉喊成一条声,吓得农夫拼命奔,

三步当作两步走,兔子是他小灰孙。

矮子撒野骂庄汉,惊动了员外蒋大人。

这下是,矮子蒋林认家父,姊弟二人又逢春。

蒋员外听得庄外吵闹,连忙出来查问。庄汉说:“员外爷来了,很好,很好!你老人家看这矮子,太无道理,前来混闹,他冒充是你的公子,请你老人家认一认,如不是的,把他赶走。”矮子说:“你们这些狗头,眼都瞎了,这不是我爹是谁?”说罢,上前躬身一礼:“爹爹在上,不肖孩儿回来了。”蒋员外大惊失色,问道:“你从何处而来,这一向又在何方?须将一身之情,说个明白,那时带你去见母亲。”矮子连忙说:“爹爹在上,既问此情,容孩儿一禀。”员外说:“此处不是讲话之地,跟我进得堂内再讲。”父子二人来到堂内,家童沏茶过来。蒋林开口——

“亲亲爹爹叫一声,我自小学道在昆仑。

仙山师父是毛本,说我是蒋门的后代根。

父亲大名叫蒋正,家住山东蒋家村。”

员外说:“你既是山东蒋正之后,你叫何名,今年多大岁数?”“爹爹在上,容儿再禀——

孩儿今年十五岁,名字叫作小蒋林。

仙山学道十余载,师父打发我下山林。

师父说,青龙谷九家英雄有危难,都是忠心耿耿的将豪英。内有一位陶文灿,是当朝首相的后代根。又说陶相府与我家是亲戚,姊姊匹配了陶文彬。因此上——

仙师差儿下山来,搭救九位将豪英。”

蒋员外一听,吃惊不小。员外细想:自从生下你来,三朝之日刚为你取了名字,就无故不见,哪知是仙师将你带上高山抚养。你今这些说法,一点不错。你姐姐蒋赛花果真匹配陶文彬,陶文彬在我府中住了几月,他去湖广借兵报仇,至今一去未回。你姐姐又遇扬州刁婵梅,二人往北京救出陶文灿,至今亦不知下落。父子正谈之间,早有丫环报到后堂洪氏太太得知,洪氏听了大喜,连忙手持拐杖,着梅香搀扶下楼,来到前厅。员外道:“儿呀,你母亲来了,快去见礼!”蒋林连忙起身,接进母亲,叩拜养育之恩。洪氏太太喜泪纵横:“儿呀,你离娘十余年来,今日相逢,真乃万幸,难为仙师抚养大恩,如今差你下山,你可知青龙谷口被困?据说八盘山徐洪基千岁带领倾山人马,及山寨强兵勇将,扎大营在夹山道口,堵住群奸路径,欲劫九辆囚车,亦不知可能取胜?”蒋林道:“娘呀,孩儿下山,正为此事而来。母亲胆放宽心,今有孩儿前来,包管一举成功。”洪氏道:“如今全仗儿的仙术了。”于是员外吩咐摆酒,为孩儿接风,合家欢乐。庄汉们暗自好笑:幸亏我们在门外没得罪这位矮爷,原来真是蒋门后代。谅他从仙山下来,是身手不凡。不说庄汉议论,暂按蒋林慢表。再讲玉门关薛奶奶店中刁婵梅、蒋赛花自从进京搭救陶文灿,转身又寻到玉门关,流落在薛奶奶店内,刁婵梅产下肉球,被虎衔去,她就气成大病。后来到湖广姑夫家与陶文灿相会一次,复又回到玉门关休养了一百多天,才恢复身子。目前听到陶文灿与八位英雄在清江被擒,八盘山徐千岁发倾山人马,在青龙山堵道劫车,拯救九位英雄,她们再也按捺不住,决意前去拯救亲人。于是买了马匹,带上兵器、法宝,直奔青龙山而来。

那天,赶到山东地界,猛然听到小道上有车马之声,再一观望,见是一队人马押着九辆囚车缓缓而来。刁、蒋二姑娘立刻警觉,上前喝道:“呀呸!你等是何方军卒,车上装的什么物件,往何方而去?留下名来,说出真情,方能放行。”严、严仙见是英姿飒爽的女子吆喝过来,便暗自吃惊。答道:“马上女子,休管闲事。若要问我二人,乃严家兵将,严、严仙是也。现奉总镇之命,押解叛逆进京,望二位姑娘避开!”刁婵梅一听,说道:“这真是——

黄狼碰着猎户狗,前世里冤家遇对头。”

二位姑娘也不通名报姓,便磕马举刀,直向二奸杀来,二奸慌忙迎战。刁、蒋二人由于救人心切,乃奋不顾身,拼命厮杀。战了二十余合,杀得二奸无能招架。遂弃车曳兵而走。小卒见主将败阵,一个个也跟着四散逃跑,囚车丢弃在路。刁、蒋妯娌二人见此情景,也不追杀二奸,立即打开囚车,放出九位英雄。此时,十一位男女英雄,来到一个村庄,寻了一家酒店住下。刁、蒋二姑娘与九位英雄见礼,九人以礼相还:“谢谢救命恩人!”刁、蒋二人随即吩咐酒店备酒,为他们九位英雄压惊。陶文灿连忙上前:“贤妻呀,你等何以得知我们被捉之情?多劳弟妹同心相救,真是难得。”于是徐青、毛风、宋金龙、窦哼、张飞公、马飞雄、吴英、朱英等,一齐上前相谢。刁婵梅与蒋赛花将他们一一扶起:“众位受惊,不必如此客气了。”刁婵梅说:“官人呀,妾身自从襄阳分手,仍住在玉门关干娘身处,偶然间听得官人并同众英雄被捉,日夜焦急不安,故此前来相救。如今搭救来迟,多多有罪了!”呆子窦哼道:“你们二位姐姐说话也太羞辱人了,我们被奸人打败,装进囚车,得你们相救,还说有罪,这不是说我等九人更是罪上加罪吗?”陶文灿说:“你们莫看窦兄弟平时说话呆里呆气,今朝说的倒蛮客气!”大家听了哈哈大笑。这时,大家酒足饭饱,刁、蒋二姑娘付了酒钱,男女十一人赶往青龙谷口而来。这也慢言。

再讲苏、严二奸被刁、蒋妯娌二人杀败,逃到平安之地,收集残兵败卒,一齐回大营而来,报与老贼严霸得知。老奸大怒:“你们这班衣架肉桶,酒囊饭袋!在路上全不当心,无智无能,杀敌不力,囚车被劫,不就前功尽弃?况且那些反叛,得了囚车里九人,势力壮大,必然不肯罢休,那时我等将陷于进退两难之境,如何是好?”奸贼中诸将说道:“请总镇放心,我等有九万余众,兵马过他八倍,还有二位女将的多种法宝,如若叛贼猖狂,我们与他决一死战——

随他叛逆多厉害,难敌我们十万兵。”

严贼营中计议已定,暂按不提。单讲刁、蒋妯娌二人带领九家英雄,一直来到徐千岁大营,徐千岁不胜欣喜。早有徐青拜见爹爹,随后各将一齐叩拜。老千岁吩咐备酒款持,九英雄与营中各将叙谈,拱手相庆。这时忽报:蒋家村来了矮子蒋林——

蒋林离了蒋家村,风遁一架就动身。

一路顺风来得快,直扑千岁大营门。

矮子蒋林说到就到,立于徐老千岁面前,躬身见礼。徐千岁问道:“但不知你是蒋员外的何人?”蒋林说:“不瞒千岁,我正是蒋正的儿子,名叫蒋林。自幼在昆仑山学道,如今我仙师已算到老千岁带兵在青龙山谷口打劫囚车,故此差我下山相助,听从千岁使唤,共捉奸贼。”徐爷道:“蒙蒋将军美言,请坐下用酒。”这时,早惊动了蒋赛花、刁婵梅、王素珍、方翠莲、宋金凤、窦金平等诸将,一齐来与矮子见礼。随即蒋赛花上前一把拉住说道:“贤弟,你可认得姊姊?”矮子道:“你是姐姐蒋赛花吗?但不知姐夫陶文彬在何处?也好让我们郎舅相识,叙谈叙谈。”于是王素珍连忙将义子陶滚叫到面前:“儿呀,快来拜见母舅。”陶滚随即在大帐上叩拜母舅,才知陶滚是王素珍的义子。于是宋金凤、窦金平见丈夫兄长等一齐会聚大帐,各诉离别之苦。徐千岁吩咐重新摆酒,当夜灯火通明,饮酒庆贺。次日清晨,徐营探马回报:“严贼营中大聚众将,准备攻打青龙山夹道。”徐千岁听了大怒:“奸贼来得正好!我还未曾有空找他,他倒飞蛾投火来了!”连忙升帐,击鼓聚将,顷刻之间,各将到齐。千岁问:“哪位将军带兵杀严贼头阵?”话言刚落,早有一人答应上来。徐千岁朝他一看,原来是新到的矮子将军。徐千岁嘴上不说心里想:你这矮子纵有浑身本事,人也只有二尺来高,倘若领兵出阵,胜败倒还是小,你这副身材反倒受人耻笑。但见徐千岁坐在案前,紧锁眉头,不愿发令。蒋林道:“千岁爷,怎么见我矮子领令,你不发兵,是何意思?莫非怕我矮子无能,所以不发将令!”老千岁道:“小将军,你新来咋到,不知严贼营将厉害,所以老夫正在考虑再派一将,相助与你,带兵前去,我才放心。”蒋林道:“承蒙千岁顾全,这是正理。不过我矮子出战,不要别人帮助,谅他严贼营中也没什么高手,此去包管杀他片甲不留!”徐千岁听了矮子的大话,按心一想:谅他在仙山学道多年,必有一身法术可以施展。如此,且出令与他前去走马,多派几人给他压阵是了!于是徐千岁下令:“矮将军出阵!徐青、陶文灿等在清江打擂的九位英雄随后压阵。”蒋林满面春风说道:“得令!”压阵军将各自装束齐备——

营外顿响狼烟炮,冲出蒋林矮将军。

那边是,严汉珍疆场走战马,欲与矮子比高低。

老贼严霸听得青龙山大营炮声隆隆,知道叛逆兵将出阵。随即令严汉珍出马迎敌,随后用严、严仙、苏廷龙、苏廷虎等压阵。严汉珍得令,一马当先,沙场会战,欲将那九位英雄再捉回囚车。双方兵将,来到沙场,出阵讨战。严汉珍抬头一看,只见沙场有一矮将,其高不过二尺,也不坐马,也不端刀,竟是赤手空拳。严汉珍叫道:“你那矮子是来对阵的吗?”蒋林道:“不是来打仗,难道是相亲的!你这妖妇怪女,可是与矮爹爹动手的吗?”严汉珍一声:“呀呸,姑奶奶瞧不起你,快把姓名报来?你是谁家之子?三分不像人,七分不像鬼,快快报名过来,姑奶奶枪下不死无名之鬼!”蒋林道:“丫头,你在马上坐好,矮爹爹报出名来,恐怕你在马上吓倒!矮爹爹姓蒋名林,山东蒋家村人氏,自幼在昆仑山毛本大仙名下为徒。陶文彬是我姐丈,只因仙师算透朝中出得苏、严二贼,坑害忠良,目下在青龙谷口交兵,故仙师差我下山,一是除奸灭霸,二是收你做妻!你到底姓甚名谁?谁家之女?该将芳名报来,不可妄报。”严汉珍听罢此言,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说道:“你这个矮鬼,休要胡言乱语,姑奶奶是清江总镇之女、仙母门下之徒严汉珍是也。”说罢,挺枪就刺。那矮子窜跳蹦纵,敏捷非常,枪头难以近身。严汉珍见他矮子灵活,只得舞动枪杆,铺天盖地地向他扫来。矮子见此光景,遂从身边取出一物,名叫盘龙黄金棍。取出时只有三寸余长,与一根草秆相似,放在嘴边吹了口气,立时变成一丈余长,约有茶杯口粗。矮子执在手中,晃了两晃,对着严汉珍的马腿打来,说道:“先将你的马腿打断,叫你与我一样步战,未必是我的对手!”说罢,一棍扫来。严汉珍一见,大吃一惊:“矮子先是空手,是谁送给他这等兵器?”眼看一棍已到,随即把马一带,活溜溜让过一棍。众位要知,矮子并不存心打她,若是有心打她,这一棍早已中了。把个严汉珍吓得大惊失色,心往下一忒,浑身出汗,口内喘气,暗暗佩服矮子的本事。矮子却在马前纵到马后,马左纵到马右,手执盘龙棍,欲打不打,不打又像要打,直吓得严汉珍浑身是汗,遍体生津。

汗滴眼珠不得睁,沿腿流到足后跟。

矮子蒋林道:“丫头,你浑身发潮,腿裆淌水是何缘故?看你好像是患病刚好,身子虚弱,那还得了。在我看来,你莫嫌我矮小,跟我回去做老婆倒是蛮好。那时,我多买人参、燕窝给你滋补,自然身强力壮,下次再与别人打仗,就不会再淌汗水了。”严汉珍听罢此言,羞得满面通红,朝矮子用枪一指,骂道:“矮鬼呀——

你身没三尺不像人,喷脓吐血嚼舌根。

要想与姑奶奶配为婚,你转投人身重托生。

今日捞到我的手,剥你皮肉上笼蒸。”

矮子在旁哈哈大笑:“丫头,你越骂我越开心。打是欢喜骂是惯,不打不骂不成婚。汉珍呀——

你越骂我矮子越快活,越打我蒋林越开心。”

严汉珍看看打他不过,骂他不气,真是粪缸里的砖头——又臭又硬。拿他无法,就想一个恶毒章程,骂道:“矮鬼呀,你要完了。”

伸手囊中把宝寻,霎时取出摄魂瓶。

朝着矮子招招手,想用宝瓶摄蒋林。

矮子眼明嘴快:“丫头,你那个东西叫摄魂瓶,只好去吓唬别的人,要想吓唬你矮丈夫,恐怕是千不能来万不能——

只道你有真宝贝,矮爷岂是没宝人。”

就在那法宝袋中摸一把,取出紫金标一根,

对着严氏把宝放,摄魂瓶打得碎粉粉。

严汉珍一见此宝被他打破,就在马上掉了魂。随手又将法宝取,摸出一根红头绳。矮子一见:“哦,你摸出一根扎辫的红头绳,大概给我许终身?”哪知道,矮子正在做喜梦,下来一根捆将绳。蒋林一见,喊声:“不好。”

他身子一晃入了土,严汉珍急得如火焚。

刚把法宝收拾起,又见矮子在后身。

矮子蒋林从土里出来,冒到严汉珍背后,猛地在她肩上一拍:“嘻嘻,矮爷爷又来了。”严汉珍一惊,连忙再从身上取宝,矮子一个土遁,身影又不见了。严汉珍无奈,料想用宝难以擒他,就叫:“矮子出来,有本事与姑奶奶真刀实枪砍杀!”蒋林一听,连忙从土中冒出。一个手执盘龙棒,一个长枪如怪蟒;汉珍如蛟龙出海,蒋林如猛虎下岗。一个是黄鹰追玉兔,一个是金鸡独立扬翅膀。他二人,武艺高,沙场打斗了好几招。那一时,矮子出声开了口,叫声丫头女窈窕——

“日间沙场相打斗,今晚到你营中把亲招。”

矮子蒋林说:“严氏小姐,外面天色不早,倒不如我你各收枪棒,回转营帐。你也该回去梳头并洗足,早把招亲床榻准备好——

我回去沐浴更衣帽,与你今夜度鹊桥。”

小蒋林在沙场边战边戏严汉珍,不觉天晚,各自收兵回营。严汉珍虽然回营,少不得提心吊胆。怕他矮子神出鬼没,夜来偷营还是小事,倘若夜来受他糟蹋,奴家颜面何在?当时回营,见过他父亲,说出沙场交战之情,严霸大惊:“徐营中陡添九员大将,又来一个矮子蒋林,神通广大,法术高明,怕他夜来偷营。”心里有话说不出口,还怕他夜间来偷人。随即吩咐兵将儿郎:“今晚营门内外,多着人巡更,一有风吹草动,你们要即速鸣金报警。”在严汉珍的莲花帐中,又多着几个女将在她帐中陪伴。这些暂按不说。

再说蒋林回营,各将迎接,向帐上禀报战况,深得徐老千岁嘉奖,各自回营安歇,准备明日出兵。此时外面已交二更,矮子蒋林心事重重,一心要到严贼营中偷人。等到全营将士儿郎各自安睡,蒋林遂将隐身花插在耳上,悄悄走出大营,轻移脚步,直扑严贼营房而来。不觉来到营前,抬头一看,只见四个守营的兵卒,手执鸡鸣枪站在门前,还有两个巡更的更夫,手敲铜锣,口念更经:“大小将领,总镇有令,谨防偷营,各自当心。”咣、咣、咣,敲过三记,走过来了。矮子想:要得大事成功,叫这两个更夫送我到严姑娘帐内,岂不更好。想罢,将隐身花摘下,至更夫面前说道:“你是什么人,可能把我送到严姑娘帐内?那时我多多赏你银钱,买好酒吃,你们意下如何?”两个更夫问:“你是什么人?鬼头鬼脑,凳脚能高,想去偷营还是偷情?谁要你的臭钱!你必定不是好人,捉住他,休让他逃走!”说罢,两个更夫正要动手,矮子将隐身花对耳上一插,更夫见不到人啦。口喊:“见鬼、见鬼,晦气、晦气!”矮子想:你要见鬼,送你去!随手抓住两个更夫,头对头一碰,两个头顶冒红,拖去对旷野河里一甩,被水淌走了,省得碍我大事。蒋林回过头来,闯进大营,东找西寻,寻到一座莲花帐外,大约这就是严汉珍的宝帐。他大摇大摆进去一看,两个陪伴女郎还未睡觉。因为隐身花是花花柳,柳柳花,她看不见我,我可以看见她。矮子只听严汉珍对两个陪女说:“奴家打了一天恶仗,辛苦极了,我先睡觉,你们替我每隔一会,没人也当有人,捕风捉影替我喊:‘何方矮鬼,胆子不小,竟敢闯进姑奶奶的大营’!”矮子正进帐门,就听“何方矮鬼,胆子不小,竟敢进我大营?”蒋林想:不对呀,师父给我的隐身花不灵呀,怎么被人发现的。于是就缩身到帐外静观动向。听了一会,只听帐内反反复复,仍然喊这两句。矮子心里明白——大概她在唱空城计?于是索性大胆隐进帐内,只见两个陪女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口中又叫:“大胆矮子……”喊了半句,就呵欠连连,伏案睡了。矮子一见暗自好笑:“大事准成!”于是他从囊中摸出一把睡魔虫,分别对三个女子鼻孔里一放,鼻孔里痒丝丝,睡魔虫入里,她们揉揉鼻孔,呼呼大睡。

三女睡觉如小死,天塌下来也不知闻。

矮子见此心欢喜,来到严氏卧榻前。

脱她一条裆裤,白绫裹足带两条。

明日沙场会了面,取出裹足与她瞧。

蒋林回营暂不表,再讲严氏女窈窕。

严汉珍一觉睡醒,慌忙起身,一看下身裤失了;脚一下床,裹足带没了。她恨,这定是矮子作怪,败坏我的名声。她狠狠地说道:——

天明战场去走马,捉住你矮鬼不轻饶。

她哪知,蒋林一心逼汉珍,沙场请出假媒人。

天已大明,严汉珍怀恨在心,来到父帐前去领命,要活捉矮子剥皮抽筋。严霸见女儿怒气不息,遂问女儿:“今日讨令,为何怒气冲天,是何缘故?”严姑娘道:“爹快出令,不必多问。”格么,严汉珍岂能把那些丑话告诉父亲?只得说道:“爹爹出令,战场上捉回矮子,再与爹爹谈心。”说罢传令,仍命苏廷龙、苏廷虎、严、严仙等四人压阵。严汉珍今天特别挑匹桃花征驹,配上雕鞍,周身装束,九吞头一十八扎,所有压阵将士,亦复束扎停当。严汉珍未曾出营,先放三炮——

炮声隆隆震山谷,桃花征驹走蛟龙。

一路滔滔来得快,徐营早在咫尺中。

严汉珍立在营外高声骂,骂这徐营中的小狗熊,快叫矮子来出马,不然杀进贼营中。徐营门军朝里报,门外来一女奸雄,口口声声骂矮将,要他出阵去交锋。徐千岁一听动了怒,骂声贼妇狗杂种,

“你严家丧心将忠良害,还又上门来逞凶。”

矮子蒋林听报有一名女贼上门挑战,想必是严汉珍恼羞成怒,遂迈步来到帐上:“千岁在上,不要动怒。严营女流来此,口口声声要我会战,谅她昨日在战场上吃了我的大亏,故此兴兵前来胡为,我蒋林岂怕她无名之辈!望千岁出令与我出营会战,切勿延迟。”徐千岁随即传令与矮子出兵,又命囚车里劫下的九员虎将压阵,还叫蒋赛花、王素珍随后接应。各将披挂停当,矮子吩咐众将:“你们先到营门放炮,兵马且慢跟上,让我出去会她。”于是营门外虽然炮声隆隆,但兵马列队丝毫不动。矮子插上隐身花,来到严汉珍身后,高声叫道:“我的妻呀,你来营前口口声声要我出阵,如今你丈夫已经来了,有话只管说吧。”严汉珍大惊失色,东张西望,也看不见矮子身在何处。矮子说道:“我在这里,你望什么?”这时随严汉珍前来压阵的众将,个个暗自惊怕:这个矮子,行不见影,骂只闻声,这么厉害,看来难以擒捉,如何是好?严汉珍没法,只得叫道:“矮鬼呀,是好汉出来交手,是孬种隐着不见,怕来送死!”矮子说:“你怎好意思说得出口,我与你昨夜之情,全都忘啦!真是蛇毒毒自口,人毒妇人心。男子心狠有悔意,女子心毒无悔情,我矮子与你并非私情,有月老为凭。”严汉珍道:“你不要满口喷粪,我严汉珍岂是你糟塌之人?”矮子道:“你不要抵赖,我把月老媒人请出来与你对证。”说罢,来到营前,对众将道:“你们各位好汉听了,我有两件物品,悬挂在这竹竿上,只听我说出一个‘请’字,你们就将这竹竿高高举起,让这两件东西在空中飘扬,自有用场。”众将道:“遵命,看你的仙法了。”这时,矮子仍旧隐到严汉珍马前,说道:“严氏丫头,你可再赖?我把大媒已经请来了!”严汉珍在马上只是发躁,又看不到矮子在何处,如何与他厮杀,直躁得气急脸红:“矮鬼呀,你任意糟塌奴家,我与你来个鱼死网破!”说罢,二目泪下,欲哭无声。再说她身后来压阵的众将,只是在那里翻眼。只见严小姐立于战场,独自一人与谁斗嘴?听来是两人对话的口音,但又不见那另一人的身形,是何道理?众人正在思疑,只听得一声“请”!徐营内跃出两将,手执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严汉珍的裤、裹足布,杈在半空。矮子说:“严汉珍,你不必抵赖,且看月老媒人在此。”严汉珍抬头一看,正是她的裤、裹足,羞得满面像血泡猪头。那旁严、严仙和苏廷龙等,见到主将妹妹的裤、裹足,个个脸上无光,掩面拨马回营去了。

严贼回营暂不表,再讲矮子小蒋林。

忙将隐身花收起,严氏马前现原形。

严汉珍一见,拨马端枪直奔矮子杀来。矮子与她纠缠数合,回头就逃。你莫看他身矮脚短,在马前一蹦一跳,跑得不哨,严汉珍的桃花征驹竟就追他不到。一个在前跑,一个在后追,约着追了数里之遥,忽听云端里有人叫道:“徒女,休要逆天行事,随我来吧!”随着一股旋风,将严汉珍连人带马提到空中。这是哪个将她提去?原来是严汉珍的师父。师父说道:“徒儿,你与矮子蒋林有姻缘之份,乃五百年前月老牵定,岂有妻子追杀丈夫之理?此乃逆天之事,故此将你提来,随我往仙山而去。”

再说矮子正在奔跑之间,一回头,忽然不见严汉珍,心下疑惊:莫非她有缩地之法?于是只能回营,对众将说:“那女子被我追赶得不知去向,且回大帐去见千岁,再作定夺。”这边矮子去向千岁缴令不言,单讲严营军卒进营来报:“严小姐被矮子杀败逃走,不知去向。”严霸听报大惊道:“叫严、严仙、苏廷龙、苏廷虎等人前来,有话相问。”众将随即上帐。只见严霸坐在上边,面带怒色,气急败坏。早有严、苏小奸道:“爹爹在上,呼儿等进帐,有何话讲?”严霸把“惊虎胆”一拍:“你们这班畜生,用你们压阵,压的鸟阵?主将失踪,都不知道,要你们何用?拉下去各人重责四十大板,决不轻饶!”总镇开口,执行将动手——

一五一十打完成,两腿打得痛煞人。

苏、严小贼暗暗叫苦,但敢怒不敢言:你的女儿做的事情,揪住我们责打,真是黄狗偷油,打了黑狗的头!摸摸屁股下去了。这时,苏玉兰惊闻表姐姐被人杀败,逃得不见,勃然大怒,来到帐前:“母舅大人在上,外甥女情愿领令,去徐营将表姐要回,倘若不然,冲进徐营,杀他片甲不留,谅他难逃我的法宝!”严霸大喜,当即出令。命苏玉兰出营走马。并问苏玉兰:“谁给你压阵?”“母舅,我独闯徐营,施展法宝之功,不需他人压阵。”严营放炮三通,苏玉兰放马出营,雄心勃勃,杀气腾腾,冲向徐营。徐营一听炮声,知道严营有人走马。粉面二郎徐青立即上帐讨令。他领了父亲徐千岁之令——

连放三响壮威炮,磕开缰绳马不停。

沙场上面抬头看,马上是位女钗裙。

青春美貌人间少,误认嫦娥下凡尘。

见她威风凛凛生杀气,又像地府里来的丧门星。

徐青勒马停站,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必先通报姓名,死后可叫你父、兄到枉死城去寻!”苏玉兰转动秋波一看,不意打了个寒噤,见他气宇非凡,定是将门的根苗。春心一动,杀气泄了一半——

老天爷,他娘体面爹俊俏,生到这位好秀苗。

若与奴家偕连理, 我少活几年也甘心。

苏玉兰对徐青暗赞一会,止不住开口答了:“将军若问奴家名姓,乃是兵部苏大人生的后代。今年才交一十八岁,爹娘未曾与我定亲。”

徐青一听开口骂,你这无耻丫头不成人。

我要除尽苏、严贼,哪个要你奸贼根!

你这奸贼丫头不要走,我来送你进枉死城。

徐青说罢,举刀就砍,苏玉兰架枪相迎。刀去枪来,你搠他砍,杀得马声嘶叫,人声嘈闹。徐青越杀越有劲,苏玉兰枪法乱了套。眼看枪杆挡不住,身边摸出一法宝——

只见她往空中撂,落下捆将绳一条。

徐青躲避来不及,拉下马背捆得牢。

苏玉兰满心欢喜,下马离鞍,来到徐青身前:“将军,你也太不识抬举了。我问你,今朝你要不要命?快快向我讨饶!若是说出半个不字,就用你的刀,把你的上五寸劈成两个瓢!”徐青想:虎落陷阱被犬欺,落汤的凤凰不如鸡。我今不把婚姻准,谅这丫头不死心。

不如对她亲口许,日后再把巧计生。

想罢,对苏玉兰说:“你这丫头,真不算人,招亲嘛,也该对我早早说明,为何暗用法宝伤人?

你今不把绳索解,哪个要你做夫人?”

苏玉兰一听,不敢相信。说:“你今口说无凭,要对天发誓,才见你心。”徐青说:“既为夫妻,何需对天发誓,你居心何在?”苏玉兰对他笑笑:“将军,非怪奴家如此,你开口奸党,闭口奸贼,我怕你男子心肠狠,过一时要恩将仇报——

经不起你一翻脸,把我甩到东海边。”

徐青道:“哦,你这黄毛丫头,人没三尺,一肚子仙识,要发誓,你先来!”“我先来?我先来你就可生赖啦!冤家哎——

你不对奴发个誓,要想松绑万不能。

若是再说一个不,立即拿你回营门。”

徐青没法,开口就曰:“小姐哎,我如对你心有变,要雷打天,火烧烟,关起门来烧两边。”“不对,这是护身咒,必须重新发誓!”“啊呀,看你小姐年纪虽然轻,脸皮倒比城砖厚——

自从盘古到如今,不曾见过女子招亲逼男人。”

苏玉兰说:“不发誓就看刀!”“饶命、饶命!”“饶命可以,再发誓!”“好,让我重来——

小姐哎,我若与你不诚心,井圈上吊死我徐青。”

“冤家,这是赌的腾空咒,不是真心相许。好,且放你一把,看你怎能逃脱我的手掌!”苏玉兰将捆将绳一解,徐青拔脚就溜。边跑边说:“我是忠良家后代,你是奸贼的苗根,哪个与你成婚!”苏玉兰一听,暗下狠劲:“好的,看你逃到哪去?”随即从手上抹下一枚戒指,对徐青身后一撂,设下一口水井。徐青人往前跑,眼对后瞧,“嗵”一声,对井里一掉,咕噜咕噜吃上两口水,淹到他的头发梢。嘴喊救命,耳边听到有一樵夫唱山歌之声——

“樵夫心高命不高,逐日樵柴逐日烧。

但等哪天得了宝,丢下柴刀穿长袍。”

“樵夫哥哥,救救我也。”樵夫伸头对井里一望:“哎,你怎马失前蹄,掉下井的?”“请别问,救我上去对你说。”樵夫放下一根绳子说:“绳索不长,你扣在颈脖里,我拉你上来。”徐青聪明哩,扣住颈项往上一拉,不就送命!于是他用双手抓牢绳子,说:“樵夫哥哥,绳扣牢了,请你往上拉呀。樵夫拉上两把,将上头绳扣对扁担上一套,扁担对井栏上一横,拿徐青对井里一吊:“井下哥哥,我少陪了。让我吃过午饭再来拉你!”徐青抬头对上一望,哪是樵夫,明明是苏玉兰嘛!他心里明白了。随即口中就喊——

“小姐哎,徐青若是想赖婚,叫我死去又还魂。”

众位呀,徐青说得玩意话,后来以假就成真。

后来到玉门关去盗扇,徐青落网命归阴。

苏玉兰下山将他救,徐青感恩结同心。

这是后话,下册经文对证。再说苏玉兰用捆将索拿住粉面二郎,逼他许婚,才把他从井里拉上说道:“徐官人,我你既是夫妻,如今奴也不想回营去见我的父亲,不如就跟你一同上山,拜见你的父亲,奴的公爹,向他老人家请罪。”徐青说:“你倒说得好听,但也未见你的心术如何?你倒要我先发誓,如今你也应该表一表心。这样,我你同去见父帅,方见你千瓣桃花合条心。”苏玉兰说:“官人哎,奴三番五次亲口许,你还不见我的心?

若是奴家有歪心, 尸首不得收回营。”

众位呀,苏玉兰罚的真切咒,立时三刻见分明。

此话怎讲?因为徐青暗存杀害苏玉兰之心,现在假意与她一同上山,怕的是见不得他父亲。说我招纳奸贼女,引狼入室害自身。倘若父亲怒气生,我的性命如风吹灯。

左思右想难坏我,身边抽出锏一根。

冷照玉兰头上打,咔嚓一声吓煞人。

不觉一阵狂风吹来,二阵狂风又临。徐青把眼一睁,抬头一看,不见苏玉兰的尸首踪影。徐青直吓得目瞪口呆,惊魂不定——

心惊胆颤回大营,爹爹面前禀真情。

此话慢表。再讲苏玉兰在徐青锏下身亡,被狂风刮走,此乃骊山老母早就算到徒女有难,在徐青的锏下必有一死,她们本有姻缘之份,故用神风将苏玉兰收回仙山救活,要等玉门关上盗穿金扇,仙母差苏姑娘下山救徐青。再说严霸营中早有人探得明白,回营禀报严霸:“苏小姐已被徐青打死,尸首不知去向,望总镇大人定夺。”严霸连失两员女将,好像他背脊上挨抽掉两根主筋,吓得魂飞天外,六神不定。营中众将也惊得如泥塑木雕,眼珠发定。严霸见此光景,知道事有不了之局,还有全军覆没之险。于是传众将儿郎计议:“不如收拾行装回清江去吧。”众将道:“此举虽好,恐怕徐营不让放过,必定要来追杀。”严霸道:“你们不必担心,退策我早已想好。将前面设下空营一座,上插旗幡飘摇,人马从后营走出,叫他疑惑不到。”于是各自收拾停当,悄悄从后营逃走,逃回清江去了。

再讲徐青在营前杀了苏玉兰回营,直向他父亲徐千岁禀报。徐千岁一听,哈哈大笑,说道:“传令毛风将军上帐!”毛风听命来到帐前:“老千岁在上,唤毛风有何吩咐?”徐爷道:“现在严贼营中大伤元气,你领一支人马,出营乘胜追杀,捉住严贼,决不轻饶!”

毛风得令挂战袍,身骑骏马手提刀,

号炮连天冲上路,战鼓咚咚震云霄。

毛风人马冲到严贼营前讨战,在马上叫了一会,骂了一阵,不见严营有一兵一卒出哨。

霎时冲进严营内,不见人马一根毛。

毛风只恨来迟了,只好回营把令交。

毛风来到帐前:“千岁在上,谁想严贼惧势,早已望风而逃,只落空营一座。”徐洪基说:“这是严奸识窍,真是便宜他了。如今既已逃走,那空营就留作青龙山的营盘。于是也就吩咐各将军士,拔营起寨,回转八盘山而去,再作招兵买马,待后自有用处——

一路上滔滔人马来得快,八盘山到面前呈。

徐千岁一路人马回到八盘山,杀猪宰羊,祝捷庆贺,整整忙了三天,各寨英雄畅谈三夜,大长威风。隔天,宋金龙兄妹仍回宋家寨;窦哼兄妹仍回窦家寨;毛风夫妇仍然把守粉红江;王素珍、方翠莲与义子陶滚,仍回九龙山;朱英、吴英,仍回珍珠山。另有陶文灿、张飞公、马飞雄他们留在八盘山操马练兵,只等兵精粮足,准备领兵杀上北京,捉拿奸贼报仇。此事容后再讲——

穿金宝扇路程远,稍停片刻听下文。

下文之中,陶文彬在襄阳唱戏,不幸戏台丧命——

运送灵柩风波多,要与番邦动干戈。

【来源:作者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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